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給張鳳梅打電話的，正是吳遠。
吳遠第一次沒打通電話，以為二姨有事兒正在忙，正好吳遠那邊也來了一個病人受了外傷，需要縫合，所以就也先去忙了。
等吳遠忙完了，正好也到了午后了，張鳳梅仍然還沒有打電話聯系他，吳遠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
吳遠倒不是擔心別的，就怕開車萬一出了什么意外，那可就熱鬧了。
所以吳遠就又給張鳳梅打了個電話，這次張鳳梅接到了。
張鳳梅：“小遠，不好意思啊，剛才我正在做檢查，沒聽到手機響。”
吳遠一聽，怔住了：“唉喲，二姨，你這事兒搞的，怎么到了醫院也不給我打電話啊？我陪您做檢查啊。”
張鳳梅：“嗨，是你妹妹的男朋友，他在東城醫院這邊有個熟人兒，他幫忙掛了號，還提前拿到了檢查結果。”
吳遠一聽，倒也覺得挺省事兒，便說道：“那挺好，找醫生看過結果了嗎？怎么樣？”
張鳳梅：“還沒給醫生看呢，只不過……”
吳遠：“只不過什么？遇到什么難處了？”
張鳳梅就在電話里跟吳遠簡單提了幾句關于東城醫生病床床位的事情。
吳遠是醫生，自然知道公立醫院的床位是怎么回事兒。
當然，燕江大學附屬醫院跟東城醫院是不一樣，燕大附屬的病床床位非常充足，畢竟不是什么有名的醫院，病人沒有那么多。
燕江東城醫院就不一樣了，在燕江市和附近的縣鎮知名度都很高。
病人，尤其是外科病人非常多。
而住院的病人，絕大多數其實都是需要手術治療的病人。
本身東城醫院的床位就很緊張，現在到了夏季最炎熱的時期，各種發病率就會提高，床位就更緊張了。
而張鳳梅和吳遠說話的時候，李春燕一直在給張鳳梅使眼色。
李春燕覺得媽媽跟表哥吳遠說這事兒一點兒意義都沒有。
倒不是李春燕瞧不起吳遠，只不過她覺得吳遠雖然是醫生，但又沒在東城醫院上班，應該也幫不上什么忙，只能在一塊兒干著急。
這時，卻聽吳遠說道：“二姨，你在門診大廳是不是？”
張鳳梅：“對，我們在東城醫院的門診大廳，小遠，你挺忙的，我這邊也沒什么事兒，你就不要來了，太麻煩了。”
吳遠笑了起來：“您就不用管了，我幾分鐘就到，您坐那等會兒，我到了給你打電話。”
張鳳梅怔了怔：“……幾分鐘就到？小遠你在哪兒啊？”
還沒等張鳳梅說完，就聽到手機那邊傳來一陣忙音，吳遠早把電話給掛了。
張鳳梅笑了起來：“小遠倒是掛得快。”
李春燕：“媽，你就別讓表哥來了，他在醫院應該也挺忙的。”
張鳳梅：“算了，就讓小遠過來吧，他也是醫生，萬一能幫上忙呢。”
李春燕：“唉呀，他又不東城醫院的醫生，能怎么幫忙啊？”
張鳳梅眉毛一挑：“那可沒準，不管是哪兒的醫生都是一個系統的，都是同行，吳遠沒準認識這邊的醫生呢，對不對啊，賈醫生？”
賈大偉能說什么呢，呵呵笑著說道：“阿姨您說得對，不過恐怕也解決不了床位的問題。”
張鳳梅：“呦，這么難辦啊？”
賈大偉：“可不是嘛，您這是屬于心臟外科的范疇，只有外科科室主任級別的領導才能做調整，普通的醫生根本就辦不到。”
李春燕皺起了眉頭：“那可怎么辦啊？燕江其它的醫院呢？”
霍同亮：“大偉，對，燕江其它的醫院還有沒有可能有空床位？”
賈大偉搖了搖頭：“燕江市外科有名的醫院就這么兩三家，現在的情況都差不多。”
李春燕：“那就去帝都吧，帝都醫院多。”
賈大偉：“帝都的情況更嚴重，醫院是多，但是患者也多啊。”
