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侍者頭子拿了杜維的賞賜，不敢怠慢，片刻之后就一路小跑把老煙帶來了。杜維正在幾個宮廷侍女的伺候下更衣洗漱，眼看老煙一身戎裝的走進房間來，不由得笑道：“怎么樣？御林軍的軍營里，還住得慣嗎？”
旁人不知道，老煙卻知道這話的意思，畢竟自己也曾經是御林軍里的人，他猶豫了一下，淡然搖頭道：“還是咱們西北的軍營舒服，這里的一切都太享受了。”
看他冷漠的表情，顯然對于御林軍已經再無絲毫感情了。
杜維揮手讓幾個侍者都出去之后，他正色道：“老煙，你立刻出皇宮，去城里找藍海先生！你應該知道藍海先生的名字吧！你火去一趟，告訴他我有要緊的事情求教。請他務必今晚去咱們郁金香公爵府里等我！！”
說著，杜維讓老煙伸出手來，拿起桌上的一支筆，在老煙的掌心寫了一個中文漢字“急”。別人看不懂這東西，身為大雪山最杰出的弟子，藍海悅一定是會看得懂的。而且時間緊迫，杜維怕藍海不來，只能用這個法子了。想來藍海看到這個字樣，出于好奇心也一定會來的。
老煙不是一個喜歡多嘴的人，杜維交待的事情，他只管去做就是了，當下也不說話，點了點頭就直接出門了。
杜維用了早餐之后，就有一個身穿紅色袍子的宮廷魔法師來見杜維。
杜維知道，辰皇子從小就掌握了宮廷魔法師這支力量，可以說整個皇宮里，他最最信任的人，不是什么御林軍，也不是那些宮廷侍衛和侍者，而是這支皇宮里的宮廷魔法師力量！
這個宮廷魔法師臉色冷漠，見了杜維也不多說什么。直接把杜維帶回了那個奧古斯丁六世住居的宮殿里。
杜維看到了替身格魯姆，這個可憐的男人看上去很痛苦——他知道，是自己給他喝下的變嗓音的藥物起作用了。
格魯姆的喉嚨高高的腫起了一塊，杜維到來地時候，他正抓著自己的喉嚨疼得在床上打滾。而這個時候，辰皇子也站在床邊。
看見杜維走進來，辰皇子的臉上有些疑惑：“杜維，你給他吃了什么東西？他怎么會變成這樣？他喉嚨腫成這樣。后天晚上的宴會……”
杜維搖頭：“這腫塊今晚就會消下去的。殿下，我讓他吃的東西，可以改變他的嗓音，難道你不絕對他說話的聲音和先皇相差太多了嗎？”
辰皇子臉色這才好看了很多。他笑了一下：“好吧，杜維，我也是有些著急了。你知道我現在地心情。”
杜維聳了聳肩膀，然后從懷里摸出了一枚小小的冰漿果來。小心翼翼的用指甲分出了米粒大的一丁點來，手指伸到格魯姆地面前：“吃下去，你的痛苦會減輕很多。”
辰皇子當然認得這是什么東西，他只是動了動眉。沒有說什么。在他看來，在這個將死之人身上使用昂貴的冰漿果來止疼，是沒有意義的。
格魯姆對杜維顯然已經是信任之極。他吞下了那一點冰漿果之后。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杜維拉著他坐好之后。仔細地端詳格魯姆的臉。
他昨晚在格魯姆的臉上畫了很多線條，是根據自己計劃要如何裝扮和改造格魯姆臉上的肌肉形狀而留下地記號和線條。
格魯姆記住了杜維的話。沒有擦洗過臉，此刻看來，線條依然很清晰。
就在辰皇子的眼皮之下，杜維拿出了昨晚自己在房間里找出地工具，還有一些昨天夜晚配制好地藥物來。
他先用藥物把格魯姆地頭染成了花白的顏色，然后一個瓶子……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這瓶子里，是時光流逝泉水！不過當然不是原液了，而是用一比一千左右地比例用清水稀釋過的。
這個比例是杜維在西北試驗過的。
