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街道，獨剩寒風呼嘯。

李北風凝望著不遠處的灰袍身影，眼神平靜。

他很鎮定！

鎮定到連李素衣都略微發怔，緩緩抬頭，注視李北風的背影，美眸微蹙，回想著他剛才所說的話，湧現出了幾分疑惑之色。

而在李北風身前不遠處，道姑寬大的灰袍被冷風吹的呼呼作響，黑白相間的頭髮下，那張原本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臉在隨著李北風的話音剛落，而驟然變了色。

一抹凌厲從她眼神底一閃而過，剎那間，殺意畢露！

周圍天地間的冷風在這一瞬間彷彿凝固，下一秒，滔天般的氣勢撲面而來，幾乎要將李北風吞噬。

彷彿是意識到了什麼的李素衣，下意識想要上前，卻被李北風攔下。

他站在原地，臉上沒有一絲畏怯。

依舊平靜的凝望著眼前那被他說中了秘密，而驟然變了臉色的道姑，嘴角微揚。

「我想，我們現在應該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吧？」

「……」

道姑冷著臉，那雙凌厲的眼睛盯著李北風，彷彿是要將他完全看透。

尤其是那鋪天蓋地籠罩的宗師之威，幾乎要將李北風壓的喘不過氣來。

這一刻，她是真的動了殺心！

此子，斷不能留！

然而……

逐漸回過神來的道姑，很快意識到了什麼。

她眼神中的殺氣逐漸退卻。

在沉默了許久之後，道姑眼神中的殺意消散，但冰冷的眼眸卻始終不帶一絲感情。

「好，我給你一個機會！」

「我在客棧等你！」

話音剛落，道姑最後凌厲的眼神冷冷的盯了李北風一眼，轉身離開。

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當中。

在瞧見道姑離開之後，李北風猛然鬆了口氣，這才驚覺後背有些發涼。

他不由有些后怕，剛才實在是太兇險了。

萬一他猜錯了的話，必定死路一條！

還好，他這一次又賭對了！

回頭，這才瞧見李素衣那微微皺著的眉頭，以及美眸中那略帶幾分疑惑的目光。

「你……要跟師傅說什麼？」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問出了口。

「秘密！」

李北風輕笑了一聲。

李素衣蹙眉。

「放心，相信我吧，我一定能解決的！」

李北風開口，目光堅定：「我大概已經知道，該怎麼搞定你師傅了……」

他大概已經猜到些什麼！

那些零散的線索，逐漸在他腦海中串聯成線。真相越來越近，大概……只差一步之遙了！

李素衣抬頭看了李北風幾眼，眼中依舊有幾分狐疑之色。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再開口。

只是低垂下的眼眸中，彷彿意識到了一些什麼。

……

客棧，二樓。

房間內。

「你到底是什麼人？！」

李北風坐在屋內的桌前，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熱騰的茶水下肚，瞬間驅走先前受的風寒。

隨後他緩緩抬頭，對上了不遠處道姑那充滿殺意的目光。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

相比起充滿殺氣的道姑，李北風倒是顯得很平靜，甚至有些……悠然。

從道姑的反應上來看，他已經驗證了心中的猜測。

果然如此！

李北風輕笑一聲，再對視上道姑那陰沉冰冷的視線，已經沒了太多的忌憚之色。

他輕聲開口：「素衣之前告訴我，說她是北齊的亡國公主。她的人生使命，是光復北齊王朝的江山……這一切，都是你告訴她的吧？」

道姑冷冷的盯著他：「你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不信！」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其實，李心意才是北齊真正的公主吧？」

