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18日，周日下午。

江渺碼完字，正在看學姐直播。

此時畫面中，ipad繪畫軟體上，是最近比較火的一部動漫的女主角，特點是喜歡穿兔女郎裝。

蘇懷粥之前接的單子都畫好了，這兩天正好是繪畫空窗期，於是在忠實粉絲【望美人】的慫恿下，她就選了一部動漫的女角色畫了起來。

打算做成一期視頻看看效果。

之前因為畫的人物都是甲方要求下畫出來的，也不是什麼很火的遊戲，所以播放量一直都不高。

現在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蘇懷粥就乾脆試試畫一個知名的動漫人物，如果播放量高的話，以後也不是不能多畫一點。

對她來說，畫畫本就是愛好，任何在此之上的收穫，不論多少，都算是賺的。

所以一直以來，視頻播放量的多少，都不會影響她的興緻。

畫完了這個角色之後，蘇懷粥把錄製的視頻收藏起來，打算等下播以後再剪輯。

江渺看著直播間里纖細的雙手，已經ipad上畫好的兔女郎學姐，腦子裡已經在幻想學姐穿上這套衣服的樣子了。

下次取材，要不就選這種吧？

不知道學姐的衣櫃里有沒有類似的衣服。

這麼想著，直播間里的蘇懷粥已經將畫面調成空白，看樣子是打算再畫一幅。

江渺還以為她會再選一個比較有名的女角色來畫，結果沒想到，蘇懷粥將畫面分了幾個格子，然後開始畫線稿。

看著看著，總感覺像是要畫一頁漫畫的樣子？

【望美人】：粥粥現在在畫什麼啊？漫畫？

過了一兩分鐘，蘇懷粥抬頭看了眼彈幕，又低下頭去，笑著說道：「不算漫畫吧，只是記錄一下日常生活。」

江渺有些費解，但繼續看了一會兒，隨著線稿的輪廓被勾勒出來，他逐漸看懂了這幾幅畫面。

第一個格子里，是下著雨的天空，下方是一把傘。

第二個格子里，鏡頭來到雨傘後方，一高一矮兩個背影走在雨中，高個子撐著傘，低個子挽著高個子的手臂，兩個人走在雨中。

到了第三個格子，雨勢突然變大，高個子把身邊的女孩摟進了懷裡避雨，兩人低著腦袋在雨中疾走。

隨後，兩個人就被小區門口的一大灘積水擋在了外面，兩人對視，撐著傘站在雨中。

後面的劇情還沒畫出來，但江渺卻對這些格外熟悉，臉上不由自主的浮現出了笑容。

學姐還真是會玩啊……江渺撐著下巴看著直播間里的畫面，嘴角得意的翹起來。

一想到學姐還不知道自己偷偷畫他倆的漫畫，江渺就有種隱秘的窺視感，然後突然就有點理解當初學姐用粥老闆的馬甲戲耍她時的快樂了。

【望美人】：這不會是粥粥跟男朋友吧？我來學個畫畫還得吃狗糧？！

馬甲就得有馬甲的意識，江渺這點還是很稱職的，沒有忘記這個馬甲的人設。

直播間里的蘇懷粥正畫到興頭上，一直沒看彈幕。

直到四個格子里的畫面都差不多勾勒成型，後續只需要填補細節后，她才有空看了眼彈幕。

「對啊，記錄生活嘛。」蘇懷粥笑的聲音很溫柔。

聽到蘇懷粥的回應，江渺趕緊打字。

【望美人】：那是誰追的誰啊？

蘇懷粥：「當然是他追的我了。」

聽到這個回答，江渺差點笑出聲。

學姐還真可愛。

早知道應該錄屏的，以後暴露了就放給學姐聽，看她害不害臊。

直播間里的蘇懷粥簡單回答完后，就又開始埋頭畫畫。

不過她沒急著填充細節，而是繼續畫新的格子，看樣子是打算先把劇情勾勒完整。

於是江渺就看到，裡面的男生將雨傘遞到女生手中，一個公主抱，踩著水坑，就抱著女生走進了小區大門。

最後兩人來到寢室門口分別，四目對視，一切都是江渺熟悉的經歷。

被學姐畫出來后，幾個月前的回憶便像是潮水一般湧現，讓他臉上都多了幾分溫馨。

他記得當初兩人還沒在一起，只是借著學姐說的取材為由，兩人總是能牽牽小手，那次大雨，好像還是他第一次抱學姐？

而且還是公主抱來著。

想到這裡，江渺笑起來，看著直播間里的學姐繼續畫著，畫著，畫著……呃……江渺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就逐漸僵硬起來。

