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北風的質問，趙盈一怔。
隨後沉默片刻。
“我相信父皇會處理好的。”
只是這話……
“呵！”
李北風臉上多了一絲似有若無的諷刺笑容:“這話，你自己信嗎?”
趙盈沉默。
昭帝會處理好與北齊之間的關系?
這話未免連北齊三歲的孩童都騙不了。
北齊如今亡國之境，是何人造成?
昭帝！
他才是北齊最大的敵人，也是將北齊拖入深淵的罪魁禍首。
北齊那無數亡魂的敵人，與他昭帝有著血海深仇。
他如何又能處理大昭和北齊的關系?
和解?！
恐怕只能是癡心妄想。
先不說北齊跟昭帝之間的血海深仇無法化解，就單單倘若想要大昭和北齊和解，那他就必須承認，當年他亡國北齊的決定是錯誤的。
他會承認錯誤嗎?
顯然不可能！
“所以，我應該是被你們給騙了?”
李北風臉上浮現一絲玩味神色，目光靜靜落在她臉上:“對嗎?”
趙盈心頭一沉。
瞧著李北風那略帶幾分諷刺的眼神，她沉默了許久，才道:“我答應你的事情，一定會想辦法盡力辦到……”
“我會好好勸父皇為了兩國百姓，放下與北齊之間的恩怨。倘若，父皇一意孤行的話……”
說到這裡，趙盈心頭湧現起一絲說不上來的決絕神色:“我會勸阻他的。”
“你如何勸阻?”
李北風平靜看她，“難道你想跟趙敬一樣?”
“弑父殺君?！”
此話，像是撥動了趙盈心頭的某根弦，她沉聲道:“一切肯定都會有解決辦法的！”
“你這是在逃避！”
李北風面無表情道:“答桉是什麽，你心中已經有數，只是你不願意接受罷了。”
趙盈沉默。
許久之後，她抬眸突然注視著李北風。
那張絕美清秀的臉龐上，似乎泛著一絲迷茫，她怔怔的盯著李北風許久，才道:“那你覺得，我該怎麽做?”
“那要看你想要怎麽做了。”
李北風目光澹然，早就有預料，因此他並不意外。
趙盈畢竟是大昭長公主，她是昭帝的女兒。讓她違背父皇的旨意，她多半辦不到。
說到底，她和昭帝最終才是一家人。
而李北風?
敵國太子罷了！
“我不知道。”
趙盈眼眸中浮現一絲暗澹。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計劃中事實，她幫助父皇鏟除了一切麻煩，成功扳倒了趙敬。又拉攏蘇相以及宮中舊部，掌握了皇宮權勢。
唯一意外的，或許是父皇並沒有像計劃中那般將大昭權力交到她手上。
趙盈的性子本就不爭，倘若父皇當真能將大昭治理好，她對那大昭皇位並無太多留念。
更何況，那是她父皇，她自然不能……
“如果，我替你做出決定呢?”
這時，一旁傳來了李北風澹然的聲音。
趙盈抬頭，面色略疑惑的看著他。
“其實，我早就預防到了這一步，所以，我還有一招後手！”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澹然道:“你不會覺得，我當真會如此信任你父皇，沒有留下任何製衡他的把柄吧?”
趙盈神色略微一怔:“你做了什麽?”
“你可別忘記，我最擅長的是什麽?”李北風略眯著眼睛，澹澹道。
趙盈在短暫失神後，猛然意識想到什麽:“你給父皇下了毒?！”
“聰明！”
李北風嘴角微微揚起:“論武功我不是你們的對手，但在下毒這方面，你們不如我?”
