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

被褥內，李北風低頭看向懷中。

懷中青絲秀髮下，一張精緻無暇的俏臉蛋。

哪怕已經看過很多次，看過很多年，但每次見到依舊覺得熟悉親切而驚艷的臉龐。

當初李北風記憶中那位青澀的少女，如今身上已經褪去了些許青澀，多了幾分成熟的女人味。

那靈動的眼眸中，宛如即將成熟的水蜜桃，讓人心頭季動不已。

此刻，少女正靜靜的注視着李北風，絕美的臉龐上多了幾分認真神色，一眨不眨的注視着李北風。

「怎麼了？」

李北風輕笑一聲，凝視着沉青檸這微微緊繃着的小臉兒，疑惑道：「想跟我說什麼？」

「很重要的事情！」

沉青檸很認真的盯着李北風的臉龐，但心頭卻又猶豫着。

眼眸盯着李北風看了許久，才終於收回了視線，微微低着腦袋，輕嘆了口氣。

李北風見狀，有些疑惑。

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情嗎？

怎麼突然又沉默了？

「發生什麼了嗎？」

李北風輕輕伸手揉了揉她的秀髮，順着髮絲緩緩落下，眼神溫柔：「怎麼不說話了？」

沉青檸低着腦袋，語氣中似乎有些小失落，輕聲道：「蘇姐姐她說，她說，她要走了……」

就在不久之前，沉青檸去找了蘇姐姐。

卻從蘇姐姐口中得知，蘇姐姐要離開這裏。

得知這個消息的沉青檸，不知為何心中有些愧疚，說不上來的慌亂。

她感覺，

似乎是自己哪裏做錯了什麼！

蘇姐姐為什麼要走？！

聽到這，李北風愣了一下，看着青檸那不安的神色，輕笑道：「捨不得？」

「嗯……」

沉青檸低着腦袋，又小心翼翼的抬起了頭，眼眸中滿是迷茫：「蘇姐姐她，為什麼突然要走啊？」

「是，是不是因為我……」

她欲言又止，好幾次想要將那晚的事情說出來。

李北風則是微微嘆息，安慰道：「放心吧，跟你沒關係。」

「這是她一直的願望和理想，跟你我都沒有什麼關係！」

似乎想到什麼，李北風輕微嘆了口氣：「她遲早都會離開了，不過……」

「她也不是不回來了！」

李北風輕輕搖頭，當初尚在平安縣時，李北風就已經知曉了蘇杉的願望。

那時候的她被劇毒纏身，下半身癱瘓，人生最灰暗的時候。

當時對於她而言，那小小的願望成了奢求！

而如今她恢復了健康，也恢復了行走，更重要的是，她大仇得報！

心中的重石落下，人生或許已經沒了遺憾！

因此，她總歸是需要有些新的人生目的。

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或許是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

李北風不會阻攔，也大概率阻攔不了。

「不……」

這時，懷中的沉青檸似乎意識到什麼，她勐然抬起頭，靜靜的盯着李北風，輕咬下唇：「蘇姐姐她，不會回來了……」

聽到這話，李北風心頭一愣。

「為何？」

沉青檸眼眸複雜，靈動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層霧氣，她輕輕搖頭，緊咬着下唇：「蘇姐姐這一次若是離開，那她，應該恐怕就不會回來了。」

她有種強烈的衝動，蘇姐姐一定不會再回來。

為什麼？

她不清楚原因，又好像清楚……

像是有什麼東西揪着她的心，讓她極為不舍。

她跟蘇姐姐認識了這麼久，早就親如姐妹。

如今蘇姐姐突然要離開，並且極有可能再也不會來，她如何能冷靜下來？

並且，這還極有可能跟她有關……

想起那天晚上，沉青檸突然有些後悔。

……

黑夜中。

李北風沉默著。

他低頭看着懷中的沉青檸，像是意識到了什麼。

蘇杉，她不回來了？

細細一品，似乎不無可能。

她選擇在這個時候離開，下次若是想再見面，恐怕就真的是……

李北風突然有些心煩意亂，正想要說點什麼時，懷中的沉青檸扭動了一下身軀。

緊接着，她突然起身壓在了李北風身上。

黑暗中，她靜靜的注視盯着李北風，那雙眼眸中灼灼，帶着幾分固執，幾分讓人捉摸不透的神色。

「你怎麼……」

李北風剛開口，便突然感覺沉青檸湊了上來。

準確無誤的堵住了他的嘴。

她的動作很粗魯，卻並不生疏……已經不是第一次，吃多了豬肉的沉青檸在這方面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什麼也不會的丫頭。

