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湖面積不大，但卻極深，一直下潛了上百米，一抹微光才映入了眼帘。

再深入數十米，隨着光亮越來越強，周身的壓力驟然一空，沈前進入了一片真空地帶。

在湖底正中,一株散發着光芒的巨大珊瑚正搖曳生姿，仔細看去，這珊瑚卻是和門的形狀極為相似。

在沈前打量這道「門」的時候，旁邊的維納斯和鐵鎚卻是手一揚，拋出了一個散發着微光的環形裝置。

「那是什麼？」沈前好奇道。

「這裝置名為『靈環』。」鐵鎚的聲音莫名低沉了一些，「裏面有我們的精神烙印，一旦我們隕落，它就是我們最後遺留給世間的信息。」

沈前一怔,這不就是遺書的另外一種形式嗎？

「我觀你都已經突破山海了，難道至今都沒進入過『門』嗎？」

維納斯奇怪的瞥了一眼沈前，蹙眉道：「連這個都不知道？」

「確實是第一次。」

沒走過正規渠道的沈前摸了摸鼻子，只能老實說道。

「『門』要關閉了，走吧。」

56號這時提醒了一句，隨即他身形一閃，當先撞入了那散發着光芒的珊瑚之內。

三人抬頭看去，果然，那珊瑚上的光芒正在消逝，當下都不再耽擱，維納斯打頭，沈前居中，鐵鎚殿後，依次進入了珊瑚之中。

也就在鐵鎚的身影消失在「門」內的剎那，珊瑚的光芒也是瞬間沉寂，水底也重新變得幽暗下去。

……

這是沈前第一次在清醒狀態下通過「門」。

時空好似靜止，肉眼可見,儘是各種光怪陸離的色彩。

他的身體就就像掉進了一個漩渦,無形的怪力在不斷拉扯着他,每一道力量都在千斤以上。

一般的中武者，只怕會在瞬間被撕碎。

在失重的眩暈感之下，沈前的眼前驟然一暗。

他抬起了頭，隨即就看到了畢生難忘的場景。

一顆星球在凝視他。

星球整體呈現幽藍之色，在正中卻有一道巨大的黑色幽暗，上下貫穿。

沈前先是好奇，但很快他就身體劇震。

因為那星球「活」了。

不，那根本不是星球，而是一隻眼睛！

黑暗幽暗就是它的瞳孔，而且當它變幻的時候，又莫名有了幾分眼熟的意味。

什麼樣的生物可以有如此巨大的瞳？

沈前剛剛意識到了什麼，他耳朵里驟然湧進了無數噪音，隨着眼前一花，強烈的光刺進了沈前的眼睛，他下意識眯了一下眼睛。

「小王！」

鐵鎚的高喝聲驚醒了沈前。

他回過神來睜開眼睛，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身處於一片陌生的世界。

沈前背靠着一道冰冷的山壁，幽藍色的天空之中有無數流星劃過，耳邊是無數奇異的吟唱聲音,低頭看去,成百上千身穿黑袍的人正揮舞着手中法杖模樣的靈器，對半空之中的56號等三人發動攻擊。

