除夕夜的夜晚，家家戶戶都熱熱鬧鬧的，吃年夜飯，看春晚，坐着嘮嗑，吃完飯打打牌，聊聊家常八卦，國家走勢，小孩子們便跑出去玩煙花。

江渺和唐竹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但該玩還是的玩。

自從煙花管禁越來越嚴后，平日裏基本找不到賣煙花的超市，都得去專門的店面買。

也就衡塘村還屬於比較偏遠的郊區，相對而言管得松一些，從晚飯開始，一直到現在，夜空中隔幾分鐘就會有盛大的煙花綻放。

江渺和唐竹箐買的煙花都是小個頭，類似竄天猴和大黃蜂。

不過唐竹箐不敢玩這種會望天上躥的煙花，就逮著仙女棒使勁薅，還一手一根在院子裏畫圈圈，讓江渺給她拍照。

「你這什麼拍照技術啊？」唐竹箐手裏的仙女棒燃燒殆盡，跑到江渺這邊看照片，頓時一臉嫌棄，「把我腿拍這麼短。」

「是你腿本來就短。」

「看你以後女朋友會不會嫌棄你！」唐竹箐哼聲道，「你這拍照技術太勸退了！」

「放心，我女朋友腿很長的。」江渺認真說道。

「呵呵。」唐竹箐一臉不屑，「你先找得到再說吧。」

唉。

江渺搖搖頭。

這人吶，說真話都沒人相信。

不過他也懶得打擊自家表姐，只是看唐竹箐玩得歡，提醒了一句：「仙女棒別用完啊，我也要的，給我留點。」

「知道了！」唐竹箐喊著，又拿了兩根仙女棒點燃，兩隻手上就想燃放了兩朵小型煙花，隨着她的揮舞，在半空中留下一道道稍縱即逝的綵帶痕迹。

對於年輕人而言，除夕夜還尚且保留了一點新鮮，但對老人家來說，進入深夜，還是該早點睡覺。

差不多晚上十一點左右，唐青松和穆水仙就上樓睡覺去了，唐曉晶等人則是稍微收拾了一下客廳，剩下的就留着明天再打掃。

唐竹箐玩累了也上樓休息，跑卧室里跟好友們互發新年賀詞。

舅舅給江渺他們整理出了房間，今晚就住在這邊了。

不過對於江渺來說，真正的除夕夜大概才剛剛開始。

唐曉晶他們睡意還不深，就在客廳里閑着沒事兒看春晚。

江渺就偷偷整理了圍巾放進準備好的袋子裏，再把之前放煙花剩下來的仙女棒也放進去。

等到一切都準備就緒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晚上十一點半。

江渺看了看時間，有些等不及了。

他原本是打算等到最後十分鐘，再出門去學姐家樓下喊她。

但眼下也沒什麼事可做，江渺想了想，乾脆拎起袋子，偷偷從後門溜了出去，便朝着學姐家的方向走去。

衡塘村的街道上，此時已經一片冷清。

夜晚的寒風刮過，將地面上殘留的煙花紙屑捲起又吹落。

江渺拿出手機，點開學姐的微信。

但還沒等他先開口，就收到了蘇懷粥發來的消息。

【粥粥愛喝粥】：學弟在幹嘛呢？

【渺渺兮予懷】：在想你啊。

【粥粥愛喝粥】：別貧嘴！

【渺渺兮予懷】：好吧，在客廳看春晚，學姐呢？

【粥粥愛喝粥】：我也是。

【渺渺兮予懷】：哇！這就是緣分嗎？

【粥粥愛喝粥】：呵，那你得跟全國多少人都有緣分了？

【渺渺兮予懷】：那隻能是有緣無分，只有跟學姐才是正好的緣分。

也不知道是不是把蘇懷粥感動的眼淚花花，過了好一會兒，江渺都沒再收到回復。

他看了眼漆黑的夜空，哪怕到了現在，還時不時的被升空綻放的煙花照亮。

獨自一人走在衡塘村的路上，莫名多了些孤獨的味道。

他正打算再發個消息挑逗一下學姐，沒想到手機便震動起來。

他低頭一看，是學姐的微信語音連接請求。

江渺左右看了看四周，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接通。

「學姐？」

「嗯。」

蘇懷粥的回應聲響起，但卻沒怎麼說話。