賈大偉說的確實不虛。
帝都的醫療資源是全國最豐富的，高規格的醫院可以說是全國之最。
也正因為這樣，全國各地的患者才瘋了一樣往帝都的那幾家醫院擠，這就是扎推效應，惡性循環。
張鳳梅：“排不到床位就算了，讓醫生開點兒藥調理一下就行了。”
李春燕：“那怎么行呢，吃藥肯定解決不了問題。”
張鳳梅：“那也沒辦法啊，不是沒有床位嘛。”
李春燕擺了擺手：“先聽醫生怎么說吧，實在不行就排著唄，排一兩個月，我就不信還沒有床位。”
張鳳梅“呵”了一聲：“排一兩個月，我病都好了。”
李春燕剛要說話，卻被張鳳梅截住了話頭：“一會兒等小遠來了，再跟他商量一下，聽聽小遠的建議，他幾分鐘就到。”
李春燕怔了怔：“幾分鐘就到？他工作的醫院離東城醫院不遠？”
張鳳梅：“那就是唄，聽他說，挺方便的，不麻煩。”
李春燕一時無語，她覺得等吳遠過來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賈大偉好奇地問：“他在哪兒當醫生呢？”
張鳳梅：“好像叫燕江大學什么醫院。”
賈大偉怔了怔：“是燕江大學附屬醫院嗎？”
張鳳梅：“對對，就是那家醫院，他還拿到了醫院的正式編制呢。”
賈大偉“哦”了一聲：“那還真是挺厲害的。”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賈大偉這話說的也真是言不由衷。
燕江大學附屬醫院在東城醫院的醫生看來，確實是一家雞肋醫院。
有一些比較年輕的醫生，甚至壓根就沒聽說過這家醫院。
李春梅：“這個燕江大學附屬醫院怎么樣？能做心臟相關的手術嗎？”
賈大偉琢磨了一下，說道：“具體情況我不是很了解，但我估計很懸，那家醫院……外科能力很一般。”
霍同亮對李春燕說道：“別著急，咱們再想辦法。”
李春燕：“你有什么辦法？”
霍同亮又對賈大偉說：“大偉，要不然你介紹我們跟外科科室的主任認識一下，哪怕是吃頓飯也行，到時候就什么都好說了。”
李春燕眼睛一亮：“對，花些錢也沒關系的。”
霍同亮的主意不錯。
其實任何一家醫院的管理鐵板一塊，確實可以通過一些方式來搶到一個住院床位，甚至可以優先安排手術。
不管是這個年代，還是在之后的幾年，這種情況都存在。
不過后來幾年，帝都、魔都等一線城市的醫院管理更加嚴格，要鉆這個空子還是挺難的。
張鳳梅家庭條件不錯，存款不少，李春燕的工作待遇也不錯。
也就是張鳳梅嫌麻煩，對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在乎，要說花錢是舍得的。
可是賈大偉聽后就有些犯難了。
賈大偉跟外科科室的人都不太熟悉，主任那個級別的就更不用提了，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搭上線的。
賈大偉也比較老實，實話實說：“東城醫院的外科科室主任，我也不太熟悉，不好約啊，我、我回頭再問問同事，想想辦法吧。”
其他幾人也都聽明白了，這事兒可不簡單，不好解決，賈大偉這樣的醫生也搞不定。
張鳳梅是個不想給別人添麻煩的人，就覺得還是算了吧。
賈大偉今天出了很多力，也是夠辛苦的，張鳳梅還是挺感激的。
李春燕則不太死心，想跟霍同亮再商量一下，看看還有沒有其它的辦法提前搞到一個床位。
不過現在還是先找醫生看看檢查的結果，看看醫生有沒有更好的安排。
