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上空的星空之中。

  姜歡和武定侯並肩而立，在他們身後，還站著數十位王侯。

  偶爾，還能看到有人影衝破了大氣層，加入他們的行列。

  「雖說是讓大家各自與家人親朋告別，但本侯內心深處，又何嘗不是給了他們一個選擇的機會，若有不願平白犧牲的王侯，還可以趁機悄然離去，流浪星河找一條生路……」

  武定侯瞥見到來的華夏王侯越來越多，用只有姜歡能聽見的聲音嘆息道。

  姜歡聞言卻是詫異的看了一眼武定侯，「你向來以鐵血聞名，這番話不像是你會說出來的。」

  「治軍，治亂，都須以雷霆手段……即便是再一次面對異族王侯，我也依舊會認為，任何退縮的人族王侯，都是我人族之恥！」

  武定侯低聲道，「可如今……」

  如今怎麼樣武定侯沒有再說下去，因為已經不需要明說。

  此時只要一抬頭，就能看到在肉眼可見的星空遠處，正有一個參天巨人朝著地球緩緩行來。

  祂完完全全由大量的星塵霧氣組成，光是尚在萬里外的體形，就已經比地球龐大不知道多少倍，祂所過之處，四周的一切都在無聲無息的湮滅。

  祂巨大的頭顱上戴著漆黑的王冠，滾滾的身軀上鑲著七彩的披風。

  祂如同這方宙宇之中的真正王者，俯瞰間，天地變色，維度崩塌。

  此時的地球之上，甚至因為巫皇的接近而出現了磁場混亂，兩極在不斷升溫，赤道卻有了結冰的跡象，海嘯、地震、冰雹……各種各樣的天災正在席捲這顆早已千瘡百孔的星球，混亂正在蔓延所有城市。

  包括姜歡在內，所有靜立星空之中的王侯都沒有說話。

  這遠比面對上千的異族王侯要可怕太多。

  因為哪怕是同樣身處絕境，但至少面對異族王侯們他們還有一戰之力，再不濟也可以以命換命，總不至於死得那麼憋屈。

  但眼前，那正朝著地球席捲而來的恐怖身影，卻是上古第一大帝，如今祂更是吞噬了無數異族王侯的精魄作為養料。

  這是一個註定無法抵擋無法戰勝的敵人。

  「好在……總歸是保留了一線希望……」

  一片靜默無言之中，石定言輕聲說道。

  一眾王侯的目光不自覺的投向了星空的另一側，那裡，正好有一艘閃爍著信號燈的宇宙艦艇剛剛啟航，正朝著漆黑而又深邃的星空深處進發。

  紅色的焰尾才剛剛點燃，那就是由一眾山海和一個抽籤選出的王侯護航的「希望號」。

  其實只有姜歡心裡隱約清楚，按照小師弟的態度，和老師曾幾度透露的隻言片語來看，這宙宇雖大，但對於人類來說，其實沒有哪個地方會比地球更安全。

  只是如今已經到窮途末路，嘗試一番總比什麼都不做要來的好。

  正在一眾王侯凝視著那遠去的戰艦，心中多少有一絲寄託和寬慰的時候，異變陡生。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中，那本已經快要以近乎光速消失在了太陽系的戰艦竟是陡然停了下來，隨即仿佛在未知力量的牽引下開始往回移動。

  過程中戰艦曾經短暫的爆發光芒，似乎是護航的王侯在發力，但不知為何，很快那光芒又是湮滅，護航的王侯竟是無法左右那戰艦的路徑。

  「這……」

  「是巫皇？」

  一眾王侯又驚又怒，都是齊刷刷看向了那氣勢滔天的參天巨人。

  能隔著如此遙遠的距離，還能讓一位王侯毫無反抗之力，哪怕是武王也未必能做到……因此人族眾王侯都是將幕後黑手直接當成了巫皇。

  「為了斷我人族生機，竟然如此狠……嗯？」

  武定侯正冷冷出聲，卻是突然一怔，因為他收到了那護航戰艦的王侯的傳音。

  下一刻，武定侯的面色古怪起來，「不是巫皇……」

  一眾王侯聞言，都是奇怪的看了過來。

  「是沈前……沈前將那戰艦攔了下來，並讓他們回了地球。」武定侯的面色越發古怪。

  「沈前？」

  「定國侯為什麼要這樣做……」

  一眾王侯都是茫然，倒不是懷疑沈前的立場，只是想不明白沈前為什麼阻攔「希望號」的出發。

  在眾人議論的同時，姜歡卻是猛地和身旁的石定言、程青青對視了一眼，都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或許是因為他們更關注沈前本身，所以才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其中最大的問題。