道姑眼神瞳孔猛然一縮。

一剎那間，又很快恢復正常。

「果然是真的！」

瞧見了道姑臉上的變化，李北風笑了。

「李心意她才是北齊真正的公主，而素衣……只是一個被你利用了的工具對吧？」

「你是如何得知的？！」

道姑冷冷開口，臉上逐漸面無表情。

她沒有否認！

「因為你！」

李北風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因為你是素衣的師傅。」

道姑皺眉，「什麼意思？」

「素衣的身份，她的使命，全部都是你告訴她的……那麼毫無疑問，你的身份多半應該跟北齊撇不開關係吧？」

李北風看向她，好奇道：「那麼，你是昔日北齊的臣子？還是北齊皇室的人？」

道姑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只是冷冷的盯著他：「你是如何得知心意身份的？」

她不關心李北風是如何得知她的身份，她只想知道，李北風是如何知道心意真正身份的。

是他無意間得知？還是心意的身份已經暴露了？

「我不是說了嗎，是因為你……」

李北風輕輕搖頭：「素衣的實力已經是當今在世頂尖般的存在，而你是她的師傅，比她還要強……這天底下，能達到你這種實力境界的鳳毛麟角。因此，你的身份也就不難猜了。巧合的是，我這幾天在北州，的確查到了這麼一號人……」

「昔日北齊大宗師，李無雙！」

李北風注視著道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沒說錯吧？」

這一刻，道姑反倒是冷靜了。

她目光平靜的盯著李北風：「然後呢？」

「北齊大宗師，李無雙！傳聞是昔日北齊皇室供奉，也有傳聞說你是北齊郡主……十幾年前隨著北齊亡國，徹底消失在大眾視野里……」

李北風腦海中回想起了來到北州之後調查的傳聞，在南州和中州的確很少有聽聞北齊大宗師李無雙的消息。但在北州，李北風倒是很快就查到了一些消息線索。

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李北風已經開始懷疑起李素衣師傅的身份。

直到今天，徹底確定！

「從我確定你的身份開始，我就開始懷疑了……」

李北風開口道：「素衣說過，幾年前你突然不告而別。巧合的是，心意也曾跟我說起，你是在幾年前才找到的她……」

「你身為北齊皇室的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對心意好，更何況是……她說你是她的姑姑？」

「還有，夕陽城外你讓心意去照顧的那位，就是昔日北齊皇室的太監吧？」

李北風盯著道姑，擲地有聲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當年北齊亡國之際，正是他將心意從皇宮內救出來的吧？」

「心意，才是真正的北齊公主對吧？！」

「……」

當所有的疑點線索匯聚在一起，真相便已經在李北風腦海中醞釀成形。

道姑為何讓李心意時常去照顧那位城外的老太監？

她身為李素衣的師傅，為何卻突然不告而別好幾年。偏偏去找李心意，承認是她的姑姑？

為何她如此緊張保護著李心意，不準任何人接近她？

當確定李心意的身份之後，所有的疑惑便完全迎刃而解。

真相大白！

這一刻，道姑的眼神終於變了。

她沒想到，眼前此人的心思竟然如此縝密。

他竟然能依靠著推斷，直接將真相給推演了出來。

甚至是……不差分毫！

道姑眼神中醞釀起了殺意。

他知道的太多了！

「你究竟是什麼人？」

道姑冷冷的盯著李北風：「你有什麼目的？」

她此刻心頭湧現起了幾分后怕！

此人到底是誰？

他為何會知道這麼多。

還有他跟素衣……

他到底是不是有心接近素衣的？

「你是大昭的間諜？！」

似乎想到什麼，道姑面露殺意。

「間諜？」

李北風啞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很好奇我是誰？有什麼目的？」

李北風瞥了她一眼。

道姑沒說話，只是眼神中的冷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眼前此人知道的太多了！

他不但知曉復國大計，知曉心意的身份，知曉她的一切目的。若是他泄露出去，她這些年籌備的一切都將功虧一簣。

因此，今天斷然不可能放他離開！

哪怕是素衣會因此傷心欲絕，她也定然要殺了眼前此人！

而此時的李北風，像是完全沒有瞧見道姑眼神中已經隱藏不住的殺氣。反倒是愈發平靜的開口：「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等你聽完這個故事，就知道我到底有什麼目的了……」

