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榮海捧著唐瑜的臉，一點點地觀察，他想判定這張臉的真假，可有整容的痕迹。

他二人中間有近二十年不見，兩人都改變不少，事實他是越看越不確定。

似像，又非。

說話的聲音也是像的，不過這年頭，嗓音完全可以通過科技調整，也是做不得數。

另一邊，唐瑜則用極其冷漠的眼神看他，眼裏，全是冰樣的寒意。她沒有力氣，她一直被注射了藥劑，所以她沒法反抗。

但她看到了聶榮海眼裏的恐懼。

這兩年多，聶榮海是來過幾次的。他每回來，都趾高氣揚，一副享受的嘴臉。但這次不對頭。

唐瑜心知，肯定是發生變數了，還和自己有關。

聶榮海扒拉着唐瑜脖子，他呼吸一重，唐瑜能感應到他的手抖。

女人的脖子順滑，他沒找到疤痕，也沒看出有什麼除疤留下的印記。

他又扒拉了唐瑜的腳腕，當年被滯留外星時，唐瑜腳上受過傷，聶榮海示愛，為表自己不離不棄，在腳上同樣部位也拉了一刀。這事外人不知，只他和唐瑜知道。

可眼前女人，腳腕光潔，沒有傷……

聶榮海又一把拽過她的左手。於潭雙手用槍，左手也有用槍的薄繭。

可這女人的左手，並沒有繭……

而到此時始終沒開口的唐瑜已經明白，這垃圾是懷疑上她的身份了。她迅速盤算，看是不是要將計就計？……

二十年前唐瑜和過去揮別時，其實抹去了所有曾經的痕迹。怕被找到，她連身上的痣都完全點掉了。像雙槍這樣的個人標誌，她更不可能留下把柄。

她聰明謹慎，包括唐竹從小學校里體檢，她都會提前佈局，要麼換血檢測，要麼逃避檢測，一直都沒出岔子。

若不是因為有次她出任務時唐竹意外昏迷受傷，有血液樣本流落在外，聶榮海根本沒可能找到她們母女……

聶榮海一把丟開了唐瑜。

假的——這是他的判斷。

他千辛萬苦，竟然弄了個假貨在身邊！為了她們母女，他花了大量人力精力，因為沒法找狄絲幫忙，他幾乎用掉了一大半的私房錢！

為了她們，他夫妻感情，父女感情皆受影響，支持率一路下滑，還處處受制……

現在告訴他弄錯了？

而他真要找的人已經在趕來報仇的路上？

聶榮海氣暈了，可他又不死心。

大口喘氣的他，一把掐住唐瑜的脖子：「你不是於潭！你，你究竟是誰！」

唐瑜故意呵呵。她不是於潭？確實挺好笑的。

聶榮海聽出了譏諷，一個巴掌扇出去：「想少吃點苦頭就趕緊說！否則你會後悔的！」

「我確實不是於潭！」

「果然……」

「我是唐瑜。」

「你……」聶榮海又扇了個巴掌出去。「文森特那貨，是和你一夥兒的吧？」

「……」唐瑜心驚，面上卻不敢顯露。文森特？他不是聶榮海的狗？他又背叛了聶榮海？看來，最近外邊的世界很精彩啊！

「你在外邊，看見於潭了？她來找你了？」雖不明所以，但不妨礙唐瑜順着聶榮海的盤問猜測。

「你果然不是於潭！」聶榮海掐住唐瑜兩頰：「你騙了我！於潭好本事啊！一早就耍了我！我竟然錯信你就是於潭！」

唐瑜卻是突然笑了起來：「所以，聶榮海，唐竹根本就不在你手上，是不是？」

聶榮海臉色又是一沉，他沒想到，這女人會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怎麼不在！我等會兒就去弄死了她！」

唐瑜看出了他的惱羞成怒：「你要是控制着唐竹，怎麼會恐懼于于潭的出現？唐竹是於潭的命啊！你拿着唐竹，於潭就將對你唯命是從。你慌什麼？所以，你一直在騙我，你從來就沒能控制住唐竹是不是？」