  沈前為什麼阻攔「希望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憑什麼能追上「希望號」？

  這裡不得不提及一個速度的問題。

  山海的極致速度能輕鬆突破音速，再往上到王侯則更加恐怖，動輒數千米乃至萬米每秒，在肉眼範圍內幾乎是瞬移一般。

  但哪怕是再以身法見長的王侯，也終歸有一個極限。

  現代物理的光速是一個很好的衡量標準。

  一旦有人能突破光速，那即便不依賴時間長河，他也能穿透時空，讓時間逆流……但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像是七大至高法則之中，從未有人能掌控時間一樣，也註定不可能有人能突破光速，那根本就不是「人」能觸及的領域，不管你是武王也好或者大帝也罷，都不可能。

  「希望號」之所以能被稱之為「希望」，是因為它的核心動力採用的是九王之中以速度見長的臨天王，早些年探索宙宇帶回來的一塊珍貴礦石，那礦石不知來路，無法複製，但哪怕是切割一點點，也能製成讓速度暴漲的輕薄戰甲。

  用整塊礦石作為核心能源的戰艦，速度在全力時即便沒有達到真的光速，但也非常接近了。

  即便是大帝想要追蹤，不通過特殊手段也很困難。

  在這種情況下，戰艦竟然被沈前攔截了……這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沈前的速度比戰艦更可怕！

  還不等姜歡幾人想清楚，一道人影已經從戰艦沒入大氣層的方向漫步而來，他一步跨出便是一道星河，再一跨便已經到了一眾王侯的前方。

  一切詭異而又和諧，仿佛他原本就站在那裡。

  這一剎那，所有王侯都感受到了極其明顯的變化。

  那就是原本從巫皇身上蔓延過來的，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壓突兀的消失了。

  「沈前？」

  此時，武定侯猛然驚醒過來，認出了眼前這道身影正是沈前，只是他的氣質和前幾日已經截然不同，但武定侯又說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不同。

  「爾等都退下，這裡交給我吧。」

  背對著眾王侯的沈前沉默了一會，以一種奇怪而又低沉的語調說道。

  一眾王侯有些愣怔，武定侯正想要說些什麼，遠處的巫皇卻驟然動了。

  原本以不疾不徐步伐前行，仿佛在刻意折磨人族王侯們的巫皇，在沈前出現的剎那，卻是猛地加快了速度。

  滾滾星塵席捲而來，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就跨越了上萬里的距離，降臨到了太陽系的邊緣。

  而此時肉眼之中，巫皇的身軀甚至膨脹到了堪比整個太陽系的程度，無邊無際。

  所有王侯，哪怕是武定侯和姜歡，至此時才真正明白大帝和王侯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即便沈前的身影隔絕了大部分威壓，但光是看著那好似將整個宙宇都遮蔽的身影，他們竟都生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武定侯曾經見過活著的武王，雖然恐怖，但至少不會連出手的勇氣都沒有，可這一刻，看著氣焰滔天的巫皇，武定侯滿心絕望。

  僅僅是目視，他便已經喪失了出手的勇氣。

  「這樣的存在要怎麼戰勝……」

  所有王侯盡皆身心顫抖。

  這已經和所謂的心志是否堅定毫無關連。

  身為王侯的他們，已經不知道有多久沒有體驗過這種螳臂當車的感覺。

  大帝之下，原來盡皆螻蟻爾！

  就在一眾王侯面色蒼白之際，一直站在最前方的沈前，卻是輕笑一聲，隨即微微張開了嘴巴。

  轟！

  巨大的漩渦好似憑空產生，無形而恐怖的吸力朝著前方席捲而去，很快就觸及了巫皇龐大的身軀，好似風卷流沙一般，巫皇的身軀瞬間被瓦解了一部分，隨即化作了滾滾能源，盡數被沈前吸入腹中。