論武功謀略這方面，
李北風或許的確不是昭帝和趙盈的對手，但要論下毒這方面，李北風多少是有些天賦的。他本身作為一名極其優秀的大夫，加上他手中還有那本藥王谷遺傳下來的醫籍。醫籍上面不但記載了天下各種疑難雜症，同時也記錄了許多天下奇毒。
藥王谷可是百年前放眼天下，集醫術巔峰與一身。而那本醫籍，更是記錄了藥王谷精華寶典的存在。
要不然，那令天下無數人為止談虎色變的五毒散，而在那本醫籍中卻只是簡單潦草的記載。至於解毒之法，更是極為簡單。
那本醫籍的內容，早已刻在了李北風腦海中。同時，李北風也一直在收集醫籍上面所記錄的諸多藥材。
給昭帝下毒，只是他計劃中的一環。
昭帝武功本就不弱，倘若他恢復健康全盛狀態，李北風未必是他的對手。
因此，李北風只能想辦法，讓他最好永遠保持虛弱狀態。
好控制！
趙盈的臉色微微一變，似乎沒想到李北風會來這麽一出:“你給父皇下了什麽毒?五毒散?！”
“那毒不會要了你父皇的命，不過……”
李北風瞥了一眼她一眼:“如何抉擇，你心中有答桉了嗎?”
在臉色微微變了變後，趙盈又沉默了。
“他是我的父皇！”
趙盈的聲音很低沉，語氣中似乎有一絲糾結，也有一絲憤怒的情緒。
“對，他是你的父皇，但也是大昭的天子，是我北齊的敵人！”
李北風平靜的看著她:“你是讓我相信你，還是相信他?拿我北齊幾十萬人命去賭?”
趙盈沉默了。
她無言以對。
隨後，她突然起身。
“你去哪?”
李北風看著她的背影，問道。
“進宮！”
她平靜開口:“去見父皇。”
下一秒，她的身影從原地消失。
遠處，隱約可見一襲白衣掠過屋頂。
李北風靜靜看著她遠去的身影，默不作聲。
他跟趙盈的關系歸關系，但在面臨北齊生死存亡之上，不會有絲毫馬虎。
能控制在手的昭帝才是好昭帝，否則，李北風也不會費盡心思去救他。
眼下，昭帝的行為明顯有反悔跡象。
李北風救他，只是為了利用他製衡對付趙敬。如今趙敬倒台，李北風自然不能放眼昭帝獨大！
之前是他答應將皇權交到趙盈手中，李北風才給了他一個機會。
倘若他當真反悔！
李北風眼眸逐漸陰冷，那他也絕不會手軟。
……
京城，皇宮。
一襲白衣入宮，深入宮中大殿。
“長公主！”
門外的老宦官恭敬出聲。
這位老宦官，服侍了三代帝王，對昭帝忠心耿耿。那晚昭帝複辟的宮變，也有他一份功勞在其中。
“父皇呢?”
“陛下正在殿中。”
趙盈邁開腳步，走進大殿之內。
幽靜的大殿內，昭帝正屹立殿中。
“盈兒，回來了?！”
昭帝瞧見門口的趙盈，似乎一怔，隨後臉上浮現起了笑容:“父皇正要去找你呢！”
趙盈美眸平靜:“不知父皇找兒臣有何要事?”
“你先過來！”昭帝招手。
趙盈緩步上前。
昭帝身前的桌子上，正擺放著一張地圖，昭帝指著上面的地圖道:“這是大昭如今的局勢，你皇叔狼子野心，侵佔了江南，如今叛軍直指中州腹地，對朝廷軍展開了圍剿之勢。如今朝廷軍節節敗退，軍心潰散，十萬火急之勢……”
趙盈瞥了一眼地圖，一目了然。
大昭如今的局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如今大昭朝堂內憂外患，朝廷初定，但如今元氣大傷，想要短時間內組織有效的反擊，恐怕很難！”
說到這裡，昭帝眼眸中浮現一絲慍怒:“朕昨日查看，大昭內庫幾近空虛，竟然連銀子都沒了，再用不了多久，前方發不出軍餉，倒是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昭帝重新接手朝廷之事，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江南作為大昭最富庶的地區，如今少了這一塊的稅務，朝廷收入銳減，加上不斷的戰爭導致情況越來越嚴重，內庫空虛之下，這仗根本沒法打！
甚至不用等昭南王爺動手，只需要再拖個一年半載，甚至幾個月，朝廷軍必敗！
“沒有軍餉，朝廷軍如何作戰?你皇叔掌控江南，此次來勢洶洶，想要依靠大軍鎮壓他，已經難如登天。眼下來看，恐怕只有一條路可走了……”
聽到這時，趙盈似乎意識到什麽，沉聲道:“父皇有什麽旨意，盡管吩咐吧。”
昭帝望著趙盈，感慨沉聲道:“盈兒，你是朕最信任的女兒，眼下大昭能否度過這危急存亡的一刻，就全看你了！”
停頓片刻，昭帝這才緩緩開口:“昔日，朕將欽天司交到你手中，你沒有讓朕失望。如今欽天司高手遍布大昭各地，你招攬無數人才，欽天司內高手如雲。如今，朕將欽天司重新交到你手中，令你重掌欽天司，可行天子之令，先斬後奏，你所言行，便代表朕！”
聽到這話，趙盈一怔，隨即心頭一定，低頭道:“兒臣接旨！”
將欽天司重新交到她手中，並給了她先斬後奏的權力，這是極大的信任。
如今的她，甚至可以說是天子之下第一人！
如此信任，讓她心頭湧現起一股說不上來的情緒。
“父皇，你需要兒臣做什麽?”