熟練的動作，熟悉的氣息。

黑夜中，被褥內氣溫逐漸升溫。

急喘的呼吸聲瀰漫在房間內。

「你，你去勸勸蘇姐姐，讓，讓她留，留下來吧……」

黑暗中，沉青檸俯趴在李北風身上，渾身癱軟，氣息不穩。

輕柔的聲音中帶着幾分顫抖，又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

「我，我其實可，可以接受她，她一起的……」

「……」

清晨。

李北風睜開眼時，房間內已經人去樓空。

只余留下寂靜的房間內，瀰漫着澹澹的少女清香。

李北風坐在床上發了許久的呆，腦海中回想着昨晚所發生的事情，只覺得這一切似乎都有些不太真實！

恍忽！

迷茫！

那，真是青檸那個小醋罈子能說出來的話？

她，她竟然願意……

李北風神色茫然，總感覺有那麼幾分不太真切。

半響之後，房間內傳來一陣嘆氣。

李北風起身，穿衣，洗漱，離開了房間。

剛走出房門沒多久，迎面撞上了一道身影。

「姑，姑爺？！」

雲兒正急匆匆的走來，當看到李北風時，她小臉兒上無端浮現起幾分羞紅，似乎還有幾分慌亂心虛神色：「姑爺你醒啦？」

「嗯？」

李北風奇怪的看她：「你怎麼了？怎麼鬼鬼祟祟的？」

「沒，沒事……」

雲兒連忙擺了擺手，「那個，小，小姐找我呢，我，我先走啦！」

雲兒蹦著小步伐，一熘煙跑掉了。

李北風皺眉。

怎麼感覺這小侍女不太對勁？

不過，有心事的李北風並未放在心上。

他先是去前院轉了一圈，見到了正在教孩子們認字的李心意。

幾天的時間，心意總算是接受了自己身份的事實。

並且在得知自己北齊公主的身份之後，李心意突然開始對北齊的歷史感起了興趣。沒事的時候她會去陪素衣，然後從素衣那裏詢問一些跟北齊有關係的消息。

而她跟李北風之間的關係，也並沒有因此有所改變。

「哥！」

李心意輕喚了一聲。

「嗯。」

李北風輕點頭，又看了一眼院中的孩子，在跟李心意交談一番后便轉身離開。

李心意站在原地，望着李北風離開的背影，眼眸逐漸堅定，暗暗下定了什麼決心。

清冷的院中。

李北風剛剛走了進來，迎面又碰上了一個個人。

「李公子？！」

秋月在看到李北風時，微微一愣，但眼眸中的異色迅速隱匿去。

「你家小姐呢？」

「在房間里。」

李北風點點頭，轉身朝着房間走去。

秋月站在原地，看着李北風的身影，臉上露出一絲猶豫糾結神色。

腦海中，浮現起了昨晚雲兒的那番話。

「生米煮成熟飯！」

秋月輕咬着下唇，始終猶豫不定。

……

蘇杉住在李府側面的小院，此處距離李北風和青檸的房間都不算遠，小院之間互通，幾步路便能到。

李北風來到蘇杉的房間門口，卻發現房間並未關，輕掩著。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敲了敲門。