杜維認為，就算是在完美的化妝術，也無法讓一個年紀四十歲的人一下變成七十多歲。格魯姆雖然臉上的五官酷似老皇帝，但是年紀相差很多，無論是皺紋，還有肌肉的彈性，肌膚的光澤，都有巨大的差別。如果僅憑化妝的話，是無法掩蓋歲月的詫異的。
既然無法化妝，杜維干脆就狠了狠心，讓格魯姆變老算了！
眼看格魯姆喝下了一小口瓶子里的水之后，杜維立刻就把瓶子拿了回去，不動聲色的收回了口袋里。
隨后，在辰皇子驚奇的目光之下，格魯姆的相貌開始了變化！
他看上去居然以肉眼能分辨出來的度在衰老！額頭上，眼角上，很快就出現了一道一道的皺紋！原本還算清澈的眼睛，也變得漸漸渾濁起來。肌膚的色澤開始黯淡衰老下去，而原來略微顯得有些過于飽滿的雙頰也變得干癟了……
不到一頓飯的功夫，原本四十歲左右的格魯姆，看上去已經老了二十歲！
不僅如此，就連他的牙齒都脫落了一枚！
辰皇子原本眼神里還只是單純的驚奇，可看到最后，眼看剛才還比較精神的中年男子，變成了一個垂垂老朽的老頭站在自己面前，辰皇子的眼睛里忽然閃過了一絲隱隱的警惕！
是的，是警惕！
他立刻下意識的看了杜維一眼！
盡管辰皇子自己也是一名魔法師，但是他卻根本不知道杜維剛才給格魯姆喝下的東西到底是什么魔法藥劑——甚至，他連聽都沒聽說過這世界上還有這種讓人能瞬間衰老下去的魔法藥劑！
他心中立刻就想到了很多很多念頭：這種東西，豈非就可以成為最可怕的毒藥？
如果用這種東西去害人的話，豈不是……
“你是怎么做到的，杜維！”辰皇子的語氣很嚴肅。杜維當然知道這位君王在顧慮什么，事實上他原本也不想拿出時光流逝泉水的，只不過現在也是沒辦法，只有這種東西才能最大限度的掩飾格魯姆的年紀。
“只是我配制的一種秘方魔法藥劑。”杜維地口氣盡量裝得很平淡。
“它能讓人衰老？或者效力能更強？”辰皇子追問。
維編造著謊言：“這只是表象罷了，并不是真正的讓他變老了，殿下。時間一過，它的效力就會消失。然后
就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的。我配制的藥水，效力可五天左右。”
杜維心想：后天的宴會結束，只怕這個格魯姆就要死了。自己的這個謊言，到時也是死無對證地。
“只是表象？”辰皇子聽了這句話，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不管如何，這種藥劑實在太可怕了。
他沒有開口繼續追問這種藥劑的配方——畢竟辰皇子也是魔法師，他知道，任何一個魔法師都對自己的秘方極為保密的。不會輕易透露給旁人。
“那么……如果過量服用地話，它可以直接讓人衰老至死嗎？”辰皇子忍不住問了一句。
“不會。”杜維的回答看似很平靜：“我說了，它只是讓人看上去衰老而已，并不是真的。過量服用也沒有任何用處。時間一過，就恢復到正常的樣子了。”
#
辰皇子畢竟是攝政王，他不可能整天都待在這里，而看著杜維給格魯姆化妝也是一件很枯燥地事情。很快他就離開了。他還有很多來自全國各地的公務要處理。不過他走的時候，處于對杜維的信任，并沒有留下那個宮廷魔法師在旁邊監督。
“好了！”杜維站了起來，拍了拍格魯姆地肩膀。從左右兩個角度端詳了一下格魯姆的相貌。
現在看上去，就幾乎沒有什么漏洞了！
用時光流逝泉水讓格魯姆衰老了二十多歲之后，原本他的相貌就和老皇帝很酷似。現在就更像了。
而杜維用一些細微地化妝技術。用一些魔法藥劑在他地臉上做好記號地地方有弄了一些細微的改變。使得他地那張臉，宛然就是一個活脫脫的奧古斯丁六世復活的樣子！
“后天晚上。是真正的考驗。”杜維嘆了口氣：“現在最大的麻煩是，你的舉止實在不像是一個皇帝。”
“因為我原本就只是一個裁縫。”格魯姆的聲音很嘶啞。
“好吧，裁縫。”杜維嘟囔了一句，忽然他眼睛一亮：“你站起來。”