……

原來，這些日子，為了控制唐瑜，聶榮海一直以唐竹來吊著她。唐瑜心憂女兒的安危，不敢硬來，也不敢頂撞，只得忍辱負重……

聶榮海需要唐瑜。

之所以把她禁錮，一是想要她將精神力一分為二的辦法和心得，二是他還想要一個能力強大的孩子。

狄絲的好處，只是出自名門，給他助力。可狄絲家族就沒有體能和精神力強者。狄絲生的三個孩子，精神力都不行。

聶華的精神力雖被用藥劑堆到了S-，雖說他還年輕，可卻很難再往上了。這輩子都未必能到S，更別提S+，SS。

為此，聶榮海很鬱悶。

遺傳這玩意兒，就是這樣。

精神力強者本就少，女性更是鳳毛麟角。聶榮海想要強大傳承者，卻沒有適合的對象。這些年，他總想着於潭，後悔當年還是不夠謹慎，不夠努力，不該讓於潭逃走的……

所以當他找到於潭后，他就下定決心要把她和他們的女兒全都帶到身邊來。他調查了資料，發現唐竹高中時期登記在檔案里的精神力只有B。原本對女兒就不感興趣的他，當時很失望。

所以他改變主意，打算把於潭先弄在身邊，利用唐竹來控制她。

他成功了。

靠着文森特，他抓到了於潭，再利用文森特每隔一段時間偷偷拍一段唐竹的視頻，讓於潭只能認栽。

於潭答應了聶榮海的要求，但前提是，唐竹必須平安……

聶榮海倒是很想馬上和於潭生孩子，可惜，於潭相比從前，精神力下落了，只有S-。

這顯然達不到聶榮海的要求。

他不求於潭精神力能回巔峰，但至少得恢復到S級，他們的孩子才可能有突破他們的水平。

所以前兩年，於潭就一直在聶榮海的安排下做恢復。每天，她都被安排了很多訓練精神力的課程，也被強制灌下不少藥劑。

後來聶榮海受傷，他打算來個一石多鳥，讓方特去萊恩星把唐竹接過來。可他萬萬沒想到，方特是狄絲十年前就安排在他身邊的眼線。

狄絲大怒，聶華直接出手。

結果，唐竹沒了！

被弄死了！

聶榮海對聶華雖生氣，可他卻因為形象，因為狄家，因為選舉，必須「父慈子孝」，所以他的氣撒在了方特身上……

由於聶華的出手，他的計劃受了影響，他沒有了新視頻來控制於潭。

那女人不好忽悠，他本想拿舊視頻渾水摸魚，可她一眼就識破了。

打那之後，於潭就開始不合作了。

精神力分解法寫了一半，精神力也不思量提升了，每天就睡覺。

聶榮海騙她說唐竹去了軍校，還拿出了偽造的錄取通知，可她不信。

於潭表示，什麼時候讓她見一眼唐竹，她才會配合。

聶榮海不捨得殺她，兩人就這麼磨著……

所以眼下，當唐瑜判斷出，這渣男手上從來就沒控制住女兒后，她一下就如釋重負了！最近幾個月，渣男拿不出女兒視頻，她唯恐女兒出事！她差點以為，女兒沒了……

她和女兒相依為命過日子，身邊並沒有什麼至親。現在有人出來假扮自己，並能騙過聶榮海，她不管怎麼想，都只可能與女兒有關。

這說明，女兒是安全的。

女兒好好的，她這個做娘的，自然不能拖後腿！

她得想辦法保命！

而唐瑜燦爛絢麗的笑已經刺痛了聶榮海，他的手再次掐住了她的脖子。

「既然你不是於潭，那你可以死了！」

「殺了我，你會後悔的！」唐瑜感應到了男人的殺氣，也不做無用抵抗，只是笑得意味深長。果然，聶榮海的手力鬆了兩分。

「我是於潭的孿生姐姐，沒想到吧？」既然渣男都看不出來真假，那她自然可以編故事。她故意用了疑問句來試探。

果然，渣男下意識就答了。「我猜到了！」還真是雙胞胎！難怪了，一般替身，誰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假扮別人？也只有血親了。