就在這時，張鳳梅的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張鳳梅一看，正是吳遠打過來的。
張鳳梅一邊按接聽鍵，一邊站起來往門診大廳的門口望去，沒看到吳遠進來。
張鳳梅：“小遠，你到了嗎？沒看到你啊。”
張鳳梅：“……電梯間？……噢，我們就在門診大廳中間的幾排座位這兒呢，沒有動，沒有動。”
張鳳梅：“啊，你看到我們了？”
聽張鳳梅打電話，李春燕也找了一下，一扭頭，看到電梯間那邊有一個年輕的男子正一邊聽著手機，一邊往這邊走。
李春燕怔了怔，她已經差不多一年沒見過吳遠，一時間還真沒認出來。
吳遠，沒錯，那就是表哥吳遠。
可是吳遠怎么穿著……白大褂呢？
難道說吳遠所在的醫院就在附近，他沒來得及把白大褂脫下來就跑過來了？
正如此想著，吳遠就朝著這邊揮了揮手。
張鳳梅也看到吳遠了，笑著說：“來了來了，小遠來了。”
霍同亮沒有見過吳遠，好奇地看了看吳遠，也露出了奇怪的神色。
吳遠一個外院的醫生，跑到東城醫院，還穿著白大褂，確實有點兒怪怪的。
如果他們知道，吳遠現在也在東城醫院上班，那非得吃一驚不可。
說話間，吳遠已經走了過來，先是跟二姨張鳳梅打了聲招呼，又跟表妹李春燕說了兩句話。
吳遠畢竟李春燕的表哥，霍同亮也主動跟吳遠握了握手，這就算是認識了。
張鳳梅：“小遠，你怎么過來的？怎么這么快啊？你工作的醫院離這里很近嗎？”
李春梅：“我都讓我媽說了不讓你過來了，多麻煩啊。”
吳遠呵呵笑了起來，擺了擺手說道：“不麻煩啊，我現在就在這里上班呢。”
其他人一聽，都怔住了。
霍同亮：“……這里？東城醫院？”
吳遠點了點頭：“對，我是借調過來的。”
賈大偉驚訝地看了看吳遠：“那你在哪個科室？”
吳遠主動跟賈大偉握了握手：“你好，我叫吳遠，現在在急診科。”
賈大偉也穿著白大褂，吳遠在電話里也聽說了李春燕的男朋友一個熟人也在東城醫院工作，顯然就是這位醫生了。
賈大偉：“你是借調過來，從燕江大學附屬醫院？”
吳遠：“對，我是那邊的醫生。”
這讓李春梅和霍同亮都非常驚訝。
尤其是李春梅。
在她的印象里，表哥吳遠各方面的能力都不突出，甚至可以說很拉跨。
東城醫院是一家很有名氣的醫院，在燕江市和附近地區的人們眼里，這可是一家非常有權威的好醫院。
吳遠雖然說是被借調過來的，但能借調過來也很了不得啊。
很簡單的道理，如果實力不行，東城醫院為什么要把他借調過來？借調也是借調那些有能力的醫生啊。
當然，讓一些沒本事的過來打雜倒也有可能，只不過這邏輯挺怪的，不太可能。
吳遠隨口說了兩句，又轉頭對張鳳梅問道：“二姨，你的檢查結果呢？讓我看一下。”
張鳳梅連忙把裝著檢查結果的袋子交給了吳遠。
吳遠找了個座位坐了下來，然后開始翻看張鳳梅的各項檢查結果。
霍同亮跟李春燕小聲說著話，話題當然免不了集中在吳遠身上。
霍同亮：“你這表哥的經驗怎么樣啊？他能看懂這些檢查結果？”
李春燕瞥了吳遠一眼：“他也是醫生，應該能看懂……一些吧。”
霍同亮：“我覺得咱們還是讓專業的心血管醫生看比較靠譜。”
李春燕：“再等等，讓他看完了吧。”
既然吳遠要看，李春燕當然也不好拒絕，畢竟人家也是一片好心嘛。
而且萬一呈遠能提出一些比較有建議的意見呢。
不過李春燕確實對表哥吳遠的醫術沒有太大的信心，也就只能聽聽罷了。
就在這時，吳遠看完了結果，說道：“二姨，我看了一下，您這屬于冠心病的癥狀，而且現在血管堵塞得很嚴重了。”
