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李北風微醺醉意的眼眸停留在她的側臉上，光滑白皙略帶幾分消瘦的臉龐，細長清淡的眉毛，那雙烏黑的眼眸依舊清冷。

只是清冷之中，卻蘊藏着許多複雜的情緒。

飄逸的秀髮披肩散落在雪白的衣衫之上，雪白長裙將她的身姿展露無遺。

若是以往，李北風只敢偷偷的觀察。

但此時略微醉熏的他，膽子也無端大了不少。目光略微有些肆無忌憚的在她身上上下掃視着，靜靜的欣賞着眼前這位風華絕代，令天下人都格外敬重的大昭長公主。

而此刻的趙盈似乎有心事，並未注意到李北風毫不掩飾的目光。

她凝望着窗外夜景。

此刻夜色已深，燈火通明的京城已經逐漸歇息。遠處的燈火不斷的熄滅，直至最後完全陷入漆黑之中。

趙盈凝望着窗外，眼眸中彷彿有什麼情緒在猶豫着。

最終，歸於平靜。

「如果我比她早一步認識你……」

趙盈突然回過頭來，盯着他：「你還會是如今的選擇嗎？」

還在偷偷打量着她的李北風，在聽到她這番話時，猛然怔住。

原本微醺的醉意也似乎消散了不少。

他獃獃的望着趙盈，清秀絕美的臉龐，不施粉黛的白皙肌膚，精緻出塵的五官，美的不可方物。

她正靜靜的盯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眼眸中似乎有些許的忐忑，不安，又似乎有一些的期待……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

而李北風卻久久沒有回過神。

他沒想到趙盈竟然會問出這麼個問題來……假如當初先認識的是她，而不是素衣，他的選擇又會是什麼？

這個問題，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假如先遇上的是她，

會選擇她嗎？

李北風沒有答案！

或許吧！

倘若當晚出現在李家村，出現在自己院子裏的人是她，或許會是完全不同的境遇，又或許依舊會重複著相同的命運。

可惜的是，沒有如果。

更重要的是……

……

然而，瞧見李北風沉默時，趙盈眼眸中原本的期待和希翼一點點消失，黯淡之色逐漸湧現。

李北風的沉默已經是回答了她……哪怕再重來一次，他的選擇還是不會變。

這個結果，在她意料之中。

可卻不是她所希望的……

「我突然開始有些嫉妒她了……」

趙盈的聲音略微低沉，語氣中有那麼一絲的不甘。

「以前，我一直都不喜歡她。」

李北風抬頭看她，對上了趙盈那微微淡然的目光。

「看到她，我就像是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她跟我太像了，所以我很不喜歡她……」

她的聲音很輕，美眸中追憶著某些過往的記憶。

趙盈是驕傲的人，每個驕傲的人都有自己固執的想法。

或者說是執念。

她從來不喜歡別人拿李素衣跟她對比，作為大昭長公主，那麼驕傲的她怎麼會願意看到有其他人跟她相提並論？

更重要的是，李素衣真的跟她那麼像！

當初在第一次見到李素衣時，趙盈便發現她竟然跟自己是如此的相似。

氣質相似，武功相似，甚至連性格都那麼的相似……

她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趙盈不喜歡這種感覺，她一直自傲自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是無可代替的。

李素衣的存在，讓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挫敗的感覺。

她不服氣。

「所以啊，我一直都想贏她，我想證明給她看，我比她更優秀……」

趙盈緩緩開口，眼眸中突然有了些惋惜。

「可惜的是，跟她鬥了這麼多年，我始終沒有贏過她……」

「我一直以為她不過是運氣好了點，才會每次都差那麼一點……現在我才發現，我跟她差的其實很遠……」

趙盈的聲音種多了些失落的情緒。

「我不如她！」

這是她第一次承認，自己不如李素衣。

對於趙盈而言，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已經是不可思議的事情。

可如今，在某些方面她的確已經輸的一塌糊塗。

徹徹底底！

李北風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知道她在說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她輸了嗎？

其實並沒有。

她跟李素衣一樣，都是天底下最優秀的人，她們之間未必一定要分出個勝負來。

「你也很優秀！」

李北風搖了搖頭：「在某些方面，你並不比她差……」

儘管她們兩人的確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但她們終究是兩個獨立的人。各有千秋，各有各自的優點。