  在眾多王侯驚愕的眼神之中，沈前的身軀也開始膨脹，眨眼間就突破了尋常王侯的萬丈極限，好似也要生長到天地盡頭。

  此消彼長之下，巫皇的身軀反而有稀薄的趨勢。

  意識到不對勁的巫皇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咆哮聲，祂身上的七彩斗篷散發出比太陽還要奪目的光芒，終於是抵擋住了那漩渦的吸力。

  但此時，雖然僅僅是數息的時間，沈前的身軀卻已經變得不知道多少萬里長寬，僅僅是投射的陰影，都讓半個地球陷入了黑夜。

  「我還在思考一時間去哪裡尋找這麼多的能量，總不可能把地球抽乾，倒要謝謝你的這份大禮了。」

  輕笑出聲的自然是真正的沈前，此時身體不受操控，他也只能過過嘴癮了，當然，他的內心也在感嘆還是系統思路清晰。

  沒錯，雖然系統變成了完全體，重新從休眠之中醒來，但其實能量匱乏的問題依然存在，而剛剛煉化了不知道多少異族王侯精魄的巫皇，無疑是自己送上門來的羊毛大戶。

  而沈前能如此輕易薅到羊毛的原因，也在於巫皇其實一時間也根本消化不了那麼多王侯的精魄，所以祂的體形才會變得如此臃腫。

  憤怒的巫皇再次發出了咆哮，超過億萬里的身軀中分化出無數星塵，快速的凝結成了一柄橫跨太陽系的巨型長刀，朝著沈前當頭斬下。

  星空在無聲的塌陷，武定侯等人盡皆色變。

  因為這一刀也同時斬向了地球，而從那聲勢來看，僅僅是餘波，都會讓整個星球粉碎。

  「我們的戰場，不該在此處。」

  沈前輕輕說了一句，下一刻，斗轉星移，在人族王侯們目瞪口呆的眼神之中，剛剛明明還在面前的沈前和巫皇，已經挪移到了億萬里之外。

  只是因為兩者的體形都太過巨大，因此依舊能夠清晰的看到。

  「這才是真正的言出法隨啊！」

  沈前一邊自吹自擂，一邊看著自己抬起手臂，輕輕一捏，便粉碎了那武王都不敢硬接的一刀。

  「咒！」

  巫皇再度發出怒吼，那不是人族的語言，但聽到這個聲音的所有生物，卻自然而然明白了它的意思。

  隨著聲音的響徹，觸目可及的整個星空都浮現了密密麻麻的光形符文。

  每一枚符文上都凝聚著數之不盡的惡意和詛咒，好似千萬年的沉澱堆積，僅僅是看了一眼，人族眾王侯無不頭暈目眩。

  「老夫怎麼都想不到，有一天竟然連觀戰的資格都有些欠缺……」

  一位明顯有些受不了的華夏王侯，嘆息一聲，不得不身形退避，直接閉上了眼睛。

  作出類似舉動的王侯接二連三，很快，這片星空上還能觀戰的王侯，就只剩下了侯位以上的超強者。

  但也無不是氣機溢散，時刻處於緊繃狀態。

  因為他們清楚的知道，那數量以百萬計的符文，單獨任何一枚，都足以讓他們陷入絕境，這是連餘波都無法承受的帝境的交鋒！

  然而面對著將自己層層包裹，好似海洋一般的億萬咒文，沈前卻是配合著系統適時發出了嘆息。

  「就只有這種低劣的手段嗎？原以為這會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但看來我錯了，你的心志終歸早已被侵蝕，如今的你，已不配為『皇』！」

