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高哲跟隨在沉前身後，在無數目光注視之中走出了斗獸場，高哲剛想詢問什麼，卻是被沉前隱晦的眼神制止了。

高哲意識到不對，便也沉默了下去。

兩人無言前行，直至離開斗獸場很遠，一直保持著漫不經心姿態的沉前才像是微微鬆了口氣的樣子，面色恢復了正常。

「主上，怎麼了？」高哲疑惑道。

「剛剛在斗獸場，天上有幾隻眼睛。」沉前輕聲道。

高哲一愣，隨即想到了什麼，恍然道：「所以主上剛才並非要戲耍那姬文，而是為了藏拙？」

「都有吧。」沉前笑道，「其實我演的很拙劣，稍微有心的人都會發現我可能有點問題，畢竟那扎力怎麼也是神境中階之上的強者，甚至連本命武器都掏了出來，實際上卻連我衣角都沒碰到，我的破綻太多。」

「那主上的實力豈不是也暴露了？」

高哲是知道沉前的真實戰力遠不止此，也猜到沉前不願意和那扎力正面交鋒，就是為了避免暴露實力，但如果剛才真有頂尖神明在窺視斗獸場，必然能窺破沉前只是在表演。

沉前擺擺手，「也沒那麼嚴重，你知道最高級的掩飾是什麼嗎？」

「什麼？」高哲奇道。

「當然是三分真七分假，嘿，我越是假，他們反而越不會信我有多強的實力，而且我最後還把姬文推了出來。」

沉前笑了笑，「或許在那些神明，還有那幾個頂級天才眼中，我更像是一個嘩眾取寵的小丑吧？」

高哲聞言恍然，怪不得剛才沉前的動作怎麼看都誇張的有些過頭了，原來他早就察覺到還有頂尖神明在暗處窺視。

一念即此，高哲卻是突然一驚。

他畢竟沒看過沉前全力出手，之前雖然潛意識之中也不認為沉前比扎力弱，完全是因為身前曾經一擊將扎赫重傷，再加上沉前「主上」的身份光環作祟。

但高哲理解的「強」，和沉前此刻無意之中表現出來的那種「強」，顯然不是一個概念。

因為沉前竟然窺探到了存在於暗處的頂尖神明，而這可是高哲都沒有察覺到的事情。

……

人族的營地終究還是被更換了。

雖然人族在暗中一直被打壓，但在這個更奉行實力至上的時代，一招廢了扎力的姬文，還是替人族爭取到了應有的尊重。

人族的營地由原來的偏遠位置挪到了內圍的邊緣，在往裡，就是萬族之中排名前百的大族。

與之相對應的，沉前卻失去了繼續和炎族王族住在一起的機會，只在人族營地隨意找了個旮旯，便和高哲、月隼紮下了營帳。

斗獸場發生的事情很快就傳遍了人族營地，無數人族天才在驚嘆於姬文可怕實力的時候，也記住了「沉前」的名字。

大家都不是傻子，姬文如此煞費苦心的隱藏實力，誰都看出他一定有更大的謀划。

而沉前，無疑成了那個因為貪生怕死破壞了姬文謀划的「人族敗類」。

於是沉前意外的發現，他找尋的這個本來擁擠不堪的角落，在日落之前就變得空空蕩蕩，至少方圓百米內都無人願意和沉前相鄰，簡直變得比五大族的營地還要舒適幽靜。

至於那些偶爾路過之人的風言風語和鄙夷目光，自然對沉前沒有絲毫影響。

倒是巫伶好似並不在意沉前的行為，依舊時不時的跑過來，看得無數人族的青年俊傑嘆息不已。

這幽族的九公主什麼都好，可惜卻是個瞎子。

高哲也在期間匆匆出了一趟營地，不過在日落之前他還是趕了回來。

剛剛送走了巫伶正在營帳內閉目養神的沉前霍然睜眼，看到高哲風塵僕僕的身影，臉上也不禁湧出一絲期待。

「如何？」

高哲先在帳篷周圍布下了隔絕陣法，這才點了點頭，「主上，幸不辱命。」

說著，高哲從懷中掏出了一枚白色的河螺遞給了沉前。

時間河螺！

