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多之前，沉前才和那靈巫世界的古樹交過手，自然是印象深刻。

因此只是第一眼，沉前就確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無論是上面特殊的氣運花紋，還是那藤蔓的堅韌程度，都說明了它就是那顆古樹上的枝椏。

可是……這就更不可能了。

靈巫世界已被滅「門」，作為生命源頭的古樹又怎麼可能還活著？

明明在沉前的記憶之中，對方應該連同那位靈巫族的大長老一起，已經被永遠的埋葬在了這片土地下。

「你們才剛和眼前的沉前交過手，仔細想想，和之前你們遭遇的那個沉前是否有不同之處？」

曲白在丹藥的作用下恢復了一些精神，見白斐等三人還在猶豫，便開口道。

白斐等三人本就是因為情緒浮動才無法認真思考，這麼一說，若有所思的三人倒是很快抿出了一些東西。

「襲殺我們的沉前雖然也是用刀，但如果細細去比對的話，他的刀法多了一股韌勁，比起沉前卻少了一分威勐。」

同樣用刀的白斐此刻靜下心來，緩緩道。

「而且那個沉前從頭到尾一言不發，現在想想也很有問題。」沙弼接話道。

「真正的不同是……」

曹毅卻是一語道破了本質，「那個沉前用的刀並不是沉前手中的這把。」

白斐點頭，「不錯，這的確是最大的不同，沉前手中這把刀一看款式就是軍方特製，之前連我都忽略了。」

種種線索一串起來，再加上沉前最初和白斐交手的時候的確留手了，三人也就放下了疑慮，快速靠近過來。

白斐三人開口，你一言我一語，只是片刻間就幫助沉前釐清了事情的頭緒。

原來他們在進入七重天門后，都被傳送到了靈巫世界，還不等他們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沉前」就驟然出現並且襲殺了他們。

穆紫煙遇襲的時候白斐和沙弼正好在附近，也親眼看到了「沉前」的樣貌。

白斐和沙弼聯手從「沉前」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穆紫煙，一路逃遁到了這處廢墟。

當真的沉前踏空而來的時候，以為還被追殺的三人，只能聯手設局，做最後一搏。

再之後，就是林三默帶著曲白出現了。

林三默則是在追殺「沉前」的路途之中發現了重傷的曲白，這才帶著曲白來到了這裡。

「秦小珂和吳意都死了？」

聽到林三默的見聞，沉前等人都是一驚。

「如穆紫煙一般，精神內核破碎，沒救了。」

林三默微微點頭，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布兜。

布兜打開，其中是兩枚殘破的精神內核，其中一枚甚至已經化為了碎片，只是勉強聚攏起來。

「這個……『沉前』，實力如何？」

沉前深吸一口氣，問道。

「很強！」

「雖然是被偷襲，但不得不承認，我確實不是對手……」

「穆紫煙甚至連底牌都沒來得及使用，就直接被擊穿了精神內核。」

白斐等人紛紛出聲，語氣都異常低沉。

他們都是自命不凡的絕世天才，卻被一個驟然冒出來的神秘人殺得七零八落。

尤其是，這人竟還不是他們以為的沉前，那就更難受了。

「我才發現吳意的時候，秦小珂應該剛被對方找到，從我出發趕到事發地，僅僅過了八，而那個時候，秦小珂已經離死不遠。」

林三默也澹澹道。

八秒……誅殺秦小珂……

沉前呼出一口濁氣。

若全力以赴，他大概也做得到。

但問題是，若他的猜想為真，只怕這依舊不是對方的上限。

「如果不是沉前，會是誰，你林三默也在這裡，難不成還有九天戰場上，還有其他人有這個實力？」白斐皺眉道。

「這裡不是九天戰場，這裡是一道C級『門』后的小千世界，名為靈巫……」

沉前開口道。

「不是九天戰場？」

「這怎麼可能！」

果然，除了林三默以外，其他人都是驚愕無比。

「確實不是，因為這裡……我來過，大概一個多月前，我從某個地方接到了一個懸賞任務……」

沉前想了想，這已經屬於百王殿條例之中的例外情況，所以他也就直接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百王殿」的名字。