「學姐怎麼了？」江渺疑惑道。

「沒怎麼……就是想聽聽你的聲音。」蘇懷粥輕柔的聲音傳遞過來，問道，「你不是在看春晚嗎？怎麼這麼安靜。」

「哦，這不你打電話過來嘛，我躲樓上來了。」江渺胡謅著，繼續朝學姐家的方向走去，反問道，「學姐呢？你那邊也很安靜啊。」

「嗯……」蘇懷粥猶疑了片刻，「我也回房間了。」

「這樣啊。」江渺看了眼時間，唇角翹起，想到了一會兒有趣的畫面，「就快要到凌晨了。」

「是啊，還有二十幾分鐘。」

「學姐要睡了嗎？」

「快了吧，你呢？」

「我也差不多了。」

江渺低着頭看路，右手拿着手機搭在耳邊，一邊看路一邊和學姐閑聊。

但說着說着，他覺得有些不對勁，學姐的聲音似乎從電話里傳出來，又像是從遠處傳來。

於是江渺腳步一頓，抬頭望向道路盡頭。

蘇懷粥明顯也注意到了異樣，抬起頭來，便望見了不遠處熟悉的人影。

一時之間，兩人的表情都有些驚愕，旋即失笑，再到憋不住的歡笑，最後慢慢又安靜下來。

「學姐，撒謊的人小心鼻子變長哦。」

江渺遙望着道路那頭的蘇懷粥，笑着對手機那頭說道。

「那你的豈不是也要變長。」

「我這是善意的謊言，老天爺會原諒我的。」

「說得好像我不是一樣。」

「所以學姐是打算來找我嗎？」

「沒有哦，你別多想。」蘇懷粥扭過頭去，「我就是出來透透氣，正好撞見你了。」

「那你透氣的地方還挺遠的。」江渺算了算距離，這條路離他家更近，顯然蘇懷粥比他還忍不住，更早的時候就從家裏出來了。

「你呢？」蘇懷粥反問，「你是要來找我？」

「怎麼會。」江渺也跟着否認，「我也是出來透透氣。」

「騙人，你肯定是來找我。」

「為什麼覺得我騙人了？」

「因為我也是這樣騙你的啊。」

話音未落，電話就被掛了。

下一秒，道路那頭的蘇懷粥便像是一陣風，飛奔而來，一頭撞入江渺的懷中。

「你還要在這邊站多久啊？」蘇懷粥的臉蛋深深埋在他懷裏，抱怨道，「就不知道主動跑過來？」

江渺失笑，緊緊抱住她，在她耳邊繼續調戲：「我這不是怕耽誤學姐透氣嘛。」

「我不要透氣了。」

蘇懷粥的聲音像是鬧變扭的小女孩，說完后，便揚起小臉來，捧住江渺的臉便用力吻了上來。

透氣有什麼好的。

她現在只想要憋氣，想要喘氣。

還想要聞學弟身上的氣息。

江渺緊緊摟住她的細腰，一隻手慢慢攀附而上，按住了學姐的後腦勺。

兩個人從一開始就極為熱烈，像是冬日裏乾燥的柴火，一點點火星，便能燎原萬里。

哪怕夜晚的寒風依舊肆虐，也沒法吹熄兩人此時相擁的溫度。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如此，兩人唇分的時候，時間距離跨年凌晨，只剩下半分多鐘。

江渺後背靠着別人家的院牆，把學姐摟抱在懷裏，前胸貼著學姐後背，兩個人一起看着時間流逝，迎接新的一年。

「學姐，新年快樂。」

隨着時間歸零，白色的路燈將兩道重疊的人影拉長，江渺在蘇懷粥耳邊輕聲說道。

還沒等蘇懷粥回應，他便已經探著腦袋，重新把學姐的小嘴封印。

蘇懷粥被吻的目眩神迷，迷失的自己，等到再次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覺自己脖子上多出了一條暖融融的圍巾。

「這是……」蘇懷粥臉上浮現出訝異的表情來，沒想到還能收到這樣的驚喜。

「新年禮物。」江渺得意的笑起來，「我自己親手織的哦，厲害吧？」

「啊，被你搶先了一步。」蘇懷粥雖然驚訝，但更多的是懊惱，連忙把自己袋子裏的圍巾拿出來，嘿咻一聲，就圈住了江渺，認真給他戴好，「我也親手織了，沒想到我倆想一塊去了。」