也就在沈前低頭的剎那，一顆堪稱流星一樣的巨大光球也正朝着他臉上砸來。

沈前身形一閃，躲過了那光球，伴隨着巨大的轟鳴聲，他身後的山壁轟然倒塌。

沈前手中光芒一閃，山河刀已經在手，他低喝一聲，一刀斬出，即化作百米刀芒，朝着地上舉起法杖對準他的那數十個黑袍人落去。

轟隆！

刀芒散盡，只留下一道巨大的連綿溝壑，而居於其中的數十黑袍人，早已灰飛煙滅，連半點痕迹都沒留下。

「好刀法！」

正準備過來幫忙的鐵鎚停下了腳步，讚歎一聲，反手一拳，轟爆了下方成片的黑袍人。

「山海二重天，還不錯。」

不遠處的維納斯也評價了一句，隨即身形俯衝，化作一個巨大的「Z」字，在一秒之內就貫穿了數百米的戰場。

鮮血混合著殘肢漫天灑落，這一擊之下，至少有上百的靈巫隕滅。

沈前定了定神，才發現雖然他們看似被包圍了，但其實並沒什麼危險。

下方那些正攻擊四人的靈巫族，純從戰力看，大多都只是初武者到中武者的樣子。

只是他們的手段完全和人族武者迥異，至少聲勢上要浩大很多。

非要類比的話，這些黑袍靈巫有點像是網游里的法師，手段花里胡哨，但肉體力量卻是脆弱至極，甚至可能一個準武者都比他們強。

面對四個山海武者，即便他們數量上千，但這依舊是一場一面倒的屠殺。

從沈前出現僅僅三秒不到，這片山谷已經是支離破碎，剩下的靈巫在恐懼的嚎叫之中四散而逃。

在56號的招呼之下，四人都止住了腳步。

「這只是一個小千世界，面積不過五十萬平方米，但依舊居住着超過三十萬的靈巫族，還有一些其他生物。」

56號解釋了一句，「就算是殺光這裏的低等靈巫，也沒有太大意義。」

「呃……什麼是小千世界？」

沈前沒忍住問道。

面對三人投來的詭異目光，沈前咳嗽一聲道：「我剛突破山海不久，所以還沒來得及解釋……」

沈前着實也是蛋疼無比。

他知道自己有點常識匱乏，可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般武者突破一個境界都要很久，在循序漸進之下總會在該知道的時候知道。

可沈前從得到系統至今，一路從准武者到戰力比肩山海，整個過程不超過八個月，他連高武者的常識都未必掌握，就又已經跳到了山海，實在沒時間停下來了解啊。

「才突破山海就有二重天的戰力，看來小王你開竅數量不低啊！」

56號微微一笑，臉上的面具生動詮釋了他的表情。

「能進百王殿的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那才是奇怪了。」

維納斯卻是顯得漫不經心。

鐵鎚也沒有太過驚訝，只是拍了拍沈前的肩膀以示認同。

沈前這時才生出了一絲異樣感覺。

因為他從三人的態度中，得到了一種在外界從來沒有感受過的奇異體驗。

剛剛突破山海就有二重天的戰力，在尋常武者眼裏是何等可怕之事，但三人只覺得稀鬆平常。

這種專屬於頂級天才交流的氛圍感，讓沈前有些恍惚。

「『門』后的世界各有不同，『門』的等級只能定義危險程度，卻未必能準確說明這個世界的廣闊程度，所以才有了『小千世界』的說法。」

56號解釋道：「它本是佛家用語，引申到『門』後世界，按照靈氣的濃度和天地的廣袤程度，可分為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和大千世界。」

「那地球算是什麼？」沈前好奇的問道。

「……無從定義。」56號沉默之後說道，「地球很特殊，不屬於這三種之中的任何一種。」

「為什麼？」沈前一愣。

「因為地球原本沒有靈氣，而且從古至今，都沒有。」

維納斯接話道，「所謂靈氣復甦的說法不過是一個謊言，就算是遠古時期，地球也從未誕生過靈氣，所有的靈氣都是從其他世界流過來的。」

「確實如此。」鐵鎚也點頭，「我去過不少『門』后的世界，至今為止，只有地球不會產生靈氣。」

「你們怎麼知道遠古沒有靈氣，不是有古代仙神的說法嗎，那他們是靠什麼修鍊？」

第一次聽到如此說法的沈前，在驚訝過後反問道。

「古代仙神確實可能存在，但弟弟你不要忘記了，古代還有三界之分的傳說呢，天界和地府，可從沒說存在於地球啊！」

維納斯咯咯一笑，直接將沈前劃歸到了無知小輩。

沈前一時無語。

但他不得不承認，維納斯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那地球沒有靈氣的話，為什麼會出現這麼多道『門』呢？」

