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臣心中惱怒，可魏弈卻似乎對此並不在意。

他依舊跪在地上，態度謙卑恭順，低著頭道：「上仙容稟，小王也曾勵精圖治，嘗試興國安邦，奈何這世上私心者眾，不沐王化者多。

「更有甚者擁兵自重裂圖稱雄，無視法度自行政令，致使家國無規，民生多艱，國力日漸衰弱，實非小王之罪啊。」

魏弈這番話直接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鬱郁不得志的君王，同時也把國力衰弱的責任從自己身上摘了出去。

總之一切的過錯都是那些擁兵自重，割據一方的人們，主要就是指那些州牧。

大晉十一州，十個州牧都不聽朝廷政令。

「呵，身為野酋卻連自己的手下都制不住，不還是廢物嗎？」白虎童子卻是依舊很鄙視魏弈，但已經不打算拿他出氣，擺手道，「起來吧。」

「多謝上仙！」魏弈急忙起身，弓著腰跟在白虎童子身邊，一臉諂媚地道，「上仙，咱們最先去哪裡啊？」

「先去你的皇宮裡瞧瞧吧。」白虎童子覺得這皇帝順眼起來，點頭笑道，「雖然你廢物了一些，但人還是不錯的。」

他降臨下界之前，曾讀過不少描述下界的典籍。

裡面著重描寫了下界帝王的情況。

在這些典籍的描寫里，下界的帝王通常都是很高傲的。

哪怕表面上恭順，也難以掩飾心裡的傲氣。

因此，仙門的典籍中對絕大多數下界地方的評價，都是需要敲打，或是要給一個下馬威之類。

這也是白虎童子剛剛降臨的時候，會彰顯自己威風的原因。

目的就是先給以個下馬威。

可這個魏弈卻給了白虎童子不一樣的感覺，恭順的是如此誠心誠意，半點傲氣也沒有。

這是與典籍記載中截然不同的下界帝王形象。

「等我回去，就把這裡的見聞寫在宗門典籍里，描寫真實的下界帝王，定能驚艷所有人。」白虎童子心裡美滋滋地想著。

他雖然已成地仙，但心性依舊是個小孩子。

會愛慕一些沒必要的虛榮。

這是因為他的腦子沒長好，不太成熟，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並非貶義。

白虎童子在幼時機緣巧合與一隻白虎神獸幼崽締結了靈契，在擁有了極高資質和悠長壽命的同時，也讓他的發育速度變得遲緩起來。

即便實際年齡已經超過百歲，但腦子依舊跟十歲左右差不多。

他之所以提議去魏弈的皇宮，也是因為在派中看典籍的時候，發現裡面描述的皇宮有很多好玩好看好吃的東西。

這對小孩子來說，是有著致命吸引力的。

「上仙居然要去皇宮，這可真是蓬蓽生輝，您請隨我來吧。」

此時魏弈變得更加諂媚了，腰也彎的更深，連背都弓著，低聲下氣。

這幅模樣簡直跟平日里跟在他身邊的內侍宦官一模一樣。

在場的文武眾臣都看呆了。

他們從沒想過皇帝還能如此諂媚。

就算是對待上界仙神，做出這種態度也太過分了。

有些老臣甚至羞愧的面色慘白，低著頭恨不得自己當場死了，埋進土裡。

也好過在這裡跟著皇帝丟人。

只有褚元良低著頭，面露疑惑之色。

他總感覺現在的魏弈有點不太對勁，心中疑惑道：「陛下這是想要做什麼？」

為什麼會覺得不對勁？

因為，現在這位皇帝的做法跟以往表現出來的性格不符。

褚元良作為當朝丞相，對魏弈的性格是比較了解的。

做事直指目標，目的非常地清晰。

尤其是在魏弈自陳要做一個亡國之君，再也不收斂情緒之後。

這種性格就更明顯了。

把豐州割讓給草原蠻族，還把洪武神劍送過去，為的是亡國。

讓天下州牧共誅崔恆，為的是讓天下「諸侯」進一步壯大，同樣也是為了加速亡國。

從種種行為來看，魏弈是不怕死的。

畢竟，哪有亡國還不死的皇帝。

可若不怕死，他為什麼會對這個上界仙神如此恭順，甚至到了諂媚的程度？

他這樣恭順的目的又是什麼？

是怕自己被仙人殺了，沒辦法名留青史？

褚元良不這麼認為。

被上界仙人打殺，最後亡國，可謂是有史以來第一人，必不可能沒有記載。

可如果不是為了這個，那又是為了什麼？

他有些看不懂了。

……

在將白虎童子從圜丘上接下來之後。

魏弈就成為了專業的陪玩。

帶著這位上界地仙在皇宮之中四處遊覽，還把各種御制的新奇玩意兒送給他玩耍，甚至還帶著他去了參觀了後宮。

這讓一眾文武大臣羞愧至極，幾乎想要當場上書致仕。

不過，白虎童子對魏弈的貼心服務十分滿意，稱呼也從最初的野酋變成了皇帝。

魏弈卻表示自己對皇帝這個稱呼受之有愧，覺得自己連各地州牧都管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國力日衰，不配做皇帝。