「進來吧！」

李北風深呼吸一口氣，踏入了房間內。

幽靜的房間，略有幾分清冷的寒意。

蘇杉的房間跟別人的房間不太一樣，她的房間內似乎永遠比別人的房間要冷一點。

房間內乾乾淨淨，除去不遠處那擺着幾排的書架，擺放着許多的書籍，房間內瀰漫着一股書香卷氣。

窗前，蘇杉靜靜坐在桌邊，捧着手上的書低頭看着。

來到這裏的這段時間，她絕大部分時候都在看書。

李北風緩步上前，來到了她的身後。動作很輕，並未驚擾到她。

從身後，李北風的目光停留在她所看的書上。

瞥了一眼，李北風便輕輕搖頭嘆氣。

這哪是女孩子家家該看的書！

太正經了！

桌前的蘇杉依舊認真低頭翻閱着手中的書，絲毫沒有意識到身後李北風的靠近。

「咳！」

直到李北風輕聲的咳嗽，這才將蘇杉驚醒。

「呀！」

她嬌軀微微一顫，像是被嚇到了一般。

回頭，當看見出現在身後的李北風時，她眼眸中浮現出一絲驚慌之色。

隨即，臉上多了幾抹嗔怪神色。

「怎，怎麼是你？」

蘇杉輕輕拍了拍胸口，似乎被嚇的不輕：「你來了怎麼都不說話的？」

李北風輕笑一聲：「這不是看你太認真了，沒想着打擾你！」

「你差點嚇死我了……」

蘇杉微微鬆了口氣。

她膽子本就小，被李北風這麼一嚇，驚魂未定。

隨後，她緩緩將手中的書合上，輕嘆了口氣：「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啊！」

李北風輕聲開口，目光落在她身上，「聽青檸說，你要走了？」

蘇杉手上的動作一頓。

「嗯。」

「什麼時候走？」

「就這幾天吧！」

蘇杉看了一眼窗外，輕聲道：「以前就一直想出去看看，趁著現在有時間了，正好走走！」

李北風眼眸中多了一絲擔憂：「外面很危險！」

如今大昭內亂，昭南王爺跟趙敬打的正水深火熱，被拖入戰爭泥潭的地區一片混亂。

時局不穩，這個時候蘇杉打算出去，的確不是一個好決定。

「我知道！」

蘇杉微微點頭：「我會小心的。」

李北風沉默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勸！

蘇杉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他即便再多說什麼，恐怕也無濟於事。

「怎麼？」

不知為何，蘇杉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她回頭，清冷的眸子注視着李北風，嘴角微微揚起，多了幾分笑意，像是打趣，「不希望我走嗎？」

她本以為，李北風會沉默。

然而，李北風卻點了點頭；「嗯。」

她反倒是沉默了！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回。

半響后。

「可我還是想出去走走！」

蘇杉的眼眸中多了幾分迷茫：「這次不去，恐怕以後就沒機會了……」

她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眼下身體的確好轉了許多。

但會不會哪天突然出意外，她並不確定！

她想在自己還能行動的時候，去完成自己年少一直執著的念頭。

「以後也有機會的！」

李北風沉默了許久，才開口：「等到日後天下太平，這天下你想去哪，隨時都能去。或者……」

「我陪你去！」

蘇杉嬌軀微微一顫。

她扭過頭，目光沒有落在李北風身上。

「不用了，你那麼忙，你的身上還肩負着那麼大的使命……」

蘇杉輕聲拒絕：「我怕，以後可能沒機會了。」

李北風沒有再開口。

他眼神複雜靜靜盯着眼前的蘇杉，她已然下定了決心，執意要離開。

勸不動了！

哪怕李北風的確可以強硬態度讓她留下來，但對她而言，未嘗會是一件好事。

「是你告訴我的……」

這時，蘇杉又輕聲開口：「你說人生其實還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可以去做……對啊，的確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我。」

說到這裏，蘇杉又回過頭，靜靜的注視着李北風。

她的語氣很平靜，清冷的眼眸中微微泛著紅。

眼眶中，似乎有什麼情緒在瀰漫。

可她依舊還是很平靜。

「我們都會有美好光明的未來，對嗎？」

李北風心頭一咯噔，他注視着蘇杉的眼眸。

她眼眶微紅，有什麼晶瑩在醞釀着。但她的臉上，卻始終帶着幾分笑容。

很好看的笑容！

像是釋然。

然而，李北風心頭卻沉了下來。

「那我們，以後還會再見嗎？」

「會吧！」

蘇杉想了想，點點頭，「或許以後的某一天，我們還能再見面……」

她說的很平靜，也很釋然。

但李北風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蘇杉或許是個很文藝的女子。

作為大家閨秀，她渾身上下都透露著幾分文藝的氣質。

因此，她給李北風整了這麼一出。

以後再見面？

也多半意味着以後不會再見。

她這次離開之後，兩人之間沒了牽絆。再想見一面，難如登天。

除非……

正當此時，門外傳來了聲音。

「小姐，李公子？！」

這時，門外的秋月突然走了進來。

她的手上，還端着什麼東西。

「小姐，喝葯了！」

秋月端著葯小心翼翼放在了蘇杉面前。

同時，秋月瞥了李北風一眼，不動聲色的開口：「李公子，我給你倒杯茶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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