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武者或許會茫然，但已經算是在某種意義上走到了武道巔峰的王侯們，卻是清晰的知道，眼前這一幕有多麼不可思議。穯

  故老相傳，萬物誕生於混沌。

  第一代混沌生物，也被傳說為這世間的至強者，屬於神明的起始。

  在他們之後，再沒有任何人可以達到那種層次。

  即便是沈前接觸過的混沌古獸，其實也比他們的始祖孱弱太多。

  然而這裡面卻存在一個很驚人的事實。

  那就是，無論是開天地的盤古，還是傳說中創造了許多生命的女媧，雖然是自混沌之中走出的強者，但也不代表著他們掌握了「混沌」的力量。

  在許多強者的推演之中，女媧或是盤古，應當也就是帝級的層次。穯

  他們之所以能夠開闢天地、創造生命，只是因為他們生來就沾染了混沌氣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借用混沌的力量。

  借用和掌控，完全是兩個概念。

  混沌古獸體內含有混沌之氣，那是它們強大的根本，但它們根本無法發揮出混沌之力本身的威能，否則佛尊如何能以一敵八，輕易滅殺八隻混沌古獸？

  可惜，以佛尊之能，億萬次的嘗試融合混沌之力卻都以失敗告終。

  無論是萬族還是人族，從未聽說過有任何生靈可以掌握「混沌」，然而此刻，在沈前的身上，這些王侯卻真切的捕捉到了混沌氣息。

  濃郁無比的混沌氣息！

  不是江陵王曾經接觸過的一絲，而是一片。穯

  沈前顯然不是生自混沌，那就只剩下了一種可能性……

  他竟然掌握了混沌之力！

  昭遠侯化身的「黑洞」，早在沈前身上混沌氣息溢散的瞬間就陷入了凝滯。

  黑洞可溶解萬物，卻偏偏不可能溶解「混沌」。

  因為混沌才是一切生靈誕生的根本，是天地的初始，是宇宙的終極，是「道」的源頭。

  若沒有混沌，連黑洞自身都不可能存在，它又如何能對抗混沌？

  轟！穯

  被灰濛氣息包裹的沈前驟然隔空轟出了一拳，無盡洪流隨著拳勁透體而出，直接淹沒了萬米之外的黑洞。

  高空之中有悶哼響起，當蘊含著混沌之力的洪流碾過，黑洞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在原地只露出了昭遠侯君不平殘破的身軀。

  此時的昭遠侯看起來慘不忍睹，全身上下近乎沒有一寸完好的皮膚，氣息也萎靡到了極致。

  原本他這「歸一」神通就不是王侯能夠徹底掌握的手段，算得上兩敗俱傷的招數，又被沈前以混沌拳法破解，傷上加傷，他的狀態自然差到了極點。

  然而昭遠侯卻渾不在意，只是也呆呆的看著沈前。

  如同其他所有王侯一般，昭遠侯也被這不可能出現的力量震驚了。

  而且他的感受遠比其他王侯更加直觀，因為他切切實實被混沌力量碾壓過了身體。穯

  甚至此刻，昭遠侯都能感受到還有一絲暴虐的力量殘留在自己體內，正以抹除般的方式不斷隕滅著自己的生機，不可逆轉，無法消除。

  這就是混沌之力的暗面，是「完全泯滅」的終極規則。

  「可惜了……」

  昭遠侯忽的蒼涼一笑，「若我能活下來，說不定……」

  說不定什麼昭遠侯沒有說，但在場所有王侯卻都聽懂了他的話外音。

  能成就王侯者，誰不是天賦異稟？

  若真的有現成的混沌之力供他們參悟，別說成就武王，就算是突破大帝也並非虛妄之事。穯

  哪有什麼「朝聞道夕死可矣」，真的見識到了那無上風景，又豈會甘心只是看看？

  轟隆隆！

  不知名的高空之中，驟然傳來了異響，緊接著是一道蒼老的冷喝，「烈骨侯，你想做什麼？」

  在場所有山海先是一呆，隨即反應過來，雖然他們聽不懂昭遠侯在說什麼，也不知道沈前剛剛使用的那令人恐慌又莫名嚮往的力量是什麼，但有一點毋庸置疑。

  昭遠侯已經敗了，而且是……慘敗！

  他虛弱到了極致，反觀沈前的氣息卻依舊強盛。

  這意味著，剛才的交鋒不僅僅是分出了勝負，也等同分出了生死。穯

  而王侯之中似乎有強者坐不住了，想要救下昭遠侯，只是剛想出手又被其他王侯阻攔。

  「混帳，此戰不插手是我等默契，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就在這時，又有陌生的怒喝聲響起，天穹之中的異響越加劇烈。