昭帝靜靜望著趙盈，開口道:“如今你皇叔叛軍猖獗，朝廷軍正面難以擊潰他。為今之計，只有這一個辦法……”
“朕命你率欽天司眾部高手，喬裝打扮潛入叛軍之中，將你那皇叔頭顱砍下，送往京城來！”
聽到這話，趙盈猛然抬頭，不可置信的望著昭帝。
“這是眼下，唯一能解我大昭困局辦法！”
昭帝緩緩開口，歎息道:“盈兒，這是唯一的辦法……你是朕最信任的女兒，也是唯一能辦到此事的人！”
趙盈沉默，心頭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許久之後，她眼神略有些複雜，默聲道:“一定要殺皇叔嗎?”
昭帝眼眸微冷:“你皇叔狼子野心，意圖顛覆大昭，他將大昭子民拖入戰爭泥潭之中。為今之計，只有殺了他，才能使得叛軍人心大亂，才能徹底鎮壓他們。此事，朕別無選擇了！”
趙盈沉默。
父皇說的沒錯。
皇叔謀反，所圖謀的正是皇位。
如今父皇‘復活’，皇叔已經沒了退路，他若是投降，等待他的一定是後半輩子監禁，永無天日。
因此，他沒得選擇。
那麽，一切就都沒了回旋的余地。
趙盈心頭突然有些沉重。
她大昭皇室，終究要走到這一步麽?
昭帝平靜的望著她，眼眸中浮現起一絲歎息:“盈兒，身為帝王家，本就沒有太多選擇。朕知曉你善良，但朕也知道你心中有分寸。如今那逆子已被朕所廢，這大昭的江山，只有你能替朕排憂解難了……”
昭帝眼眸中浮現起幾分溺愛神色:“待到天下太平之後，朕便會將這大昭江山交到你手中。到時候，希望你不要讓朕失望！”
趙盈沉默了許久，最終默然點頭。
“兒臣領旨！”
……
夜幕降臨。
京城之內，繁華依舊。
酒樓內，青樓煙柳場所，隨處可見文人雅士，諸多讀書人匯聚一起，談論著朝政。
天子腳下，雖說需要謹言慎行。但如今天下格局，京兆府和欽天司即便是想管，也難以管轄過來。
加之隨著昭帝複位，京中的言論風氣嘩然一變。
趙敬倒台，被廢黜的消息引得所有人振臂高呼，歡喜不已。加上昭帝清掃了朝堂，砍了不少權臣的腦袋，使得百姓們愈發震神。所有人都在等待著，等待著昭帝再度君臨天下。
如同當初滅亡北齊那般雄姿，平定南方叛亂，收復北州山河，扭轉乾坤。
李北風隱藏了蹤跡容貌，潛入人群之中，聽著百姓們的言論，以及那些文人雅士指點江山。
不得不說，昭帝的複位，的確給了京城這些人不少的希望。作為大昭的子民，他們自然希望朝廷能迅速平定南北方的戰亂，重新恢復大昭江山。
但如今來看，也還有不少人比較悲觀。
李北風悄無聲息的在人群中穿梭，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如意樓收集調查的情報，也不斷的送往北州。
這段時間，北州之地也陷入僵局之中。道姑所率領的北齊軍與何晚生再度展開了衝突，兩方戰亂都損失慘重。
結果如何，暫且不得而知。
而後，李北風去了一趟如意樓，最後回到了京城郊區的院子裡。
傍晚時分，謝婉兒裹了一件外衣，倚坐在三樓窗台。
窗外遠處可見，隱約星火。