聽著沉前的敘述，眾人表情各異。

等沉前講完后，白斐第一個表情古怪的開口道：「你口中的某個地方，是不是……百王殿？」

「你也是社員？」沉前秒懂，轉而問道。

「我是92號……」白斐點點頭，「你說的那個任務我還有些印象，不過當時我正在閉關破境，也就錯過了那次機會。」

沉前和白斐對完話，忽的發現其他人的面色也很複雜，而並非他們想象的那種茫然。

更重要的一點，沉前發現這裡明明有六個人，但自己卻能毫不避諱的說出「百王殿」三個字，這本身就說明了問題。

「你們也是百王殿的成員？」

沉前試探道。

「我是94號。」曹毅開口。

「89號。」沙弼略微沉默后，也開口道。

「90號。」曲白緊隨其後。

最後，幾人都將目光看向了林三默。

「81。」林三默也吐出了一個數字。

於是眾人面面相覷，復又有些哭笑不得。

搞半天原來大家都是混一個社團的……

但沉前轉念一想，其實又本該如此。

沉前曾經聽百王殿最活潑的9號姐姐說過，正常情況下，百王殿一年都進不了幾個人，有時候甚至連續兩年都未必會進一個人。

再加上殘酷的淘汰率，所以百王殿的社員始終維持在百人左右。

而站在這裡除沉前以外的五人，都可以算作同齡人物，至少也是先後幾年嶄露頭角的天才。

他們能登上九重天榜，本身就說明了他們的資質。

那麼都被吸納進百王殿也就順理成章了，甚至曹毅、白斐等人連號碼都是挨在一起的，但確實這麼幾年間，也唯有他們在閃耀天下。

相比之下，排在98號的沉前都算是落後一輩了。

至於林三默為什麼能排在81號……

以對方的絕世天資，也許是在十六七歲甚至更早的時候就被百王殿挑中。

也唯有如此，才對得起對方「鎮壓同代」的偌大名頭。

總不可能林三默也是前半生平平無奇，隨後才像沉前這般得到了系統突然崛起吧？

六人都出自百王殿，也難怪彼此之間交談不會受到任何規則之力的束縛了。

有了這層關係，彼此間開始那點桎梏更是消散無蹤。

最重要的是……這裡已經從沉前的口中確認是「門」後世界。

換句話說，在人類疆域的劃分之中，這就是典型的域外戰場。

靈氣復甦以來，人族確立了諸多規矩，其中有一條至高法則，那就是只要身處域外戰場，人族武者絕不內訌。

至此時，意外發生之後，誰都不會再去提什麼九天之爭。

他們就是天然的戰友和夥伴，而且絕對值得信任。

也因此，當林三默早就察覺到這方世界有異，隨即又從秦小珂口中得知是沉前出手的時候，他在看到假沉前的瞬間才會暴怒。

因為這已經是對整個種群的背叛！

「誰！」

正在眾人思緒運轉的時候，驀然間，林三默和沉前幾乎同時轉頭，眼神鎖定了某一個方向。

而白斐等三人也第一時間靠前，將有傷在身的曲白護在了身後。

「是我……」

來人將雙手舉高，自一處烈火映照的煙霧之中走了出來，卻是一個穿著灰袍的短髮青年。

「方凡？」

幾人對於來人都不熟悉，但還是一眼認出了對方，便頓時放鬆了警惕。

沉前打量了來人幾眼，隨即也垂下了刀尖。

方凡也是位列九重天榜的頂尖天才之一，只是相比起另外九人，他的來歷就要更顯神秘。

就沉前所知，他是來自於魔都一家二流的武科高校，但那家高校顯然又不可能培養出如此絕世的天才，所以對方多半和沙弼一樣，只是挂名其中。

事先倒也有無數人關注過對方，有說他是九王世家的隱世傳人，也有說對方是武道部培育出來的直屬天才，還有說對方是某位方性王侯的子嗣，總之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不過考慮到九天榜上，類似方凡這樣的來歷不明的突然冒出來的天才不止一個，所以實在探究不出來什麼大家也只能作罷。

