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才捷看了看張宏超，又看了看沈明強。
張宏超表面上看起來挺淡定，但眼神里還是夾雜著幾分不悅。
沈明強呢，正襟危坐，似乎很正派，但時不時會用一種戲謔的目光瞥上張宏超幾眼。
很明顯，沈明強其實相當瞧不起張宏超。
還有，沈明強這次來恐怕也是勝券在握了。
這讓張宏超心裡有些沒底了。
張宏超實在想不明白，高才捷高總之前明明和他見過好幾次面了，聊得好好的，而且意向性非常大，今天的態度怎麼就完全變了呢。
不過銷售這活兒本身也就是這樣。
看起來十拿九穩的單子，往往會橫生枝節，最終成不了。
而有些單子，覺得沒那麼有把握，卻往往可以水到渠成，柳暗花明，最終拿下訂單。
反正張宏超雖然幹得時間不長，但也算是有了一些心得。
拿單子這種事情邪門得很，越是迫切，就越是離得遠，漫不經心反而會有奇效。
所以現在張宏超還是要調整心態，免得患得患失，影響談判狀態。
話又說回來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幫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張宏超畢竟還年輕，心氣沒有那麼平和，所以略微有些坐立不安，顯得有些稚嫩。
更關鍵的是，像杉元製藥這樣的大客戶，不，應該是超大客戶，是可遇不可求的。
如果能談成，直接就可以讓張宏超起飛。
談不成呢，那也確實是正常的。
但這也妨礙不了張宏超抱著巨大的期望和信心啊，何況之前他還和高才捷談得挺好的。
此時變化太大，讓張宏超心理上確實有些支撐不住了。
好在張宏超也勉強維持了平靜，如果注意力不完全放在他身上的話，也察覺不到。
此時，只聽高才捷說道：「今天把你們兩家公司叫在一起，也是為了更直觀地對你們公司各自的產品做一下對比，然後再做最終的決定，二位有什麼問題嗎？」
沈明強笑著應道：「高總，我沒什麼問題，這兩天我也跟您深入地交流過了，咱們的產品不怕比，公司實力更不怕比。」
說著，沈明強還看了一眼張宏超，那表情明顯是有挑釁的意味。
張宏超心頭一凜。
不出所料，沈明強在最近一段時間對杉元製藥這邊使了大力，頻繁接觸杉元製藥的副總經理高才捷。
顯然，沈明強的手段有了不錯的效果。
要知道在之前的談判，沈明強所在的海倫斯壓根就沒在杉元製藥的考慮範圍之內。
而藍色繁星因為技術強，價格透明，服務也做得很周到，所以在杉元製藥的這一個單子中，遙遙領先其它競爭對手。
現在情勢對藍色繁星，以及業務代表張宏超和於欣似乎有些不太妙。
但事情不到最後一記得，誰也說不好。
高子捷是杉元製藥負責大項目採購的人，可以說權力很大。
誰能知道高才捷在想什麼呢？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想到這裡，張宏超也說：「高總，我們這邊也沒問題，其實我也同您交流過很多次了，我們藍色繁星的技術您也應該比較了解了，絕對是行業內最領先的，更重要的是我們的服務，不管出現任何問題，都是第一時間派人過來處理的，如果規定時間不到，會有賠償，還有……」
高才捷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小張，這些我都聽過了，敢對藍色繁星的產品和服務有一定的了解。」
張宏超怔了怔，抬頭看了一眼高才捷。
雖然現在高才捷還沒說選誰呢，但是看高才捷說話時的態度，對藍色繁星似乎不以為然。
根據張宏超的經驗，這絕對不是什麼好現象。
坐在旁邊的於欣當然也感覺到了，面露憂色。
於欣是帝都本地人，而且家裡是拆遷戶，壓根就不需要上班，光收租子就能過逍遙的好日子。
但是於欣年紀輕輕，不上班實在受不了。
而且她是個事業心挺強的姑娘，一入職就充滿了幹勁兒，幫了張宏超不少忙。
於欣更是非常聰明，看到高才捷這態度，也瞬間有了不小的失望情緒。