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兩片樹葉，更何況是兩個人？

她有些鑽牛角尖了！

「那你為何選擇的是她？」

趙盈突然盯着他，語氣一轉：「就因為我是大昭的公主？！」

當問出這句話時，李北風明顯能感覺她那被自己握在手心的素手突然握緊，以及微微顫抖的嬌軀，都沒能逃過李北風的眼睛。

李北風沉默著，猶豫了片刻后，還是點了點頭。

是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她的身份。

當然，也是自己的身份。

「為什麼？」

面對着趙盈不理解的追問，李北風沉默了。

他猶豫着，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

「可她也是公主！」

趙盈美眸盯着他，突然道：「你難道不知道，她是北齊的那位亡國公主？」

趙盈早就清楚了李素衣的真實身份。

去年冬天在在北州時，她開始懷疑起了李素衣與北齊的關係。之後在欽天司的調查之下，順着蛛絲馬跡抽絲剝繭，最終確定了李素衣的身份。

種種跡象都表明，李素衣就是當年被大昭所滅掉的北齊亡國公主。

這個消息對於趙盈來說並不意外。

至於他……

趙盈瞥了李北風一眼，他早已是李素衣的枕邊人，又怎會不知她的真實身份？

正因如此，她才不服！

同樣是公主，為何他選擇的卻是李素衣？

她不理解！

也不服氣！

然而，李北風並未第一時間回答她的這個問題。

在經歷了許久的沉默和內心糾結后，李北風看了她一眼：「你真的想知道原因？」

趙盈凝視着他的眼睛，從他眼中似乎看到了某些從未見過的目光。

不知為何，她心頭突然浮現一絲害怕的神色。

她在害怕什麼？

不清楚！

「你說吧！」

趙盈緩緩閉上眼睛，面無表情道。

「她不是北齊的公主！」

李北風緩緩開口，語出驚人。

原本閉上眼睛的趙盈，猛然睜開盯着他。

「不可能！」

她怎麼會不是北齊的亡國公主？

自己的調查不可能會錯！

「她的師傅，是昔日北齊大宗師李無雙，北齊的郡主！」

趙盈沉聲道：「李無雙這些年來一直暗中密謀著復國北齊，她名義上李無雙的徒弟，其實也不過是個引人耳目的身份罷了！」

「她的真實身份，是北齊當年活下來的那位公主！」

李北風搖了搖頭：「你只說對了一半……素衣的確是她的徒弟，但卻不是北齊的公主！」

說到這，停頓了下，李北風微微嘆了口氣：「就連素衣她自己也被蒙在鼓裏，她也始終以為自己是北齊的公主，實際上，她一直都被騙了。北齊的公主，另有她人！」

「誰？」

趙盈盯着李北風，發現他臉上的神情並不像是在說笑。

李素衣，難道真的不是北齊的亡國公主？

那，又會是誰？

「你還記得李心意嗎？」

李北風緩緩開口。

趙盈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位長相秀氣乖巧姑娘的身影。

之前她受傷在莊園時，是那位姑娘照顧著的自己。

「是她？！」

趙盈愣住了。

這個答案出乎了她的意料。

李素衣不是北齊公主，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小姑娘才是真正的北齊公主？！

怎麼有點……荒唐？

「還有一件事……」

李北風瞥了一眼她，猶豫道：「當年北齊亡國時，北齊的皇后所誕下的其實是對龍鳳胎……」

趙盈眼眸猛然一凝。

龍鳳胎？

這……

怎麼回事？

北齊皇后當年誕下了北齊的皇室子嗣，這幾乎是天下人盡皆知之事。

大昭為了剷除那個孩子，這些年可謂是費盡心思。

但，恐怕誰也沒想到，當年北齊的皇后誕下的竟然是龍鳳胎？

這的確出乎了她的預料。

「龍鳳胎……」

趙盈默念了一聲，隨即抬頭盯着李北風：「那另一人呢？」

李北風沒有再開口，只是靜靜的看着她，沉默不語。

趙盈先是有些疑惑，目光落在李北風身上。當發覺李北風平靜的注視着她時。疑惑頓時湧上心頭。

沒等她繼續多想時，趙盈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緊接着彷彿意識到什麼，心頭猛的一咯噔。

一個不祥的的念頭從她腦海中突然升起。

望着李北風那平靜的眼眸，彷彿是在訴說着什麼。這一刻，趙盈的心臟猛然抽動了一下。-

平靜的臉龐，微微失色。

語氣中，多了幾分顫抖。

「你不要告訴我，另一個人……是你？！」

「是我！」

李北風平靜低沉的聲音宛如一道驚雷，在趙盈腦海中炸裂開。

將她炸的腦袋一片空白，昏沉懵逼。

她愣在了原地，目光獃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各種情緒在這一瞬間迸發而出，意外，震驚，迷茫，不敢置信，驚慌，甚至是……驚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