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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前獨自一人坐在簡陋的石屋內，手中捧著一幅以獸皮縫製的簡陋地圖，正皺眉沉思著。

萬族戰場……

這四個字觸動了沉前某根敏感的神經。

主要是直到不久之前，沉前才勐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江陵王的意識投影只給了他如何進入時間長河的提示，卻沒有告訴過他怎麼回去。

當然，或許存在一種可能，江陵王也不知道……

更準確的說，沉前不可能再突破第二次山海，那麼幾乎是肯定的，進入時間長河一定還有其他方式。

而沉前只是恰好用了最便捷的那個方法。

本來沉前還有一堆疑問想要詢問江陵王，比如現代武道之中最大的謎團，即初代九王的行蹤，可惜一切都太倉促，他都沒來得及開口江陵王就消失了。

冥冥之中的直覺，告訴沉前，答桉就在萬族戰場。

這是精神力到了一定層次之後的感應。

思緒重新轉到了手中的地圖上。

沉前沒想到，在這個時代竟然連地圖都是奢侈物。

在沉前提出想要得到一份地圖后，月隼轉頭就去找了族長，又過了許久才將這可能是大月氏族唯一的一份地圖送了過來，而且沉前只能借閱，無法帶頭。

好在他也只需要過一眼，就能將一切印在心中。

最大的問題是，這地圖比沉前想象的還要粗糙。

地圖上是一片堪稱無比廣闊看不到邊際的大陸，不見海洋，只有江河。

而除了大月氏族所在的蟒山標註的最為清楚，甚至連人族佔據的地域都有很多地方以迷霧替代，只有五大族所在的那片叫河川的地帶還算清楚。

但也唯有五大族是生活在有河流經過的平原上，其餘氏族，地圖上有標註的大大小小千餘個，不是在深山之中，就是在荒野上，還有極少數是在叢林之中。

而上述所有可以統稱為人族的地界，卻又在這長達兩米的地圖上只佔據了可能是三十分之一左右的面積，而且位置極其偏僻。

「人族生活的疆域也太狹窄了吧……」

沉前搖搖頭，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沉前還在地圖上看到了一個個陌生的族群名字，有叫「長象族」的，也有叫「力族」的，還有一個名為「蠱族」的……

但在整個地圖上佔據了最大疆域的，則是一個名為「巫族」的族群。

巫族？

沉前眼眸一凝，好似聯想到了什麼。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卻又被另外一件事所吸引。

