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睹一名修士渡劫結束，劉玉返回閣樓修煉，卓夢真則外出處理玉丹堂，打算以一個合適的價格賣出。

  但非常不巧，僅僅兩日後，他的預感便成真。

  乾庭聖地等幾大勢力，不約而同往紫霞群山方向增兵，大有進逼這片散修聖地的趨勢。

  紫霞群山四面八方，甚至時不時有成群的高階靈艦出現。

  不斷環繞這片靈山飛行，堂而皇之監視裡面的動靜。

  一時間，這片散修聖地風聲鶴唳，安寧祥和的氣氛一去不復返。

  預感到風暴將至，而紫霞群山將是風暴的中心，許多散修下意識選擇明哲保身，拋售產業離開這片地域。

  短短數日，紫霞群山的修士數量便斷崖式下跌，以往那種人來人往的景象不復存在。

  各大靈山之間冷冷清清，偶爾才能看見幾道遁光穿梭。

  對於意圖離開的散修，乾庭聖地態度十分奇怪，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放任他們通過。

  畢竟散修數量太多，殺是肯定殺不完的，只要踏平這個散修聖地，就能極大打擊各大散修組織的信心。

  待消息傳開，以往的那種威脅將一去不復返。

  而散修本就是一盤散沙，此時大多數修士當然不會生出，與紫霞群山共存亡的心思。

  見乾庭聖地不阻攔，紛紛收拾東西跑路。

  他們之所以來到此地，只是因為此地修煉環境好而已，要說沒幾分感情也是不可能的，但遠遠不到為此冒生命危險的地步。

  只有各大散修組織，因為站在乾庭聖地的對立面，早已經退無可退，才不得不留在此地。

  畢竟乾庭聖地兵圍紫霞群山，這個時候出去只有死路一條，還不如留在此地搏一搏。

  有「九龍神君」在，萬一能化險為夷呢？

  ……

  數日後，紅霞山洞府。

  小亭中，劉玉一人獨坐，桌案上已經沏好一路熱氣騰騰的靈茶，像是在等待著什麼人。

  他倒不是不想離開，而是乾庭聖地的動作太快。

  在還沒有動身的時候，紫霞群山就已經被包圍，所以不得不留在此地。

  不過據這幾日觀察，對於離開此地的散修，乾庭聖地似乎也無意嚴格審查，矇混過關似乎非常簡單。

  觀察數日，劉玉大概明白了乾庭聖地的意圖，顧不得玉丹堂這份產業，打算明日便動身離去。

  今日在此，只是打算與郭破雲告個別。

  畢竟此人，算是他來到中域後，最為熟悉的一名修士，兩人關係一直都不錯。

  不說一聲不告而別，似乎有點說不過去。

  畢竟此次事件之後，紫巾軍也不是一定會覆滅，而且郭破雲修為同樣在金丹巔峰，具備結交的價值。

  「看來乾庭聖地，只是想消滅「散修聖地」，而不是消滅所有散修。」

  「或許其真正的目前，是「那一位」。」

  這樣想著，劉玉下意識轉頭，看向遠方高聳入雲的五階紫霞山。

  剷除散修聖地，消滅具有傳奇色彩的「九龍神君」，確實能有效遏止愈發「猖獗」的散修勢力。

  與之相比，若將打擊面擴大到整個散修群體，難度一下子就要提升許多，需要調動的修士也更多。

  在人妖兩族剛剛息戰，隨時可能再動干戈的局勢下，如此而為自然不合適。

  故而這樣的決定，確實是最合適的方式。

  「既然不是要消滅所有散修，乾庭聖地有意「放水」，那明日的離去應該會比較順利。」

  劉玉閃過這個念頭，隨即微微搖頭。

  「踏踏」

  陣法已經關閉，他沒有等待多久，細微的腳步聲便在府邸外響起。

  一身青衫，黑色短須打理得整整齊齊，看上去精神抖擻的郭破雲，下一刻就出現在視線中。

  雖然衣衫整齊，但他面上神情卻極其凝重。

  「古城道友。」

  走近小亭，郭破雲遙遙拱手。

  兩人已經十分熟悉，自然無需那麼多禮數，不用再搞親自迎接那一套。

  「郭道友，請坐。」

  劉玉面露笑容，起身輕輕一拱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隨即，親手為其倒上了一杯靈茶。