畫面中，男生伸出手，把女生壁咚在寢室樓的外牆上，另一隻手挑起了女生的下巴，嘴角是輕佻玩味的笑容。

江渺：「？？？」

什麼鬼？！

學姐你不是要記錄生活？？？

他什麼時候壁咚了？

江渺睜大眼睛看著蘇懷粥在那兒畫畫，差點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了問題。

好端端的學姐學弟青春戀愛番，咋就突然變成霸道校草愛上我了呢？

【望美人】：哇！你男朋友這麼A的嗎？

蘇懷粥還沒看到這條彈幕，又接著畫下去。

新的畫面中，女生羞澀的緊閉上了雙眼，而男生也低下腦袋，嘴唇逐漸接近。

不過因為還是黑白線稿，所以畫面十分粗糙，只能看出來個大概劇情。

但也足夠離譜了。

「對、對啊。」蘇懷粥略顯心虛的回答聲傳出來，「都說了是記錄生活嘛。」

說到後面，蘇懷粥的語氣又輕鬆起來，大概是覺得江渺肯定不會看到這個直播間，膽子重新變大。

江渺看著直播間里學姐纖細的雙手和滿屏的漫畫線稿，嘴角抽搐。

但江渺不知道的是，要不是擔心直播間被封，蘇懷粥還想畫一點更過分的來著。

可惜，後續的劇情她不敢畫了，乾脆回過頭來開始給開頭的畫面添加細節。

這部分要比單純的線稿麻煩很多，蘇懷粥感覺要花很長時間，於是沒再繼續，保存了畫稿后，竟然就把ipad拿開。

【望美人】：要下播了？

江渺看她這架勢，以為學姐要休息了。

但蘇懷粥卻拿來了幾個線團擺在桌面上，又拿出兩根竹棒針，竟然開始針織東西了。

不知道是要織什麼。

蘇懷粥起先的動作還略顯生澀，但慢慢的就嫻熟起來，很顯然以前就會這些。

看到粉絲的彈幕後，她說道：「給我男朋友織圍巾，打算過春節的時候送給他，給他一個小驚喜。」

啊這……

坐在屏幕前，江渺撓撓頭，有點不好意思了，但心裡還有點感動。

學姐這也太會了吧……

這年頭，會親手織圍巾送男朋友的女孩子，貌似已經不多見了。

【望美人】：你男朋友也太幸福了！

「那當然。」蘇懷粥小小得意了一下，但隨即又說道，「他對我也很好的。」

這樣的學姐真可愛啊……江渺撐著下巴，耳邊迴響這學姐的聲音，心裡想著。

於是想著想著，江渺突然站起身，關了電腦後就衝到了家門口，迅速換了鞋子。

「誒誒誒！你去哪兒呢？」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江鎮國喊道，「都快四點了還出去？馬上就吃晚飯了。」