張鳳梅：“很嚴重了？也不至于吧，就是后背有時候疼，過一會兒就好了……”
吳遠：“您是不是有時候感覺到心慌氣短？”
張鳳梅：“那倒是，我覺得就是累的，我騎自行車買菜，去的時候也沒感覺不舒服，一般是回來的時候就覺得氣喘，唉喲，別提多難受了。”
吳遠：“二姨，你這還真不是累的，你這癥狀其實已經很嚴重了，現在是夏天，天氣熱的時候還是狀況最好的時候，到了冬天，你估計都沒辦法出門了。”
張鳳梅“啊”了一聲：“這么嚴重啊？我出了門會怎么樣？”
吳遠：“你出了門，沒準就暈倒了，因為你的心臟和大腦的供血都會出問題。”
吳遠說得非常嚴重，張鳳梅、李春燕都給嚇著了。
當然，吳遠說得是有點兒夸張，但基本上也確實有這個傾向。
張鳳梅的情況和吳遠的母親張麗萍非常像，而且吳遠還有兩個舅舅，一個大姨，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病征。
換句話說，這屬于家族病。
好在心血管疾病也不算是絕癥，只要治療得當，手術成功，保持合理的飲食，對身體健康的影響沒有多大。
當然，現在這個時期，手術費用也很高，不過張鳳梅是縣城事業單位的公務員，有編制的那種，報銷額度也會高一些。
以張鳳梅的家庭情況來說，做搭橋手術是可以承受的。
吳遠說得頭頭是道，李春梅看了一眼賈大偉。
賈大偉點了點頭：“吳……吳醫生說得沒錯，我也是這個意思，還是盡快做手術吧，這樣不僅可以降低風險，手術后恢復起來也更輕松。”
吳遠看了一眼賈大偉。
不愧是東城醫院的醫生，雖然是檢驗科的，但判斷病情一點兒也不比診室醫生差。
張鳳梅被吳遠和賈大偉這么一說，也被嚇著了，緩緩說道：“可是吧，沒有床位，也排不上手術啊。”
吳遠也皺起了眉頭，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吳遠轉頭問賈大偉：“現在床位有多緊張？需要排多長時間？”
賈大偉：“現在的話……還真是挺難排的，我覺得要排三個月以上。”
這下連吳遠都嚇了一跳。
他當然知道東城醫院的床位會很緊張，但怎么會緊張到這個樣子？
賈大偉：“主要是心臟外科的床位太少了，吳醫生剛來，可能不知道，咱們這邊每一年的心臟手術是有配額的。”
吳遠點了點頭。
其實賈大偉還有一點沒有說出來。
這有限的配額，可不是慢慢排就能排到的。
醫院也要“創收”的，通常會有人花錢，找關系加塞。
別說三個月了，一排排半年的情況也是經常的事兒。
李春燕有些著急了，三個月后，那天氣都轉涼了，張鳳梅的身體狀況就更要惡化了。
李春燕：“那怎么辦呢？……對了，哥，你認不認識外科科室的主任啊，賈醫生說，外科科室主任有權限調整床位。”
吳遠怔了怔，看向賈大偉：“外科科室主任？”
賈大偉點了點頭。
其實李春燕也是病急亂投醫，連賈大偉都不認識外科科室的主任，就更不用提吳遠了。
吳遠剛剛從別的醫院調過來，怎么可能認識那些人呢？
誰知吳遠卻說道：“認識啊，外科辦公室的主任行不行？”
眾人一聽，就怔住了。
真的假的？吳遠居然認識。
賈大偉狐疑地看著吳遠：“當然行了，外科辦公室管著所有的外科科室，可是沈主任和蔡主任他們……你真的認識？”
吳遠點了點頭，說道：“你們等等啊，我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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