停頓了一下，李北風才緩緩開口。

「其實我呢，出生在大昭王朝南州境內的一個小山村裡，山村很偏僻很小，但是村裡的村民很熱情……我爹呢，是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夫。但是，他的醫術卻很庸，庸到什麼程度呢？大概別人找他看病就跟找他算命一樣，靈不靈，全看天意……」

「他去世好幾年了，直到他去世之後，我才知道他原本可能是個神醫，醫術十分高明……可是我很奇怪，他醫術明明很高，為什麼卻要裝庸醫？」

道姑微微皺眉，冷眸愈發不善。

她對李北風的故事並不感興趣。

對他爹更是一點都不感興趣。

「至於我呢，連我爹那點庸醫術也沒繼承來，爹死了以後我差點餓死……我本以為，我應該會蝸居在那個小小的山村，提前過上養老的日子，慢慢蹉跎了人生歲月。直到有一天，我遇到了素衣……」

說到這裡，李北風停頓了一下，才輕笑了一聲。

「……她後來走了，為了找她，我決定離開那個小山村，去尋她。離開之前，村裡的老村長突然找到了我，他告訴我，我爹臨終之前留下了東西給我……」

說到這裡時，李北風緩緩伸入懷中，從懷中取出了什麼，擺在了道姑的面前。

道姑凝神看去。

那是一張紙條。

「這是什麼？」

「你看看就知道了！」

道姑狐疑的看了李北風一眼，確定對方不是耍詐后，輕輕一揮手，紙條到了她手上。

打開！

她的眼神猛然一縮。

紙條上，赫然寫著的是她的名字！

「什麼意思？」

她盯著李北風。

李北風輕笑一聲：「我後來才知道，我的那位爹，或許不是我的親爹……他告訴村長，若是有朝一日我要離開村子，就讓村長將這紙條交給我。紙條上面，就寫著你的名字……」

「我想，他應該是想讓我來找你吧！」

道姑凝著臉色，盯著紙條上的字，又盯著李北風看了幾分，似乎想要看出他是不是在說謊。

「你的意思，你爹認識我？」

「大概吧！」

李北風開口。

北齊大宗師，李無雙！

在此之前，李北風從來沒想過，這位北齊大宗師，竟然會是李素衣的師傅。

當得知這個消息時，李北風才確定了某些猜測。

「當然，這些並不是重點……我爹只是留下了這張紙條，我也不清楚他的目的是什麼。」

李北風笑了一聲。

道姑皺眉，盯著李北風：「你到底想說什麼？」

此子在玩什麼花樣？

莫非想拖延時間？

「你別急，聽我說完……」

李北風停頓了一下，又開口：「就在幾個月前，也是在一個這樣的夜晚，我在朝陽郡的街頭，碰到了一個乞丐……」

說到這裡時，他緩緩伸手摸到了脖子處。

下一秒，李北風解開了臉上的麵皮。

而瞧見這一幕的道姑，神色微微一怔。

麵皮？

這不是他原本的模樣？

此子竟然還易容了？

她竟然都沒看出來？

正當道姑愣神之際，李北風已經揭下了臉上的天蠶絲麵皮，露出了自己原本的模樣。

劍眉星眸，清新俊逸。

一張清秀俊美的臉龐，出現在了道姑的視線當中。

這一瞬間，在瞧見李北風模樣的那一刻，道姑的眼神瞳孔猛然一縮，臉上的表情也在這一刻凝固。

震驚！

不敢置信！

宛如是見了鬼一般，徹底沒了身為大宗師的淡定。

「你……」

這一剎那間，她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竟然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那雙原本冰冷的美眸，此刻中全是……震驚！

震驚之後，便是……欣喜若狂。

「那個乞丐說，我跟北齊的皇帝皇后長的很像，他還說，我是北齊遺留在民間的太子……」

李北風凝望著眼前的道姑，輕輕搖了搖頭：「我一開始是不信的……這未免有些太扯了。但後來，我又逐漸開始懷疑了……」

他從道姑臉上的表情，和眼神中的反應來看。

已經再次驗證了李北風心中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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