因為在這張已經經過了多次塗抹、從磨損來看更不知道歷經了多少歲月的地圖上，最引人矚目的並不是那些疆域遼闊的大族，而是那地圖上一個又一個以紅色顏料塗抹的名字。

很多名字都只是一個單獨的音節，甚至沉前都不知道該怎麼發音，但……

那些名字卻又是如此的刺目，他們密密麻麻的覆蓋了這地圖上幾乎所有的位置。

僅僅是反應了一秒之後，沉前就意識到那些名字代表著什麼。

神明！

那些名字，都是月隼口中的神明。

想明白之後，沉前不由倒吸一口涼氣。

這地圖上才多少族群，但神明的數量，何止是他們的百倍千倍。

這大概還不包括那些迷霧地帶。

甚至於就在這小小的蟒山之中，都標註有三位神明！

沉前仔細看了一下，除了應該是以「蟒山」為名的蛇神之外，還有兩個叫做「芪」和「牛神」的存在。

只是光一聽名字，都知道只怕不是人族。

這些都可以先放一放……真正的問題在於，

沉前找遍了整個地圖，都沒找到「萬族戰場」在哪裡。

「之前月隼說那個叫月狼的青年，是被五大族的特使選中才得以去參加那『萬族戰場』，難道說只有經過五大族才能抵達那萬族戰場？」

沉前眉頭緊皺。

在大月氏隱約對沉前表達出某種不歡迎的態度之後，其餘人已經基本不怎麼搭理沉前，也就只有月隼把沉前帶到了這裡。

……唔，雖然這房間很是簡陋，但從屋內的一些小巧飾物和一縷獨屬於少女的清爽氣味來看，這應該就是月隼自己的房間。

在將沉前帶到這裡以後，月隼就離開了，只留下沉前待在房間里修養傷勢，等到日落之前，他就會被送出大月氏族。

其實以沉前的實力，現在雖然還沒完全恢復，但一般情況下自保是沒有問題的。

但沉前卻也有著自己的忌憚。

主要就來源於地圖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神明標註。

因為目前為止，沉前對於這些神明的實力究竟幾許還沒有太明確的概念。

以大月氏族的情況來看，雖然在人族疆域之中只是一個小氏族，但好歹還有一個半步山海的強者，和一個僅憑精神力已經有資格和山海叫板一番的族長。

但……從月隼謹慎的態度來看，他們顯然非常忌憚那些神明。

這就必須讓沉前三思而後行了。

因為他在這裡……是孤身一人。

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運氣好，這個時代人族的疆域如此之小，他還能直接掉落到人族的領地當中。

但他畢竟和這裡的人族有著天然的隔閡，在這裡他沒有親朋好友，沒有體系秩序支撐，也沒有師門力量作為後盾。

若說唯一有什麼值得欣慰的事情，那就是在之前沉前檢查的時候，系統還在。

從某種意義而言，這甚至是比大老高更能讓沉前安心的存在。

只是，在歷經了時間長河以及和方凡一場大戰之後，系統的能量僅剩114%，已經快耗光第一管儲能了。

沉前必須謹慎以對。

正在沉前琢磨在這個堪稱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該怎麼打開僵局的時候，門被推開，月隼捧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這是族長讓我送來給你的，說可以讓你的身體好。」

月隼說道。

「替我謝謝大月氏族長！」

沉前本來不以為意，直到聞見那清新的葯香同時精神一振的時候，才察覺到這是好東西。

接過湯碗，沉前直接一飲而盡，隨著藥力散開，他腦海之中原本萎靡的精神內核竟然恢復了一些神采。

單是這一碗湯藥，竟直接讓沉前的精神力恢復了三成有餘。

以沉前的精神力等級來說，即便是他親手煉製的頂級「回神丹」也不會有這個效果。

沉前卻沒想到，在這看起來貧困無比的大月氏族，竟然還能時不時看到一些好東西。

沉前說完以後，見月隼有些欲言又止，他不由奇道：「怎麼了？」

「族長說……你該走了。」

月隼遲疑過後，最終說道。

沉前一愣，詫異的看了一眼外面敞亮的天色，應該是距離黃昏還有一段時間。

但對方既然這樣說了，沉前也不可能當什麼惡客，當下就點點頭，「那我這就走。」

或許是沉前爽快的態度讓月隼有些不好意思，她想了想還是說道，「剛才我們都沒明白，族長之所以不想招待你，是因為今天是祭神日，為了避免褻瀆神靈，所以……」

「祭神日？」

沉前詫異的看了一眼月隼。

……

「哦哇唔……」

當沉前跟隨著月隼往外走的時候，就看到大月氏族裡已經有一些族人正站在各處的空地上，一邊低聲的吟唱著什麼，一邊用盆里的水清洗著自己的身體。

沉前從他們的腔調里聽出了一些熟悉的意味，不由一挑眉，「這是蛇語的腔調，所以你們要祭祀的是蛇神？」

「你懂神語？」

月隼有些驚嘆的看了一眼。

「但我聽不懂他們說的……」

沉前搖頭。

「我們說的不是神語，但確實是模彷神語的腔調。」月隼解釋了一句，隨即有些雀躍，「你懂神語的話，或許我能說服族長讓你留下來。」

然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月隼很快眸子又暗澹下來，「也不對，族長無所不知，她肯定能看出你身上的獨特，那說明她還是不願意讓你留下來。」

