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邊乃苦寒之地，春節的氣息尚未散去，就被濃濃的硝煙籠罩了起來，邶衛大營更是直接進入了戰時狀態。
“將軍！你說朝廷那邊會不會派人過來？”
北地之事事發突然，這一次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先兆，比如說小規模的沖突，抑或是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短短一晚上，北地的那些部族就像發瘋了一般，沖擊著大康的邊關防線，邶衛營面對的正是戰力最強的瓦剌人，短短不到一日的功夫已經造成了巨大的損傷。
戰爭一但打響就不是一方的事情，瓦剌是攻城一方，損傷更加嚴重，但是這次他們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悍不畏死，一波接一波的發動著猛烈的攻勢。
邶衛大營面對瓦剌鋪天蓋地的攻擊，開始變得捉襟見肘，巨大傷亡之后面對的就是不穩的軍心，也正是這個，才是邶衛的主將黃天放不得不上奏求援的緣由。
不光如此，連年前也剛修好的兀良哈和察合臺諸王部也開始作妖起來，一時間邙山大營，河套大營也都進入了戰時狀態，這兩個相鄰的大營，就算是想出兵救援也變得有心無力起來。
“一定會的，當年我跟著太上皇打仗的時候，他老人家就跟我說過，一寸山河一寸血，就算是他死在這里，也不會丟失一分一毫的土地！”
“咳咳！”
黃天放猛地咳嗽了兩聲，臉上一抽，閃過一絲痛苦之色，就在上午，他親自登上城墻，鼓舞了一通士氣，但是慌亂之中被瓦剌的弓騎射中了肩膀，雖然現在已經做了處理，但那股鉆心的疼痛依舊時不時的發作兩下，讓他冷汗直流。
“可汗！這樣猛攻下去可不是辦法，我們的兒郎們可經不起這樣的消耗！”
“是啊！我們不能將自己兒郎們的寶貴性命丟在這無用的城墻上！”
“對，可汗，如今戰損比太高了，我們的兒郎們就算是再不怕死，也不能這么打下去了，就算是攻下邶衛關，那我們恐怕也會損失慘重的，到時候拿什么來應對大康的其他地方的士兵！”
瓦剌的首領名叫瑪哈暮，是一位滿臉絡腮胡子的大漢，鷹眸狼視，當他摘下帽氈之后，露出一個锃亮的頭頂，竟是和大后主差不多，是一個地中海發型。
“那你們說怎么辦？我們也大康也算是打過多年的交道了，那個敢一箭射死自己婆娘的黃天放蹲在那，我他娘的有什么辦法！”
說到這里，眾人嘴角不止扯了扯，那個黃天放真踏馬不是個人玩意兒，上一次他們偷渡過來一批人，綁架了他的婆娘，本來不過是想要點財物！但是黃天放二話沒說，直接一箭射死了她。
他們還從來沒見過如此心狠手辣的人，不光如此，從那之后，只要是有瓦剌人出現在邶衛城里，都被那個家伙點了天燈，無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他一個都沒放過。
面對這樣的狠人，他們也的確是無計可施，就算是抓一些大康境外的百姓，趕到那里，或許等到的也不會是大開的城門，而是冰冷的箭雨。
連自己婆娘都射殺的將軍，到時候下令射殺那些老百姓士兵根本不會起一絲的嘩變，畢竟為了邶衛城與大康，將軍都射殺了自己的婆娘，那他們又有何臉面讓他放過那些人。
“烏干韃，那你來說，要是你有什么好的辦法，我們也可以遵從！”
“......”
“要不我們派人刺殺吧！只要黃天放死了，那邶衛城就不會這么堅不可摧了！”
“你這是在放屁，要是能奏效，老子早就派人去刺殺了，別說咱們，就算是大康那邊也不是沒試過那種方法，可是我們這些人如今不都是好好地坐在這里！”
“可汗說的對，一個人的力量在面對千軍萬馬的時候的確是渺小的，就算是長生天眷顧，要想刺殺他那也是一件異想天開的事情！”
“何況，情況已經不允許了，咱們的糧草已經支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說到這里瑪哈暮心里一痛，他也不想用自己兒郎的性命去拼，與其讓他們沒了口糧，失去戰力后活活餓死，還不如讓他們為攻陷那座雄關做點貢獻。
這其實也是他們瓦剌一族的思想，弱肉強食，只有強者才有權利活著，每一場大戰下來，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會死在邶衛城下，還有運氣與實力極好的一部分人會活著，那些人就會被他編入一個新的部隊。
哪支部隊被他賜予了一個新的名號“圖康安！”意味屠盡大康獲得永久的安寧，除非這一輪士兵都輪完了，他們才會再次被派上戰場，否則他們再次登上戰場面對的就是大康腹地的那些待宰的羔羊。
.......
邶衛城，一個一身血污的士兵，拄著自己的長戈，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墻邊，坐了下來，一句話都沒多說，幾乎就是剛座下就睡了過去，他太累了，一連一天一夜的猛攻，他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承受不了，何況他還只不過是一具血肉之軀呢!
其實在邶衛還有更多的士兵是等不到換崗的，他們是鐵血的男兒，錚錚傲骨，有時候不是一刀換一刀，而是一刀換兩刀、三刀甚至更多，面對著像是永無止境的進攻，他們直到被亂刀分尸才會停下手里的揮舞的刀。
這就是邶衛大營，九邊之中軍紀最嚴明，戰斗力最強的幾個部隊之一。
看著從天邊升起的太陽，還有源源不斷地瓦剌敵兵，他們有些麻木地再次揮舞起了鋼刀與長戈。
就在瓦剌猛攻地第三日之后，北地又飄起了雪花，這似乎是英雄的挽歌，邶衛城下尸橫遍野，血流成河，被白茫茫的雪花一蓋，已經分不清哪些是敵人那些是自己的戰友了。
“阿娘！父親還會回來嗎？”
邶衛城中的一戶人家，還扎著竄天小辮的孩童懵懵懂懂地在問自己的娘親，自己的阿父什么時候回來。
婦人只說“快了快了”當她抱住自己孩子的時候，眼淚瞬間就模糊了自己的雙眼，就在昨日她接到了鄰居家同丈夫一同參軍的大哥的三十兩撫恤金，她知道家里那個頂梁柱已經再也不會回來了。
但是她又怎么和自己的孩字開口，他還那么小，對他來說這個消息太殘忍了，有時她會怨恨邶衛城的將軍，伍長，怨恨大康，為什么死的會是自己的丈夫。
可是就在上午，一位陌生的是士兵同樣給鄰居送來了三十兩銀子，她知道那位和藹可親的鄰居大哥也不會再回來了。
她還聽說邶衛的主將黃天放被敵人砍掉了一條膀子，僥幸的活了下來，在那一刻，她才知道，并不是光自己的丈夫是那般！而是所有邶衛的將士都是那般。
但是就算是這樣，那些前去自愿參軍守城的人也沒有退卻，因為他們知道，城破之日，他們的妻子面臨的是什么！
……
昔日人來人往的邊關重鎮，此刻變成了一個絞肉機，這幾日下來已經有近十萬人的性命搭在了里面，雙方死傷不計其數。
望著白雪皚皚的平原，黃天放苦笑一聲，“陛下，您要是再不派人來救援！微臣可就堅持不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