很明顯，高才捷對藍色繁星新風系統的產品力和服務確實認可，但他似乎對此並不關心，更不是他主要考慮的方面。
可是新風系統在這個時候屬於新興事物，如果不考慮技術和服務，要考慮什麼呢？
張宏超和於欣實在有些摸不準高才捷的心思。
難道說……
張宏超忽然想到了什麼，不禁看向沈明強。
這傢伙該不會用了一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吧？
在銷售工作者的圈子裡，有各種各樣的小手段。
有些是經常會用的，比如請目標客戶的採購負責人吃飯，喝茶，喝酒什麼這些。
甚至於送禮，也是銷售人員經常會去乾的事情。
這引起張宏眼也做過，而且做得不少。
還有一些是傳聞中的，上不得檯面，隱藏在黑暗角落中的小手段。
這些小手段都屬於違規行為，甚至是違法亂紀行為。
比如私底下塞錢，洗浴中心的會面之類的。
入行早的一些老銷售對這些手段不陌生，而且在以前這種小手段也比較流行，用得比較多。
可是現在不行了，只要是正規企業都會明令禁止銷售人員使用不正當的手段，去搶單子，做業績。
所以這些手段，張宏超和於欣也都不會去用。
一方面是確實不讓用，用了就是違規。
另外一方面，他們兩個年紀輕輕的也對這種事很排斥。
而且藍色繁星的新風系統產品力強，技術出眾，在國內行業內屬於佼佼者般的存在，公司的服務管理又很給力，一般來說根本就不需要做這些下三路的招數，只憑著新風系統本身，就能拿到訂單了。
其實這也是張宏超在轉成銷售大半年就能順利拿到訂單的原因之一。
當然，張宏超的能力也一直在線，這也是原因之二。
反正張宏超此時就懷疑沈明強使用了這些上不得檯面的小手段，這才把高才捷高總搞定的。
可是話又說回來了，高才捷可是杉元製藥的副總經理。
這可是大企業的高管啊！
杉元製藥又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型葯企。
現在有誰不知道製藥是利潤最高，最賺錢的行業？
杉元製藥的高管，賺的錢，能少得了嗎？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塞錢的話，可能要把沈明強幾年的業績獎金塞過去才可能有效果。
也只能是可能而已，多半是效果不大，甚至人家根本就不收。
收了禮，那就是有污點的了，不被人發現還好，發現了那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高才捷能當上杉元製藥的副總經理，說明是一個絕頂聰明人，不可能因為幾個錢就把自己放在火上烤的。
說白了，這種收錢的行為，格局太低了，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那麼問題來了，如果不是塞錢，那最有可能把高才捷搞定的方法是什麼呢？
張宏超心裡似乎有了一個猜測，而且這個猜測一般情況下還挺準的。
那就是女人了。
其實張宏超猜得還真是八九不離十。
但是事實情況卻也不像張宏超想得那麼齷齪。
沈明強確實給高才捷介紹了一個女人，但是這女人可不是什麼需要幫扶的失柱婦女，而是正兒八經的海龜美女，既有美貌，又有高學歷的那種優質單身女。
正好高才捷是個鑽石王老五，三十好幾了，還沒找著老婆，家裡父母親戚催得緊，正發愁呢。
像高才捷這樣的人物，不可能隨便找一個結婚。
而那個海龜美女，同樣更不可能。
沈明強將高才捷的背景調查得妥妥的，知道他正在為此發愁，而手裡也有海龜美女這樣的資源，自然就開始從中撮合。
本來沈明強也沒有抱太大希望，畢竟這高才捷和那個海龜女都不是一般人，眼光都高著呢。
如果他們是這麼容易就能找上對象的話，那就不會單這麼長時間了。
然而，讓沈明強想不到的是，高才捷和那海龜女見了一次面之後，居然又約了第二次。
這說明啥，說明這兩個人互相有了好感，可以往後發展了。
沈明強自然是欣喜若狂，覺得翻身的機會來了。
海倫斯的產品力和服務水平確實不如藍色繁星硬，但那又怎麼樣呢？