沈前喃喃道。

知道的越多，他的困惑也越多。

「那就不清楚了，你沒看外界的學術專家對於『門』為什麼會出現，已經爭論了幾百年都沒釐清楚嗎？」

維納斯打了個哈欠，面紗被輕輕吹動，露出了殷紅性感的唇。

「當初乾巫王不就是為了挖掘其中的隱秘，才踏上了不歸路嗎？」

沈前身軀一震。

乾巫王，是眾多消失的初代九王之中，唯一一個有明確下落的武王。

按照新聞上的說法，乾巫王是為了探索宇宙奧秘而隕落在了星空之中，原來對方的隕落竟是和探索「門」的隱秘有關。

「好了，不要妄議先王。」

56號似是不喜這個話題，皺了皺眉，打斷了維納斯和沈前的討論。

「現在怎麼弄，直接滅『門』嗎？」

鐵鎚沉聲問道。

滅「門」……

沈前聽到如此辭彙，心中多少還是有些異樣。

哪怕是針對敵對的「門」，是否要像澹臺沁那樣滅盡，在人族內部也是爭論不休。

動輒數十萬乃至上百萬生靈的隕滅，是誰都要仔細掂量一下。

但在殘酷的種族之爭下，這好似又是唯一的一勞永逸的方式。

「是否滅『門』有待商榷，我傾向於先找到實質性證據，若靈巫族確實是在竊取我人族氣運，那這『門』滅了又何妨！」

56號淡淡道，卻自有一股霸氣。

「只憑藉我們四個，不現實吧？」

沈前卻是提出了疑惑。

倒不是打不打得過的問題，只是數十萬人，就算站着不動讓你殺也要許久，更別提他們分散在數十萬平方米的土地上。

沈前總不可能在這裏耗上一年半載。

「滅『門』不是你想像的那般，非要屠盡所有生靈……當然，那也是一種方式，但還有另外一種。」

維納斯解釋道：「找到這個世界的生命源頭，掐滅源頭，天地也會隨之枯萎，這方世界不會再誕生靈氣，直接變成死地。」

沈前恍然的點點頭。

「草！」

這時，下方傳來一聲怒罵。

三人低頭，才發現是不知何時落到了地上的鐵鎚，正手握一個藍色的玻璃器皿滿臉憤慨。

三人紛紛落地，眼神定格在了鐵鎚手中的玻璃瓶上。

「我從地里挖出來的，不出意外的話，這地下應該還有許多。」

鐵鎚的聲音有些沉重。

玻璃器皿里，是一種繚繞的呈霧狀的、有晶瑩光芒閃爍的白色氣體，其中又摻雜着一些紅色。

似是為了確認什麼，56號拔掉了瓶塞，那些白光頓時飄蕩而出，幾乎是毫無停頓的沒入了沈前體內。

沈前一驚，但白光入體后卻沒什麼感覺，他不由納悶的抬頭，卻見三人又用那種詭異的目光在看着他。

「怎麼了？」

沈前看了看自身。

「這就是具現的氣運……」鐵鎚先悶悶說了一句。

「56號把它釋放出來，是為了確認它是不是我人族氣運。」維納斯也目光複雜的跟了一句。

「但它卻直接進入了你體內。」56號也顯得沒有那麼平靜。

「呃，這代表了什麼？」沈前虛心求教。

「這氣運原本歸屬的地方或者說人已經消失，那它就是無主的氣運，無主的氣運，通常只會選擇氣運最強大的人歸附。」

56號淡淡道，「這代表着……你比我們的氣運都強大。」

「從它沒有絲毫遲疑的選擇來看，強大的還不是一星半點。」維納斯補充道。

「哦，這個啊……你們可能不知道，我以前考中過狀元，所以我的家鄉有不少氣運都凝聚到了我身上。」

沈前不以為意的解釋了一句。

話音落，他發現三人又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自己。

「……又怎麼了？」沈前很無奈。

他覺得總是在問問題會顯得自己很呆，但他又確實有些懵逼。

「你覺得我們三人誰沒有凝聚過氣運？」

維納斯冷笑道：「哼，你最多得過一城氣運，我可是凝聚過半國氣運！」

「半國？」沈前一驚。

「……我是混血！」

「好了，不管怎樣，既然能確認這確實是人族氣運，那麼……」

56號再次打斷了兩人，隨即轉身面向腳下破碎的泥土，猛地一揮手。

轟！

方圓數百內無數泥土衝天而起，隨之而起的，還有上百個和56號手中一樣的玻璃器皿，以及……

無數殘破的白骨。

零零碎碎，但數量何止數千。

「都是我人族的屍骨……」

「混賬！」

幾人都是何等目力，自然一眼能辨認出那些深埋地底的白骨屬於什麼種族。

沈前也是默然。

「出發吧，今日……滅『門』。」

56號輕吐一口濁氣，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