  這些年中，郭破雲確實幫了不少忙，此人算是他在中域僅有的一個好友。

  「唉。」

  郭破雲也不客氣，端起靈茶就是一口下去，放過茶杯後依舊愁眉苦臉。

  很明顯，他對目前局勢十分擔憂。

  「值此時局，不知古城道友邀請在下所謂何事？」

  聊了幾句家常，郭破雲明顯心不在焉，開門見山問道。

  談及正事，劉玉面色笑容收斂，臉上神情變得嚴肅。

  「實不相瞞，古某打算明日便離開紫霞群山，另尋一地安心修煉。」

  「今日邀請郭道友前來，只是想做個告別。」

  「今日一別，也不知何時才能再見！」

  他放下茶杯，起身負手望著雄偉壯麗的紫霞山，目光悠悠坦然道。

  「什麼？！」

  「就連古城道友你也」

  聽聞此言，郭破雲瞳孔一縮，似乎打擊不小，眼中閃過不可思議之色。

  自從乾庭聖地兵圍紫霞群山，多數散修都是事不關己的姿態紛紛跑路。

  就連一些散修組織的外圍成員，這個時候也選擇明哲保身，不敢與乾庭聖地直接對抗。

  患難見真情，以往談笑風生的同道，此時卻大多分道揚鑣，此時才看清到底誰可以依靠。

  一同並肩作戰數十年，郭破雲原本以為已經足夠了解，即使沒有正式加入紫巾軍，劉玉也會選擇留下來。

  萬萬沒想到，就連這位好友都選擇離去，並且語氣如此決絕，明顯不容商量的意思。

  看著劉玉負手遠望的背影，郭破雲眼中閃過複雜，先前明明感覺非常熟悉，此刻卻覺得異常陌生與遙遠。

  「罷了、罷了。」

  「乾庭聖地來勢洶洶，縱有「九龍神君」的威名，也未必能化解此次危機。」

  「古城道友此時離去，確實是最正確的選擇。」

  「若事不可為，確實不應該將希望都放在此處，應該留下一些火種。」

  郭破雲頹然一嘆，言語間充滿無奈。

  紫霞群山雖有「九龍神君」坐鎮，但乾庭聖地同樣有神君存在，並且數量更多。

  一旦動用靈寶，在那種達到煉虛級的力量下，就連神君也會被鎮壓。

  雖然局勢，未必會壞到那種程度，但此時離去，確實是最「明智」的選擇。

  實力對比懸殊，人心已經散了。

  儘管各大組織，已經做出各種措施，依舊無法組織人心的離散，該走的最終依舊會走。

  臨走之前，劉玉還和他說一聲，而不是不告而別，已經很夠意思了。

  所以反應過來，郭破雲才沒有挽留。

  「這個世上，從來不是少數服從多數，真理只在法術神通的攻擊距離之內。」

  「時局如此，我等又能如何？」

  早已對世事洞察入微，劉玉眸中閃過冰冷與淡漠，輕聲開口。

  隨後一轉身，他罕見地認真道：

  「郭道友，你是古某在中域為數不多的好友，古某不願聽聞關於你不幸的消息。」

  「既然時局如此，你也要早做打算。」

  「在如今的局勢下，我等金丹修士又能如何？」

  「試圖逆勢而上，最終結果只能是灰飛煙滅，順勢而為方是最理智的選擇。」

  見對方「冥頑不靈」，出於兩人之間的交情，雖然早就知道結果，但劉玉還是選擇勸說一次。

  郭破雲臉色沉重，聞言陷入沉默之中。

  是啊，實力對比如此懸殊，放棄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只要保住一條性命，未來就有無限可能，有朝一日凝結元嬰，依舊可以為理想而奮鬥。