沈明強可是幫助高才捷找了一個合適的女朋友。
對於一個急需要解決個人問題的鑽石王老五來說，這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
所以高才捷多半會對沈明強心存感激，投桃報李，重點考慮一下海倫斯的新風系統。
也正是因為這樣，沈明強才覺得這次過來，對杉元製藥這個訂單勢在必得了。
沈明強經驗豐富，覺得自己的判斷絕對不會錯的。
事情的發展果然沒出沈明強所料，前幾天高才捷還專門請沈明強吃了頓飯，以給謝意呢。
當然，在吃飯的時候沈明強根本就沒提海倫斯的新風系統的事兒，連一個字都沒有提。
沈明強這樣做，反而可以獲得高才捷的好感。
這就是沈明強經驗豐富，以及為人處事老練的地方。
這確實也讓高才捷對沈明強刮目相看，覺得這個人沒有邀功，而是生活和工作可以分開，甚至可以算是一個值得結交的人。
反正沈明強的一系列操作確實夠騷。
如果讓張宏超知道了全況，那肯定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也會暗恨自己運氣怎麼這麼差，有沈明強這樣可怕的對手。
不過張宏超現在卻不知道，所以只覺得雲里霧裡，只是有幾分不好的預感。
此時，高才捷說：「老沈，小張，我在這裡也可以恭喜你們，海倫斯和藍色繁星的新風系統和服務水準都很高，所以我們杉元製藥也會從你們兩家企業中選出一家。」
張宏超心頭一跳，不禁坐直了身體。
今天就要揭牌了吧？
沈明強微微一笑。
他現在一點兒都不緊張了，因為感覺已經勝券在握了。
沈明強表情非常平和，笑著說道：「高總，以我們海倫斯的產品競爭力，相信可以滿足杉元製藥的一切要求，當然，藍色繁星也確實不差，高總選擇任何一方都可以理解。」
高才捷點了點頭：「這個自然。」
張宏超看了沈明強一眼，覺得事情越來越棘手了。
於欣也已經看出來了，沈明強是真正的高手，說出來的話就能讓人覺得很公允。
當然，沒有人相信沈明強真的公允，真的不在乎這個大訂單。
相反，沈明強一定在乎得要命，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在這裡了。
可是沈明強的嘴皮子就是會說啊，讓高才捷這樣的潛在甲方聽著心裡舒服，這就算是達到目的了。
高才捷說：「你們稍等一下啊，我去找我的助理過了，做記錄。」
張宏超和沈明強同時點了點頭。
畢竟將要宣布重要的內容，所以肯定要做會議記錄，免得到時候出現什麼誤會。
高才捷起身出去了。
此時，會議室內只剩下藍色繁星和海倫斯的雙方業務代表。
正好，四個人，八目相對。
說實話，還真是挺尷尬的。
不過沈明強可不覺得有什麼。
他是個身經百戰的老銷售了，而坐在對面的張宏超其實就是個新兵蛋子，不足為懼。
沈明強笑著說：「說實在的，藍色繁星用人方面還是挺大膽的，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居然也能來和杉元製藥這樣的大企業談合作，不過效果可能不怎麼樣。」
張宏超看著沈明強沒有說話。
於欣面色不悅：「什麼意思嘛！」
沈明強：「意思是你們太不靠譜了，拿大單子還要靠經驗。」
說著，沈明強還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意思當然是說他腦子裡面的東西很多，隨便拿出點兒什麼都夠張宏超和於欣喝一壺了。
張宏超：「現在還沒出結果呢。」
沈明強淡淡地說：「出沒出都一樣，杉元製藥不可能會用你們的新風系統。」
於欣聽了，恨得牙痒痒。
張宏超一臉凝重，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時，門開了，眾人扭頭望去，以為是高才捷回來了。
然而，並不是。
進來的是一個年輕人。
張宏超看傻了：「哥，你怎麼在這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