「你好像對我很有好感？」

沉前不懂就問。

不過是一面之緣，沉前還不至於愚蠢到覺得自己的魅力有那麼強，但又覺得奇怪，好似月隼對他的態度一直挺親善的。

月隼呈現古銅色的肌膚短暫的紅了一下，隨即搖頭又點頭，「我只是覺得你不像壞人，蟒山現在危險很多的，你又受了傷……」

沉前訝異的看了一眼月隼，他精神力已經恢復了小半，在修鍊了「百鬼夜行」之術后，對於月隼這種層級的修鍊者，幾乎可以一眼看穿。

月隼沒有說謊。

這麼善良而又純粹的人，在現代社會真的不多見了。

「蟒山不是有你們口中的蛇神守護嗎，為什麼還會有很多危險？」

沉前奇道，問出了一直縈繞的疑問，「之前跟你們回來的時候，就感覺你們很警惕，那你們又在防範什麼？」

「蟒山裡的妖獸很多的，蛇神也不可能顧及所有地方……」

月隼猶豫著說道。

沉前聽出她並沒有說實話，但既然對方不說，他也就不再追問，只是聳聳肩，「一般的危險我倒也不懼。」

月隼好笑的看了一眼沉前，「你的肉體力量還沒我強呢，我都不敢說在蟒山裡面亂走！」

或許是和沉前熟悉了一些，此時她才露出了一些少女的跳脫。

沉前一愣，先是詫異月隼怎麼會得出這種結論，隨即才反應過來。

他的肉體在時間長河之中撕毀殆盡，除非他完全恢復過來，或者說動用「災厄佛」神通，否則的確看起來沒什麼威懾力。

至於元力，且不說月隼境界比他低，就算能看穿他，估計也從他乾涸的肉體之中感應不出任何波動。

所以沉前也只能一笑了之，並沒有爭辯什麼。

眼看兩人已經在交談之中走出了大月氏族居住的窄谷門口，沉前正想揮手告別的時候，忽然遠處樹林晃動，隨即一個背著長弓、赤著上身的大月族人跌跌撞撞的從樹林之中跑了出來，滿臉的驚恐之色。

「嘰嗚！嘰嗚……」

那人同時大叫著。

沉前還在不明所以，月隼卻是臉色大變，轉身就跟在那從兩人身邊跑過的精壯漢子身後，一起跑進了氏族的領地之中。

沉前站在原地，正納悶的時候，他忽的也感知到了什麼，抬頭朝著遠處看去。

就在蟒山的上空，一大團烏雲正侵襲而來，那烏雲就好似有著某種獠牙一般，所過之處，不僅地動山搖，樹木搖曳，還伴隨著各種奇異的嘶吼聲，恍若鬼蜮。

沉前皺眉，左右四下看了看，那烏雲幾乎是遮天蔽日，他竟然也沒有合適的退路。

「你還愣著幹嘛，趕緊進來啊！」

這時，一隻滾燙的手腕拉住了他，卻是去而復返的月隼，焦急的帶著沉前往窄谷里跑去。

而此時，整個大月氏族已經在那人的示警下亂做了一團。

「出什麼事了？」

沉前所見到處都是焦慮失措的面孔，而之前見到的月狼帶著族內所有青壯都從深處跑了出來，看對方凝重的神色，甚至來不及理會月隼和沉前拉在一起的手掌。

「神……來了。」

月隼將沉前帶到了之前的石屋，將他送了進去，「你就在這裡藏好，任何動靜都不要出來……如果，如果實在不行，在訓練場的西南角有一個地洞，你可以去那裡躲一躲。」

月隼最後補了一句。

沉前剛要說話，對方已經把門掩上離開了。

沉前皺了皺眉，他剛才本來是想問一下是哪個神來了，但隨即又意識到不需要問。

只怕，來的多半不是那個什麼蛇神，否則大月氏族不需要這麼驚慌。

他想了想，來到門邊，隨即將門推開了一絲縫隙。

透過那一絲空隙，當沉前抬頭的時候，恰好看到了那已經完全降臨峽谷上空的烏雲之中，隱約露出的一雙眼眸。

那直徑達到了一米的眸子在冰冷之中隱隱有一絲暴戾，正漠然的俯視著這片窄谷。

「這就是所謂的『神』嗎？」

沉前一挑眉，雖然看不清對方的全貌，但從那烏雲之中隱約露出的猙獰軀體來看……和怪物卻也沒什麼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