  隨著沈前一字一句，每一個字落下，都有大片的咒文不斷爆炸，當最後一個字說完，整片星空已經重歸寧靜。

  巫皇一怔，隨即便是前所未有的暴怒，好似沈前這句話觸及了祂某種無法面對的傷疤……是啊，能走到帝境的人，誰又願成為養分和傀儡，即便那是天道也不行！

  只是，面對著生與死的抉擇，巫皇作出了與其他大帝截然不同的選擇，可這不代表祂不痛苦。

  毀滅……只有毀滅眼前的一切，好似才能帶給巫皇虛妄的快感。

  像是這般才能證明，祂的選擇是對的。

  「巫臨！」

  面對任何手段都無法奏效的沈前，巫皇徹底瘋狂，祂的身軀開始劇烈收縮，眨眼就從億萬里變為了數百米，但同時，祂頭頂的王冠和斗篷卻開始燃燒，竟然有瓦解的趨勢。

  沈前瞬間感知到，系統的能量開始瘋狂調動，他頓時明白，這一擊不會再像之前那般那麼好抵擋。

  但其實不用想也知道，能讓巫皇不惜自毀兩件天階星辰武器發出的終極一擊，又怎麼可能再泛泛？

  仿佛來自亘古的威壓，從那星塵組成的百丈人影身上散發而出。

  也直到這一刻，沈前才看清了巫皇真正的樣子。

  祂就身處那星塵聚集的心臟處，面目清秀，依稀是人族青年的模樣，只是雙眸一片漆黑，已經看不到任何屬於正常生物的情緒。

  轟！

  宙宇明明無聲，卻在這一刻絢爛爆炸，巫皇的終極一擊好似照亮了整片宙宇，恍惚中，沈前看到一隻遮天的手掌朝著自己落下，似要將自己鎮入永不超生的地獄。

  這手掌好似囊括了宇宙萬物，避無可避。

  「法則之力……竟是憑藉自身力量直接創出了一種法則，凡俗力量如何抵擋？這才是真正的大帝巔峰的力量吧，即便只是曇花一現。」

  沈前喃喃道。

  隨即他就感知到了系統的應對。

  其實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選擇。

  完全體的系統，真正壓箱底的就只有這麼一招。

  「Max……帝王風暴！」

  江陵王、佛尊、妖王、天帝以及白帝的身影依次從沈前身上浮現出來。

  這一刻，是從古至今六位大帝的首次碰撞，宙宇好像也被一分為六，或是遮天手掌黑氣繚繞，或是佛光普照仙氣飄飄。

  「不好，速速退入地球，開啟大陣！」

  即便是隔著遙遠距離，姜歡和武定侯等人也是臉色一變，已經預感到這是目視都不能的絕頂交鋒，瞬間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依託九王留下的三陽蔽日陣法的根基，和眾多王侯的合力，幫助整個地球抵擋住餘波。

  哪怕，那餘波是從不知多少光年外傳來。

  在遁入大氣層的最後一刻，一眾王侯不約而同的回頭看去，試圖最後看一眼交鋒的結果，可入目所及，只有無盡絢爛的白光，好似連宙宇都在那碰撞之中短暫消失了，又哪裡看得清楚什麼東西？

  隨著陣法關閉，身處地球的王侯們頓時失去了所有對星空的感知，只是在漫長的幾分鐘過後，整個地球突然開始輕微的搖晃起來，是衝擊波的餘波終於擴散到了地球所在的位置。

  正在地球上的人們都感知到地震而有些驚惶的時候，一切又很快平息，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仍舊飄蕩在大氣層中的王侯們相顧無言，唯有不知道誰低語了一聲：

  「沈前，可一定要……活著歸來啊！」

  正在此時，程青青突然輕咦一聲，抬手指著天空，「你們快看！」

  眾王侯無不抬頭，隨即愣住。

  為了保護地球而設立的三陽蔽日陣法，雖然隔絕了坐標，但也讓地球有了禁區，有了極端天氣，讓大部分生存環境變得惡劣。

  但此刻的天空……竟然放晴了！

  三陽蔽日陣法似乎毀在了衝擊波之中，另外兩顆恆星都已經消亡，唯獨僅剩的那一顆真正的太陽從雲層間照射進來，而一直繚繞雲間的黑霧仿佛也被淨化了一般，消弭不見。

  萬里天空，重新出現了蔚藍的色彩，不同於天氣系統調節的那種藍，而是真正的澄澈。

  隱約間，還能看到一道橫跨無盡天空的彩虹，正在雲層間若隱若現。

  所有王侯都看痴了，只因，這是哪怕他們都從未真正見過的美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