  道理利弊都清楚，只是郭破雲心中，卻有一股火焰熊熊燃燒！

  退？又能退到哪裡去？

  今日退一步，明日對方就要進一步，更加得寸進尺，遲早會無路可退！

  此時此刻，郭破雲不知為何，又想到了「清水真君」，其一言一語此時還歷歷在目。

  他走到劉玉身旁，挺直胸膛望向紫霞山，一字一句沉聲道：

  「我就站在這裡，直到法術的轟鳴響起！」

  郭破雲語氣里，充滿為理想獻身的堅決，已經做好隕落的覺悟。

  他已經做出了，他的選擇。

  在不觸及原則的時候，此人同樣有著靈活的底線，但在關乎原則的問題上，卻也有寸步不退的勇氣。

  聞言，劉玉微微搖頭，沒有繼續勸說的意思。

  他深深明白，自己這位好友道心堅定，已經做出最後選擇，絕非三言兩語就能動搖。

  一時間，場中陷入寂靜。

  今日一見，可能就是最後一面，兩人都沒有談笑風聲的興致。

  庭院裡梨花朵朵飄落，風景唯美又傷感，氣氛一度十分壓抑。

  「還有要事處理，古城道友，郭某先告辭了！」

  片刻後，郭破雲爽朗一笑，重重一拱手道。

  這一刻，他恢復了往日模樣。

  仿佛所有的煩惱都盡去，眼神熠熠生輝分外明亮，充滿生死看淡的意味。

  「郭道友，保重。」

  劉玉抱拳回禮，神色認真道。

  郭破雲重重一點頭，隨即義無反顧轉身，朝宅邸外不疾不徐走去。

  做出最終決定，他心境仿佛得到某種升華，再無一絲一毫疑慮，腳步比想像中還要輕鬆。

  「這條道路，先賢們也曾走過。」

  從劉玉的角度望去，郭破雲此刻的背影，居然有幾分莊嚴神聖，一如當初的清水真君。

  有些人即使隕落，但思想依舊存在！

  ……

  小亭中，劉玉負手遙望紫霞山，久久沒有收回目光。

  離去，是最理智的選擇。

  堅守，未必就是愚蠢。

  為實現心中信念，死在奮鬥的道路上，又有什麼值得遺憾呢？

  只不過，理念不一樣，所以做出的選擇不同罷了。

  半個時辰後，劉玉方才收回目光，取出傳音玉牌發出一道信息給卓夢真，隨即轉身進入閣樓。

  既然已經決意離開，此時自然要收拾洞府了。

  雖沒有正式加入紫巾軍，但乾庭聖地可不這麼認為。

  黑山仙獄的行動中，劉玉已經展露非比尋常的實力，登上乾庭聖地的通緝名單。

  而在「紫薇遺府」中，又暴露「青陽功」與「紫幽蓮」，根據種種蛛絲馬跡，未必就沒有修士聯繫到一起。

  值此時局，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進入閣樓一番收拾，劉玉連一根頭髮都沒有留下，抹除所有自己存在的痕跡。

  神識來來回回掃視數次，見沒有任何遺漏，他這才滿意點頭。

  半日後，卓夢真返回，帶來玉丹堂無人接手的消息。

  乾庭聖地的修士，從四面八方包圍，而紫霞群山方面卻沒有做出任何回應，九龍神君也沒有現身。

  導致商鋪、洞府等的價格，一路呈斷崖式下跌，無人接手也是正常。

  既然賣不出去，劉玉也就聽之任之了，反而也不缺那點靈石。

  只要想，隨時都能從無到有建立一個生意紅火的店鋪。

  在這無比緊張的氛圍中，時間似乎變得分外緩慢，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待親傳弟子張燚也趕到府邸，劉玉不等天色明亮，便領著兩人趁夜色出發，往紫霞群山之外趕去。

  保險起見，三人都喬裝易容。

  他更是運轉「隱靈術」，將修為波動收斂至築基期，表面上看起來是以卓夢真在為首。

  「嗖嗖~」

  青色飛舟劃破長空，穿梭在巍峨群山之間。

  短短數日，往日熱熱鬧鬧的一座座靈山，就已經是人去樓空，看上去蕭瑟無比。

  一陣陣山風吹過，靈山間只剩下寂靜，荒涼的味道撲面而來。

  實際上，即使大多數修士選擇離去，但因為各種原因，仍舊留在紫霞群山的修士也有不少。

  只是分布在方圓千里的山脈中，不免就顯得稀稀落落，放眼放去冷冷清清。

  明哲保身之人占據大多數，但堅持不走的修士，同樣不在少數！

  坐上飛舟法寶，離開紅霞山洞府，劉玉一眼望去，見到這樣一副景象。

  偶爾看見幾名駕馭法器的修士，也是行色匆匆的模樣。

  他們無不面色冷漠，對其他修士保持高度警惕，一語不發沉默著逃亡。

  「組織會腐朽，帝國會滅亡，沒什麼能永恆存在。」

  「只有丹田實實在在的法力，和手中威能強橫的法寶，才是這變幻莫測的修仙界中，真正值得依靠的東西。」

  靜立舟頭，劉玉雙手負背，眸子裡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