「嗯。」

江渺重新抱住她，免得被學姐發現自己此刻忍不住的笑意。

不過他笑着笑着，突然就發現，自己右手被套上了什麼東西。

低頭一看，才發現是學姐織的手套。

「我是不是比你厲害？」蘇懷粥給他套上手套，再給自己也套上，臉上露出得意的笑，「這是情侶款的。」

江渺沒多說什麼，低頭賞了一個吻：「獎勵你一下。」

「明明是你自己佔便宜。」蘇懷粥白他一眼，但旋即又笑起來，迫不及待的跟他分享手套的秘密，「你看看手心。」

江渺抬起手，看了眼手套的手心部位，發現上面織了「蘇懷粥」三個字，旁邊還有一個可愛的卡通頭像。

蘇懷粥也把自己的手套舉起來，露出掌心的位置，上面織了「江渺」。

這還沒完。

蘇懷粥又拉起他的另一隻手，露出手心，上面是「粥老闆」，而蘇懷粥的另一隻手心則是「蜜桃醬」。

直播的時候沒注意看，江渺也是現在才知道，手套上還藏着這種秘密。

學姐還真會玩。

「這樣，以後我一握拳，就能把你捏在手心。」蘇懷粥舉起雙手捏緊拳頭，「江渺」和「蜜桃醬」就被拿捏的死死的。

「那這樣呢？」江渺伸出雙手，跟學姐十指相扣，「江渺」和「蘇懷粥」貼貼，「蜜桃醬」和「粥老闆」貼貼。

然後沒等蘇懷粥說話，學弟就又把學姐的嘴給堵上了。

……

凌晨的夜裏，此時已經是2月5號，春節。

衡塘村中間的小公園裏，有一塊專門供老年人健身散步和跳舞的地方。

但此時空蕩蕩的夜色下，只有江渺和蘇懷粥兩人的身影。

他倆找了長椅坐下，互相依偎在一起，彼此戴着對方親手織的圍巾，手上戴着織了彼此名字的手套，暖洋洋的，一點也不冷。

「我爸跟那個女人也回來了。」

「那天去你家之前心情不好，也是因為這個。」

「如果不是奶奶在這邊，我巴不得早點開學回學校去。」

「……」

窩在學弟懷裏，蘇懷粥難得吐露自己的負面情緒。

江渺沒說今天在巷子口看到的事情，只是靜靜聽着，偶爾嗯一聲。

慢慢的蘇懷粥自己就說夠了，把凍紅的臉蛋埋在江渺懷裏，柔軟得像一隻小貓咪。

「要是沒有遇見你，我大概這輩子都不會談戀愛了。」

「這不就遇見了嘛。」

「所以你要對我負責啊。」

「好啊，明早我就拉着爸媽上門提親去。」

「想得美，我奶奶肯定不同意。」

「這可說不準。」江渺搖搖食指，「你學弟我這麼玉樹臨風，才華橫溢，這麼多優點，奶奶眼光又這麼好，肯定不會錯過的。」

「呸。」蘇懷粥笑着拍他，「也就臉皮厚這個優點了。」

「能把學姐娶進家門，臉皮厚點就厚點吧。」江渺一隻手摟着蘇懷粥，另一隻手撥弄了一下自己的袋子，從裏面掏出一根仙女棒。

一邊點燃，他一邊說道，「學姐，據說朝着仙女棒許下心愿，會很靈的。」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希望我和學姐永遠都在一起。」江渺在蘇懷粥耳邊輕輕說道，「等這根仙女棒熄滅，願望就會實現了。」

「我可沒答應你。」

「你嘴上沒說，但心裏肯定答應了。」江渺摟着她腰間的手慢慢上移，想要確認一下學姐的「心意」，被她沒好氣的摁住。

仙女棒熄滅了。

蘇懷粥知道，江渺這個願望肯定能實現。

於是她站起身，從江渺的袋子裏摸出一根仙女棒來，點燃。

小小的煙火在兩人面前綻放，簌簌溢彩，勾勒出兩人的輪廓。

蘇懷粥舉起仙女棒，歪著腦袋想了半天，只說道：「希望蜜桃醬新的一年能天天日萬吧。」

江渺：「？？？」

「學姐，你這不是願望，是詛咒吧？」

「那怎麼辦？」蘇懷粥的腦袋從左邊歪到右邊，「都點燃了，你說熄滅之後就會生效。」

「咳，咱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就不這麼幼稚了。」

「這怎麼行？」蘇懷粥又拿出一根點燃，「這次我想要江渺的成績越來越好，爭取下本書就萬訂！」

「好吧，那我就許願學姐的插畫越來越好，接一單就得上萬。」江渺又點燃一根。

「那我再許一個，江渺大學畢業前成為大神！」

「那我也再來一個，蘇懷粥會給我畫能取材的澀圖！」

「你這算什麼？！」蘇懷粥睜大眼睛瞪他，連忙再點燃一根，「那我就讓江渺穿各種羞恥cos服給我取材！」

「學姐你這有點狠了啊！」江渺大叫，趕緊再來一根，「那蘇懷粥也給我換各種制服幫我取材！」

「你住口！」蘇懷粥伸手去堵江渺的嘴。

江渺連忙舉着手裏的仙女棒一路小跑逃開，「學姐你先住口再說吧！」

兩個人一追一逃，直到手裏的仙女棒都燃盡，江渺停下腳步，轉過身主動自首。

學姐和學弟重新擁抱在一起。

江渺解下圍巾，繞過蘇懷粥的脖頸，再重新纏繞到自己脖子上，幫兩個人捆在一起，輕輕在她額頭吻了一下。

「粥粥。」

「……嗯。」

「我喜歡你。」

「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