「不吃了！」江渺推開門，邊往外走便喊道，「我有急事！」

「你能有什麼急事？」江鎮國皺著眉，就被砰的一聲關門聲給禁言了，只好嘀咕道，「我這早上剛釣的魚呢，不吃後悔的是你！」

……

騎著自行車，一路來到外婆家，江渺找上二樓，就看到外婆正在打掃衛生。

「外婆！」

「喲，渺渺來啦？」穆水仙有些意外，沒想到今年外孫來這邊來這麼勤快。

「外婆，問你個事兒。」江渺貼到外婆身邊，親昵問道，「我現在學織圍巾，過年之前能織一條出來不？」

「啊？」穆水仙愣了一下，「織圍巾？」

「嗯嗯。」

「你織圍巾幹嘛？」

「給我媽的。」江渺偷偷說道，「這個是驚喜，外婆你可不能跟我媽說哦。」

「好好好。」穆水仙欣慰的笑起來，「這個好。」

「那我能學不？」

「肯定能啊，渺渺這麼聰明，幾天就學會了。」穆水仙笑呵呵說道，「圍巾很簡單的，你跟我學著來就好。」

「那咱們可就說好了啊。」江渺笑嘻嘻的抱了抱外婆，「就今天開始，外婆你啥時候有空，我就賴你這兒了。」

「那你等著。」穆水仙把掃帚放好，往樓上走去，「我給你去找線團。」

「一起一起！」

江渺跟著外婆上樓，開始自己的「反驚喜計劃」。

……

時間一天天過去。

每過三天，蘇懷粥就會借著奶奶來念佛的由頭，到江渺外婆家做客，兩人便偷偷摸摸做些羞羞的事情。

因為唐竹箐工作的那家幼兒園已經放寒假了，江渺沒法再拉著學姐去表姐卧室里幽會，兩人只好藉機跑出來，到衡塘村外面玩。

蘇懷粥還每天瞞著江渺，背地裡在直播間，一直直播自己織圍巾，以及更新她那個腦補過後的霸道校草版漫畫。

不過這幾天她又接了新的單子，漫畫停刊了，而且至今為止都還處於線稿的狀態，細節那是一點都沒填充。

好消息是，蘇懷粥新剪出來的那期兔女郎學姐的繪畫視頻，這兩天的播放量漲得很快，已經順利突破了一萬大關。

可喜可賀。

不過肯定是因為全程都是背景音樂，連字幕都沒有，視頻依舊很簡陋，所以引流的效果不算太明顯。

在增長到一萬五左右的播放量后，增長基本就停滯了。

但即便如此，蘇懷粥也已經很高興，她之前最高的播放量也就幾千而已，這次算是一個重大突破。

連帶著她的粉絲量都快突破四位數了。

可惜，這樣的喜悅卻不能和自己男朋友分享，蘇懷粥還是有一點點小遺憾。

之前她其實並不介意告訴江渺，但自從她偷偷畫了霸道校草學弟的漫畫后，就有點不好意思提這事兒了。

反正學弟自己也偷偷在全訂群里寫好康的東西，那她私底下偷偷畫一點好康的東西怎麼了？

合情合理嘛。

這麼一想，蘇懷粥也就心安理得的畫自己的漫畫，織他的圍巾。

時間很快來到一月末。

中午待在家裡，坐等奶奶做好飯後，兩個人坐在餐桌旁吃了頓午飯。

洗好碗再休息一會兒后，下午就又要去念佛了。

還有沒幾天就是今年除夕，各家各戶都開始準備過春節。

今天下午就是今年最後一場念佛，說不定也是春節前蘇懷粥和江渺的最後一次見面。

徐桂英坐在躺椅上織毛衣，蘇懷粥就搬個椅子坐到奶奶旁邊，拿上她已經快織完的手套，和奶奶一起努力。

至於圍巾，前幾天她就已經織好了。

離除夕還有幾天，她打算乾脆再織兩副手套，一人一雙，做成情侶款的~

蘇懷粥已經問過了，學弟今年除夕夜，是在外婆家這邊過。

每年都是爺爺家和外公家兩邊輪換，今年正好在衡塘村這邊，或許也是老天爺許定的緣分。

她準備除夕夜的時候，提前幾分鐘，去江渺外婆家樓下找他，帶上織好的圍巾和手套，給他一個大大的新年驚喜！

想著想著，蘇懷粥的臉頰就泛起了微笑，腦海里想象著那個畫面，感覺一切都美好起來。

可就在這時候，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蘇懷粥聽到動靜，扭頭看去，就看到一男一女走進來，男的拖著兩大個行李箱和各種年貨，女的懷裡還抱著一個七八月大的嬰兒。

蘇大江看到自家女兒和母親，嘴唇動了動，便眼見著蘇懷粥臉上殘留著的笑意一點一點冷淡下去，像是變成了冰雕。

「粥粥，媽，我回來了。」

「媽。」旁邊那個年輕女人一副乖巧的模樣，抱著懷裡的男嬰柔聲問好。

此時蘇懷粥已經重新扭回頭去，手頭織手套的動作慢了許多，但也沒給什麼回應。

旁邊的徐桂英更是連頭都沒回，手上的動作絲毫不見慢，只是淡淡應道：「樓上小穎的房間不要動，客卧還空著。」

每年都如此，蘇大江已經習慣了。

帶著妻兒上樓，到客卧安頓好行禮，蘇大江重新下樓后，便來到徐桂英身邊，看了眼蘇懷粥，猶豫片刻，還是說道：

「好幾個月沒見你孫子了，我讓楠楠抱下來？」

徐桂英總算停下了手頭的動作，把織了一半的毛衣放到一邊，撐著躺椅的扶手就坐了起來，隨後起身。

「大老遠跑過來的。」徐桂英拍拍褲腿，花白的頭髮跟著擺盪兩下，「讓她先休息著吧，別累著了。」

蘇大江沉默片刻，說道：「開車回來的，倒也不累。」

「那就等我跟粥粥回來再說。」說著，徐桂英便朝蘇懷粥招招手，準備出門念佛去了。

一旁的蘇懷粥應聲站起來，看都不看蘇大江一眼，默不作聲的扶住奶奶，就邁著步走出門。

「媽還討厭我呢？」

見那兩人走遠了，年輕女人從樓梯口的陰影里走出來，懷裡就抱著兒子，臉上楚楚可憐的問。

蘇大江扭開臉，繞到沙發上坐下，摸出根煙，點燃后吸了一口，一點一點吐出煙來，沉悶的默不作聲。

見他坐沙發上背對自己，年輕女人收斂了表情，只是語氣依舊柔柔弱弱的：

「煙味兒對小孩不好，我先上樓餵奶了。」

說完，年輕女人轉身走上樓梯。

撇了撇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