沉前小心的接過河螺，露出了滿意神色。

除卻高哲，高家有著時間河螺的使者還有八人，他們受到召集，早已來到了萬族戰場附近隨時待命，高哲今日外出便是去見這八人。

將這八人召集到萬族戰場只是沉前的一個預備策略，以防假設他沒有在萬族戰場之中找到歸途的話，能夠擁有應對意外的手段。

更別提，他算是將五大族之中的軒轅族和炎族都得罪死了。

但僅僅這樣還不夠。

沉前骨子裡終究是個穩健的人，在意識到萬族的頂尖天才實力遠超他的預計之後，沉前也為自己多準備了一張底牌，也就是……

此刻手中的這枚時間河螺。

不過沉前並不希望自己有用到的機會，即便他風華正茂，動輒損失千年的壽元也不是開玩笑的。

「十方造化體」這張絕強底牌目前也有著缺陷，和「時間河螺」稱得上半斤八兩，不過兩張足以逆風翻盤的底牌在手，沉前踏入形勢未知的萬族戰場也將更有底氣。

「被你拿走了時間河螺的那位高家強者不會有意見吧？」

沉前笑道。

「當然不會，我族傳承千年，本就是為了等待主上，更何況主上還賜予了這麼多神丹妙藥，我高家強者隨時聽候主上召喚，萬死不辭！」

高哲立刻鄭重的表明了決心。

在高哲出發前，沉前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又大批量煉製了一批可以適用於神境強者的丹藥，托他帶給了那八人。

雖然年歲依舊不大，但經歷了這麼多事的沉前終歸不再是那個青澀少年，也已經學會了收買人心。

即便站在高哲等人的立場，他們不需要收買也一樣會對沉前效忠，那是刻在血脈傳承里的誓言。

「萬事俱備，現在吶，只欠那一口東風了……」

沉前將時間河螺收好，走出了帳篷，看著天邊那一抹獨屬於遠古時代的斑斕彩霞，悠悠道。

……

遠古的黑夜遠比現代要短暫，當黎明降臨，一束彩光從天際照射過來，眾神之林這蔓延無邊的龐大營地頓時變得喧囂起來。

無數人被驚動，沉前也睜著朦朧的睡眼走出了帳篷。

在突破山海之後，從某種意義而言，睡眠已經對武者失去了意義，只有一些缺少精神力法門的山海武者，會通過睡眠這種最古老的方式來修鍊精神力，在長年累月的積累下也有不錯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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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精神力小天才的沉前自然不需要用這種笨辦法，只是偶爾睡上一覺，那種神清氣爽的感覺卻也是冥想修鍊替代不了的。

在彩光的照耀下，所有人族武者都走出了帳篷，隨即大家就看到了一幅震撼至極的景象。

只見那瀰漫而來的彩光眨眼就淹沒了眾神之林上方的整片天空，隨即從那彩光之中延伸出了道道長霞，一直蔓延到了各個種族的營地之中。

人族營地也有一道霞光延伸而來，最後變成了一道寬闊的完全由雲彩組成的長梯，直直落在了地上。

「各部族天才，登梯而上，覲見眾神！」

一道宏大的聲音在天地間響徹。

在短暫的凝滯后，天地間那上千道長梯上，便陸陸續續開始出現人影，一眼看去，無比壯觀。

「想不到參加萬族戰場的人竟然如此之多。」沉前感慨了一聲。

「最近百年在巫族忙於內鬥的影響下，萬族之間沒有什麼大戰，所以人口繁衍極多，堪稱達到了歷史之最，即便只是年輕一輩的天才，十年積累下來的數目也早已數不勝數……」高哲在一旁笑著說了一聲。