  天地晃動，好像有什麼無形的力量試圖突入次元戰場內，沈前見狀神色一冷，知道除了烈骨侯以外還有其他王侯試圖出手，他再無絲毫遲疑，身形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

  「不！」

  昭遠侯預感到了什麼，他本以為以自己的心境，早已看透生死，然而真到這一刻來臨的時候，他卻依舊滋生出了發自靈魂的恐懼，一時間昭遠侯不由絕望而又憤怒的大吼起來。

  他曾為人族九死一生，他也曾去過最黑暗的煉獄，憑什麼……如今的他，要死在一個年輕後輩手中！穯

  轟隆！

  星空顫慄，洶湧的星辰之力匯聚而來，為昭遠侯披上了一層厚厚的鎧甲。

  他努力的自救著，也知道只要能拖延片刻，等到烈骨侯等人趕到，他或許就能活下來。

  然而，當看到那附著了混沌之力的長戟勢如破竹，根本沒有絲毫遲滯的就刺穿了自己的鎧甲的時候，昭遠侯的眼神徹底黯淡。

  噗嗤！

  這輕微的響聲，卻是令得天地間所有異動都完全平息。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昭遠侯已經沒救了。穯

  天冥長戟完全貫穿了昭遠侯的身軀，他的肉體開始崩解，化為寸寸光斑，好似湮滅一般開始向著四周消散。

  沈前單手握著長戟，就站在昭遠侯一米外的位置，他臉上的漠然開始崩解，轉化為另外一種人性化的複雜。

  沈前看著生機完全泯滅的昭遠侯，忽的低聲道：「其實那天老師說起你的時候，還說了一句話。」

  昭遠侯已經無法言語，意識正緩緩遁入黑暗，但他還是看了過來，眼神之中有著某種渴求。

  「他說，君不平是個人物，只可惜，他認識的那個君不平，在不久之後就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不過是一個空有王侯之軀、卻再無武道初心的怪物。」