白虎童子甚至還安慰他，說這並非是他的過錯，只是因為那些州牧太可惡了而已。

等將整個皇宮遊覽完之後，白虎童子忽然對魏弈道：「先前你說這國家之所以國力衰弱，是因為各地州牧不尊朝廷政令，割據一方，這些州牧裡面是誰最過分？」

魏弈聞言一愣，然後猛地跪倒在白虎童子的身前，滿臉悲戚地道：「是崔恆，就是那豐州牧崔恆啊！」

「豐州牧崔恆？」白虎童子聞言點了點頭，輕笑道：「好，我知道了，你放心便是。」

……

翌日清晨。

白虎童子便坐在了他的那座金車之上，由三頭白虎拉著飛上了天空。

金車之下自動凝聚祥雲，十名人仙也跟在了後面。

其中有一名較為年長的人仙，來到了金車旁邊，有些擔憂地問道：「仙童，您真的要為那個皇帝出氣么？」

「怎麼，有問題？」白虎童子看了看這名人仙，沉聲道，「其實不只是出氣，也是為了增長這次天露晶石的收穫。

「這個大晉國太弱了，金車在中州都城降臨，居然只收集到了那麼一丁點天露，最後能凝成的晶石可能連兩千顆都沒有，這太少了。」

「……」那人仙聞言頓時沉默。

降臨到下界收取天露晶石是有著極大的收益的。

只不過降臨到當世皇朝都城是九大仙門才有的特權，世家豪門則只能降臨到其他州去收集天露晶石。

兩者的收益差距極大。

降臨到皇朝都城的仙門，可以通過都城特殊的地位，使用仙兵匯聚整個國家的無形之氣。

如此凝聚出來的天露晶石通常有五千顆以上。

好的時候能有六千顆，甚至八千顆以上。

這也是世家豪門最多只能收集幾十顆的原因。

畢竟，整個國家絕大部分的無形之氣都已經被仙門收取了。

剩下來的只是邊角料而已。

仙門准許世家豪門下界收集天露晶石，只是因為不想放棄這些邊角料，可又不方便徹底獨吞。

養狗總得給塊骨頭。

可這一次的收穫卻低的令人髮指，居然連兩千顆都不到。

低破下線了都。

這意味著這個國家已經處在了一個隨時滅亡的境地。

如果想要增加天露晶石的收入，最好的辦法就是增強這個國家的國力。

這樣在回歸天墟界的時候，還能再榨出一些無形之氣，凝聚出更多的天露晶石。

在魏弈接連不斷的暗示下，白虎童子已經堅信，只要殺了崔恆，就可以讓大晉的國力上漲。

這才是白虎童子決定要對崔恆出手的原因。

給魏弈出氣只是附帶罷了。

「你是擔心我對付不了那崔恆嗎？」白虎童子看出了那人仙的心思，輕笑道，「這怎麼可能的？我可是地仙。三千年來，也就出了一個恆霞真人而已。」

地仙在下界就是無敵的。

三千年來，這一直是天墟界所有人的共識。

雖然百年前出現的那個恆霞真人打破了這個共識，但她早就已經失蹤了。

這個崔恆能有恆霞真人那麼強？

顯然是不可能的。

……

白虎童子在御獸仙門中地位極高。

他所駕駛的金車全名「鎏金彩雲萬里車」，是一件天人級的仙器，可日行三萬里。

因此，不到半天的時間，白虎童子就從中州皇城來到了長豐府城的上空。

他在高空雲端俯瞰下方，見到了無數安居樂業的百姓，入眼的滿是勃勃生機，萬物競發。

「果然該殺！」白虎童子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冷哼道，「這樣的地方，這樣的百姓，居然不在大晉治下。

「這是在割裂大晉的國力，在減少我的天露晶石！

「豐州牧崔恆該殺！」

與此同時，州牧官署之內的鄭南熏感知到了天上傳來了殺意，頓時心中大駭，「這股氣息，是地仙？！」

不過，她還沒來及說話，遠處的黃巾力士就動了。

「有殺氣！」

黃巾力士粗獷的聲音響起，猶如滾滾震雷一般傳遍了整座州牧官署。

轟！

大地猛地一陣顫抖。

只見這尊高逾五丈的黃巾力士縱身一躍，直接跳到了高空雲端之上。

來到了正在對下方指指點點的白虎童子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