沉前微微點頭，心中也有些感慨。

光是人族自己就人口眾多，除了五大族之外還有千百氏族，雖然有著骨齡的限制，但此次前來參與萬族戰場的天才總數，人族也達到了兩千之多。

如果萬族都相加，這個數字只怕輕鬆就要超過千萬，論及規模，比起九天戰場不知道浩大多少倍。

人族的營地也開始起了喧囂，許多人都意識到這就是萬族戰場開啟的號角。

「高使者，我要上去了。」

為了避免身份引起懷疑，高哲不會和沉前一起上去，不過兩人互留了這個時代特有的通訊古玉，方便沉前在需要的時候聯繫高哲。

其實並沒有什麼太大的用，因為沉前心裡清楚，如果這萬族戰場確實是九天戰場的前身的話，那麼只怕一切對外的通訊手段，在其中都將失去作用。

也就是說大概率而言，沉前如果真的在萬族戰場之中找到歸路的話，這就是短期內兩人最後一次見面了。

甚至誰也無法確保，這是不是就是永別。

或許是從沉前的眼神之中感知到了什麼，高哲晗首，突然單膝跪地，「恭送主上！」

沉前沒再多說什麼，招呼了一聲月隼便向著那長梯走去。

月隼並不參加萬族戰場，不過沉前事先承諾過大月氏，會帶著月隼找到那個叫做「月神」的神明，所以沉前才會帶著月隼一起離開。

與此同時，無數的人族武者也在和自己的親友長輩告別，隨即踏上了征程。

沉前特意落後了一些，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在人族的天才之中不太合群，所以乾脆不走的太近，以免又收到各種嘲諷的聲音。

等最洶湧的那股人流消散后，沉前這才帶著好奇的月隼，一起走上了那完全是由彩雲搭建的長梯。

月隼小心的踏足了一下，待發現這寬達十丈的長梯竟好似實體一般堅硬無比的時候，她不由有些驚嘆，「頂尖神明的實力當真是可怕無比。」

沉前神色間也有些凝重。

他一貫是看不上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的，但如果花里胡哨到了這個級別，那就完全是另外一種概念了。

這天地間此刻佇立了至少上千道階梯，每一道階梯都承載著少則數千，多則上萬人。

沉前大概估摸了一下，如果他全力催動，或許勉強凝聚出一道搖搖欲墜的階梯應該是沒有太大問題，但更多就支撐不住了。

可惜至今為止沉前對於頂級王侯的實力，依舊沒有什麼太清晰的概念，否則他或許能夠類比出這個時代的頂尖神明，到底是在什麼水準。

不過沉前覺得，如果大老高在此地，對方或許也能輕易玩出這種花哨操作吧？

此時人族營地的長梯上，已經有上千人踏入，沉前抬頭看去，越過那些黑壓壓的人頭，他隱約看到在更高的地方還有著什麼奇怪的光景，只是距離隔的太遠有些看不清晰。

「我們走吧。」

沉前帶著月隼剛剛邁出一步又覺得不對，因為回頭看去，地面竟然已經變得無比遙遠。

縮地成寸！

沉前的童孔劇烈的一縮，本來對於大老高的強烈信心也變得沒有那麼足了。

怪不得這長梯看起來如此遙遠，但最前面的武者已經走到了極高的地方。

那布下長梯的人，竟是在這階梯上還留下了大神通。

如果千道階梯都有這種神通在作用的話，這就很可怕了。

懷著這種複雜的心情，沉前開始走神，直到身旁的月隼突然拉了拉沉前，「沉前大哥，你快看！」

沉前終於回過神來，這才意識到兩人已經來到了極高處，距離地面起碼千丈之遙，而順著月隼的手指看去，沉前也終於知道先前看到的那奇怪光景是什麼了。

只見在長空之上，一根極粗極大的石柱，好像是從天際盡頭聳立下來，而在那凋龍畫鳳有著各種異獸圖形的石柱上，鐫刻著一個又一個金光閃閃的名字。

沉前一眼看去，頓時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第十，神境八階，人族，姬文，0。」

沉前瞬間意識到了這是什麼。

這是如同九重天榜一樣，這萬族戰場的天才排名！

姬文就排在那石柱的極上方，正好位列第十的位置，所以沉前一眼就看到了。

而在他之上，還有著一個又一個陌生的名字。

「第八，神境九階，巨靈族，扎因，0。」

「第七，神境九階，力族，天勐，0。」

「第六，神境九階……」

沉前敏銳的發現，那排名前十的天才之中，除了末尾的姬文，其他九人竟然全都是神境九階！

換算過來，也就意味著他們……全都是山海九重天的絕頂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