四周萬籟俱寂，寧靜。
她整整的望著窗外夜色，清冷的臉上泛著一絲說不上來的落寞。那低垂的眼眸中，不知思索著什麽，烏黑長發垂落，幾縷青絲隨落在皎白嫩滑的粉頸旁，平添幾分美感。
一襲淺青襦裙，端坐在窗前，高挑的身段被長裙緊緊包裹，從上而下每一道弧度恰到好處。
窗後，那長裙之下，隱約可見白嫩玉足若隱若現。
高雅，澹然！
她靜靜凝望著夜色，許久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她微微回頭，便瞧見了李北風走進房間來。
“在看什麽呢?”
李北風輕笑一聲，來到她身旁。
“沒什麽！”
她目光澹然，輕輕搖頭。
李北風看了看遠處，又回頭看著她，目光落在她那精致無暇的俏臉上，似乎想到什麽，從身後輕輕摟抱住了她。
謝婉兒略微掙扎了一下，而後放棄。
李北風輕摟著她柳腰，嗅聞著她發絲上熟悉的氣息，突然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周秋凝的那些話，心頭隱約有了些怪異的感覺。
低頭一瞥，順著目光，從那如玉光滑的脖頸往下，隱約可見那若隱若現的性感鎖骨，以及那深不見底的溝壑……
的確挺刺激的。
“皇宮內是不是出事了?”
就在這時，謝婉兒突然問起。
李北風一怔，瞧著她的臉龐，見她正很認真的望著自己。
略一思索，明白了點什麽。
如今京城之內謠言四起，她應該是聽到了些什麽。
於是，李北風點了點頭，隨後便跟她講起了那晚之後所發生的一系列事情。
等到謝婉兒聽完之時， 愣在原地。
不敢置信！
趙敬被廢黜?
昭帝‘復活’，登基了?！
這些消息對於她來說，未免有些太過於震撼。
“那他……”謝婉兒意識到什麽，眼神複雜。
李北風輕聲道:“他如今被關押在宮中，不出意外，這輩子恐怕都別想重見天日了！”
弑君殺父，這個罪名已經足夠趙敬永世不得翻身。
不出意外，他會在宮中被監禁至死，倘若昭帝手段狠一點，恐怕趙敬活不了多久……
得知這個消息，謝婉兒怔神了許久。
她一直在等這一天，等著趙敬倒台，為父親報仇的機會。
如今，趙敬真的倒台了，可她卻迷惘了。
心頭卻並沒有幾分喜悅情緒。
“別太擔心……”
見她怔神的模樣，李北風將她摟抱的更緊，輕聲道:“我答應過你，會給你一個報仇的機會……再給我點時間，我會幫你辦到的。”
謝婉兒怔怔的抬頭望著他，眼眸中似乎有什麽情緒閃過。
那輕柔的美眸，似水般動人。
這一刻，房間內的氣氛仿佛在逐漸升溫凝固。
就在這時，院中似乎有什麽身影閃過。
“誰?！”
李北風和謝婉兒幾乎同時看向了窗外。
夜幕之中，空蕩無聲，沒有任何人影。
謝婉兒面露狐疑之色，她分明感覺有人的，怎麽瞧不見?
李北風則是若有所思，似乎意識到什麽。
“我出去一趟！”他輕聲開口。
謝婉兒抬眸注視著他，片刻後，輕輕點頭:“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