格魯姆依言站在了杜維的面前。
“雙手負在身后……嗯，挺起你的胸膛！格魯姆！”杜維忽然高聲喝道：“記住，你現在不是你了！你現在是一名皇帝！一名曾經掌握了整個帝國，富有天下萬物的皇帝！挺起你的胸膛！眼睛不要往左右去看！對！”
他調整了一下格魯姆的姿勢，正色道：“什么宮廷禮儀，氣質之類的東西，短短的兩天時間你根本無法掌握。所以，我們干脆弄的簡單一些……你記住，從現在開始，你不許笑，就板著臉……”
“大人，對于一個即將死去的人，我就算想笑也笑不出來。”格魯姆淡淡的說了一句。
杜維沒說什么，點了點頭：“其實我需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格魯姆。真正的奧古斯丁六世已經失去了權柄，他實際上已經退位了。對于一個失去了權力的空架子皇帝，他肯定是心情郁悶的。所以你現在表現出來的低落的情緒很契合這點。我要求你后天晚上，只要保持這種表情，板著臉，誰和你說話，你都做出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就可以了。還有……不耐煩，不耐煩的眼神你會做嗎？對，就是這樣！如果你覺得有人和你說話你無法回答的話，你就哼一聲，然后裝出不耐煩的樣子，表示你現在心灰意冷，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就可以了。”
經過了一天的調教，杜維現，其實在丟下了恐懼死亡的包袱之后，這個格魯姆其實相當具有表演的天賦——他真不應該選擇當一個裁縫，而是應該去當一個演員——哦，雖然這個世界只有歌劇。
“為了避免漏洞，宴會的開始，你身為皇帝陛下，要說一些祝酒詞，不過不用長篇大論了，你只要舉起酒杯來，然后冷漠的，不耐煩的，漠不關心的說一句‘帝國萬歲’就可以了，記住要用那種很灰心很無聊的樣子。”
杜維嘆了口氣。
其實對于一個將死之人，偽裝一個失去了權力的皇帝，從情緒的表現上來說，還是蠻像的。
“一點點暴躁，一點點沮喪，一點點不耐煩，一點點冷漠。”杜維仔細的說道：“你把握住這四點，就可以騙過絕大多數人了。而且你可以放心，后天晚上，我會時刻在你附近‘保護’你的。”
#
當天下午，杜維甚至還做了一次“演習”。
他征求得到了辰皇子的允許之后，故意下令讓皇宮里的廚房派人送一些美食過來供皇帝陛下享用。
而對這次事情毫不知情的幾個皇宮里的仆人端著食物來到這里的時候，“奧古斯丁六世陛下”冷漠的隨意品嘗了一口之后，大概是覺得口味不合，立刻大雷霆，將一個價值千金的水晶瓶子從大殿里直接扔了出去，甚至砸破了一個可憐的侍者的腦袋。
在場的人都看見了“皇帝陛下”憤怒的咆哮：“你們還當我是皇帝嗎！是不是現在你們心里已經怠慢了我！！”
眾人戰戰兢兢的看著這位暴怒的，已經失了勢的君主，無人敢說話。
一切……毫無破綻。
杜維躲在宮殿里的墻后，松了口氣。
等眾人離開之后，杜維拍了拍一身冷汗的格魯姆，微笑道：“你做的不錯，剛才的怒火表現得很好。”
格魯姆的反應去很冷淡：“大人，我沒有表演，我真的很憤怒……”
“嗯……”杜維看著面前的這個人。
“我不明白，我是一個好人，我沒有做錯過什么，我盡心對待自己的工作，我愛自己的家人……可是為什么，我要莫名其妙的去死？是，我是一個小人物，是一只小小的螻蟻，可是，我的生命，卻可以被隨意的剝奪。”格魯姆的聲音很輕，充滿了沮喪：“這不公平！不公平！”
這個小人物的吶喊，這一刻，卻讓杜維無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