「所以你不能殺我！留着我，你才可以控制於潭。殺了我，你只會激怒她！那麼她一定會來找你報仇！你要知道，我們姐妹感情很深……」，

「我的人一早就盯住於潭和唐竹了，你們是怎麼做到調包的？你是什麼時候假扮上的？文森特幫你的？」

「我是唐竹的養母！你們從一開始盯住的，就是我！」

唐瑜腦子轉得飛快，並迅速編好了故事：

說於潭生下孩子又後悔，不想和他再有牽扯，嫌棄孩子不想養，可這孩子畢竟也是一條生命，生都生了總不能掐死……於是於潭求她這個親姐姐幫忙。

她點了頭。

於是孩子便由她這個大姨以生母的身份來撫養了，這一養就是十幾年。於潭只是偶爾來遠遠看看孩子，卻從沒在孩子面前出現過。

「所以連唐竹都不知道她不是我親生，作為鄰居的文森特又怎會知道？所以啊，是你一開始就弄錯了。錯以為我是於潭，把我綁架了。我疼愛唐竹，深怕她被你傷害，也只能將錯就錯，所以瞞了這事……」

聶榮海目瞪口呆，覺得應該就是這樣的。

否則呢？他既想不出為何兩個女人這麼像，也解釋不了為什麼會有兩個於潭。而且，眼前女人的精神力也有S-，這是抓回來后他親自做的檢測。

如果不是血緣關係，哪來那麼多S級的人？

他在中央星有權有勢都找不到適齡的此類女人為自己服務，何況於潭？……

唐瑜的脖子雖依舊被聶榮海死死掐著，但她清楚，自己可以活下來了。

「所以我對她們母女都有大恩，你要是傷害了我，於潭不會放過你！」

她又補充表示：「你殺了我，除了泄恨沒有任何意義。與其適得其反，你不如拿我來和於潭做交易。你說呢？

其實，將精神力一分二並不是於潭的獨家本領，而是我們老於家家傳的本事。我是真的會。你放我一條生路，我可以教你。」

聶榮海確實不打算殺她。

可一想到，他被這對姐妹耍了兩年多，被玩弄股掌，還損失巨大，他就覺得不痛快。他總得收點利息回來吧？

邪念起，他抓住唐瑜脖子的手就開始往下移。

「既然你冒充了她這麼多年，那麼在她露面之前，不如你就冒充到底？」

這個S-精神力的女人，自己既然養了這麼久，還不如就把她變成自己的？運氣好的話，他依舊能得到高質量兒子？

唐瑜眉頭一蹙，剛要開口，卻見聶榮海手腕一震。

「你光腦亮了。」

「不要緊，我們的正事更……」聶榮海原本打算不予理睬，想要直接掛掉。可一低頭，卻發現是公務。

他的部門出了點事。

要事！

他必須立即離開處理……

「算你運氣好！」他磨了磨牙。「限你明天之前，把我要的精神力分二法弄出來。否則……你要吃的苦可就不是一丁半點了！我會把於潭欠我的，都從你這兒討回來！」

聶榮海大步離開……

看着他的車駛離，陶然也算是鬆了口氣。

魏森的人，就是給聶榮海搗了個亂，讓他們的數據出了點岔子，讓他們以為負責的一個中繼站出了問題，導致有星船擱淺……

最近的聶榮海生恐再出差錯，半點不敢馬虎，自當趕緊前去調度……

在隔了兩條街的路口一棟六層建築，陶然通過望遠鏡，能看到目標樓里，時不時有人影閃過，可見那處防務等級的非同一般。

陶然：「得儘快救出人質！」

科納：「安排好再行動。放心，裏邊人肯定安然無恙，否則防守不會依舊這麼嚴。至於聶榮海，我們會安排讓他最近忙起來，不會給他機會過來的。」

「嗯。」

陶然並不擔心聶榮海這幾天還會再來。

他是來確認的，他已經得到答案了。

他的當務之急，是趕緊去通過靶場殘留的信息尋找於潭並將之處理。他擔心被於潭瞄上，短期一定不會暴露「假於潭」的位置……

所以在接下來的三五天之內，唐瑜都是安全的。

魏森離開時，在陶然跟前停了下來。

「第一軍這些年一直沒蹚渾水。這次行動，想要成功並不被追究地脫身，恐怕便只能往大了做了。開弓沒有回頭箭，第一軍做了這事，便算是徹底和八軍那裏杠上了。不求別的，只求你將來，定要念著第一軍的好！」

「我知恩圖報，老將軍放心！」

「好！計劃出來后，再與你細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