  沈前緩緩道。

  昭遠侯張了張嘴，眼神之中的光芒開始一點點熄滅。穯

  最後時刻，他仿佛也看到了當初，自己一人一刀渾身浴血從「門」後歸來的時候，九王率眾親迎的宏大場面。

  但那之後，他卻再也沒有踏足過「門」後。

  哪怕是一百多年前七星連珠，當時的武道部長曾請自己出手，不也被自己以「閉關衝擊太乙金仙」為由推拒了嗎？

  這一刻，昭遠侯突然知道自己為什麼明明有著神帝宮的資源扶持，這麼多年卻始終進境緩慢了。

  就像是靖城侯所言，他早已丟失了自己的武道之心。

  他能破山海、入王侯，靠的是腳踏無數異族屍骨鑄就的強者之心，但促使他挺身而出的源頭，卻是他的家鄉，那座被異族屠戮一空的小城……

  他的「道」，其實源於守護。穯

  可走到後面，他早已迷失。

  他……錯了嗎？

  昭遠侯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絲迷茫，隨即徹底沉寂。

  昭遠侯的身軀也終於完全崩解，再無絲毫痕跡遺留，只有一柄血色長刀依舊靜靜懸浮在原地，正散發著低沉的嗡鳴，好似在為主人的死亡哀傷。

  至此……昭遠侯，隕！

  沈前長戟一抖，將昭遠侯的長刀卷了過來，原本他以為要收服這星辰之兵還有些麻煩，卻沒想到「盪魂」長刀就安靜的任由他握住，並沒有絲毫反抗。

  細細感受著這長刀握柄上的紋路，沈前也有些唏噓。穯

  今日，他憑藉一己之力，在正面交戰之中斬殺了一個真正的王侯！

  而且，還不是普通的金仙級王侯，是達到了太乙級別，在王侯之中亦屬於強者的存在。

  僅僅一年之前，他在靖城面對諸多王侯分身都是誠惶誠恐，即便像洛神伯這樣的王侯之中最弱的存在，對他來說亦是神明。

  至於現在，不過雲煙爾。

  體內溢散的混沌之氣開始收斂，只是眨眼間就完全消失了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

  沈前知道那些混沌之氣已經回歸了系統。

  在「學海」之中收攏了來自混沌古獸的混沌之力後，沈前還沒想好怎麼利用這種力量，但甦醒的系統卻直接將它們都吸納了。穯

  隨後，系統就多了一個新功能。

  「混沌之子：一次性消耗80%的系統能量，可短暫運用內部儲存的混沌力量加諸於身，持續時長：85秒。」

  這是系統給出的備註。

  簡單來說，沈前並沒有真正掌握混沌之力，僅從系統的解釋來推測，其實系統也不行，或者說，系統只能有限制的使用這種傳說中的至高力量。

  消耗大量能量之後，系統會激活這些混沌之力，但卻不能長時間運用，超過這十秒的時間後會發生什麼沈前也不知道，但這也是他到最後的決勝時刻才動用了這個新功能的原因。

  除了混沌之力，沈前還真想不到短時間內殺死昭遠侯的方法了，尤其是在對方化身黑洞之後。

  一個王侯哪有那麼好殺，也唯有「作弊」了。穯

  從本質而言，混沌之力是高於星辰之力的終極力量，哪怕系統儲存的也不多，但足以成為壓死君不平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然，即便有了「混沌之子」的新形態，也不意味著沈前在王侯之中可以無敵。

  畢竟他沒有真正掌握這種力量，只能在關鍵時候使用達到一舉定乾坤的效果。

  以上都是沈前自己的內心戲，對於高空之中的眾多王侯來說，他們可不知道裡面還有那麼多曲折。

  在他們的視角，只看到沈前身上溢散出了混沌之氣，而且他真的依靠混沌之力斬殺了一位王侯！

  剛剛試圖救下昭遠侯的王侯們保持著緘默，互相眼神交流間不知道在醞釀著什麼，但其餘王侯卻都是陷入了一種或興奮或惶惑或震驚的情緒之中。

  「『元地』的傳說是真的？」穯

  「或者說沈前真的找到了那所謂的『鑰匙』？」

  「事關重大，必須找沈前問個清楚……」

  「應立即召開王侯議會，部長可在此地？」

  「諸位，此時，當著無數武者的面，沈前可是公然殺了一位王侯！難道我們就裝作視若無睹嗎？」

  忽的不知是誰陰惻惻的說了一聲，驟然讓還沉浸在「混沌」一事之中的眾人如夢初醒。

  是啊，現在真正嚴重的問題是……當著地心都市無數山海武者的面，昭遠侯君不平死了，死在被譽為「人族希望」的沈前手中。

  這件事僅從表面來看，性質極其惡劣。穯

  「吳部長今日都未現身，看來是打算包庇沈前到底了，呵呵，我倒要看他如何堵上這悠悠之口！」

  有人起調，原本就兔死狐悲的烈骨侯高正杰也冷笑著說了一句。

  正在此時，半空之中的沈前忽的掏出了一塊白布，重新包裹在頭頂之上，隨即他落到了地面，那裡原先是昭遠侯居住的三十九號莊園，但此時，已經只剩下一片廢墟。

  沈前沒有理會四周詫異的目光，手腕一伸，摸出了一壺酒來。

  他將昭遠侯的長刀插在地面上，隨即將酒水緩緩灑向地面。

  看到這一幕，原先還因為烈骨侯說的話，心有動搖的王侯們都沉默了。

  他們當然知道沈前是在祭奠誰。穯

  關于靖城侯隕落的真相，山海武者們茫然無知，但怎麼可能瞞得過王侯這個層次的強者？

  嗡！

  正在一眾王侯默然注視著沈前的時候，他們的儲物晶石突然都震動了起來。

  隱於高空的王侯們愕然對視，隨即手腕一翻，都掏出了一枚正在散發著熾亮光芒的玉符來。

  這是王侯議會互相傳遞信息的手段，但像此刻這般，所有人的通訊玉符都亮起了光芒依然極為罕見。

  這只能說明發生了極重大的事情，才需要通傳所有王侯。

  百瀝公面色凝重的當先激活了玉符，頓時有一個因為激動而顯得顫抖的急迫聲音響了起來。穯

  「在下是議會鎮守山海周浩，特此敬告諸位王侯，剛剛得到確切消息……」

  「姜歡獨自一人殺入淵海之『門』，斬王侯級海妖四頭，淵族老祖授首，南方海邊已靖，巫族後退三千里！」

  「僅僅五分鐘後，巡守羊城郊外A級『門』的山海也發來消息，巫珺潛入『門』中，以一己之力滅盡其中盤踞的巨靈王族分支，斬殺巨靈王侯兩人，重創一人，那A級『門』已被死海傾覆，再無半點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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