而這個方凡也異常的低調，洛神伯莊園晚宴他沒露面，九天之爭開始后對方也沒什麼動作。

包括之前在六重天的裂谷，對方也沒怎麼說過話，低調的可怕。

不過對於曹毅等人而言，看到又有一個夥伴完好無損的出現在眼前，他們還是欣喜居多。

根據大家對照的信息，現在基本可以確認，大概率只有九重天榜的十人被傳送到了這靈巫世界。

當然也可能存在其他武者，只是眾人還沒發現。

如果確實是九重天榜十人進入了靈巫世界，秦小珂、穆紫煙和吳意都已經隕滅，他們剩下的七人都在這裡了。

還是那條原則，在這裡，他們就是絕對的戰友。

面對未知的環境和敵人，多一個人，自然多一分力量。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轉了半天一個人也沒看到……」

方凡一邊靠近，一邊疑惑的問道。

曹毅上前，簡明的說了一下此時眾人的處境，方凡也和他們一樣，瞬間大驚失色。

站在他們的層次，沒人能理解九天之爭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疏漏。

不過幾人都沒有提「百王殿」的事情，當發現「百王殿」三個字難以出口的時候，他們已經察覺到方凡並非百王殿的成員。

「沉前，根據你剛才的說辭，假設真的只有我們十人被送到了靈巫世界，那麼敵人……很可能來自外族，甚至就是那靈巫族。」

曲白這時分析道，「你也說了林三默斬下的這截枝蔓就是出自那古樹，那依你的判斷，敵人會是……」

「既能操控古樹，又能變幻模樣，甚至實力還能碾壓你們，那麼假設我猜測為真，敵人應該不是那顆古樹，而是那位靈巫族的大長老。」

沉前思索了一下，不解道：「可他明明已經隕滅，否則這靈巫世界也不可能被滅『門』……」

剛才的敘述之中，沉前已經將靈巫世界的見聞都告訴了他們，所以幾人都清楚靈巫族最強的是那位大長老。

「我倒希望真是那個大長老死而復生，照你所言，他不過是山海六重天巔峰的境界，或許對我們任何一人都有碾壓優勢，但我不信我們七人齊聚，還殺不了他？」

白斐冷哼道。

曹毅和方凡也是贊同點頭，唯有沉前欲言又止。

那大長老是山海六重天沒錯，當時對方能踏入山海七重天，是因為匯聚了全族氣運，強行催化才破了那道壁壘。

但沉前有一點想不通。

他們十人被如此精準的傳送到了靈巫世界，已經可以判定這就是一場局。

不管設局的是誰，假設他們要面對的真是那位死而復生的大長老，難道對方想不到，僅憑一個山海六重天的大長老，根本不可能誅滅他們十人嗎？

就算一開始是各個擊破，但至少單就沉前自己，對方就毫無辦法。

雖然才過去了不到兩個月，但沉前的實力何止倍增！

把現在的他再放回當時的靈巫世界，根本不需要向燭龍求援，他就能輕易收場。

「何必多想，去看看就知。」

林三默澹澹道。

其實眾人此刻還有一個選擇。

那就是在原地固守，等待人族的王侯們發現端倪，然後設法施救。

但誰也不能保證是不是就一定等得到救援。

更何況，七人都不是那種畏首畏尾的性格。

而且沉前心中還有一條隱憂，那被他在廢墟里發現的陣旗……

他是陣法宗師，比別人的感知更加敏銳，這方世界分明是在起著某種玄妙的變化，只是一時半會，沉前也無從判斷這裡被布下的陣法到底是什麼。

他找到的陣旗還是太少了，只能隱約猜測一個方向，卻無法窺探全貌。

「走吧。」

想了想，沉前還是決定主動出擊。

短暫修整后，由沉前帶著曲白領頭，七人皆是騰空而起，朝著靈巫世界的深處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