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幼順著沈前手指的方向看去，也是一愣。

只見草原上出現了許多黑影，但因為隔得遠卻看不清具體是什麼。

「奇怪，怎麼剛才沒看到？」苑幼不解道。

「這些黑夜好像不會動，過去看看。」

沈前感應了一下，見那些黑影只是靜止，便拉著苑幼往前走去。

約莫走了兩公里，那些黑影逐漸清晰起來，赫然是一具具聳立在草原之上的石像。

石像有些像是古代的士兵模樣，環抱著雙手，約莫三米高，每一張面孔上都有一隻豎立的巨瞳。

見苑幼若有所思，沈前不由問道，「你見過這種石像？」

「有一點點印象，但不確定是在哪本典籍上了，我需要一點時間去找尋記憶。」

苑幼點頭。

沈前倒也明白苑幼說的是什麼意思，在記憶力或者說精神力達到一定程度之後，特別是當人能夠記住所有發生的事情時，思維的運轉就會進入另外一種模式。

有點類似某些偵探電影里展示的記憶宮殿。

所有經歷過的畫面都會被存儲下來，但平日不會佔用你腦袋的內存，你需要的時候再去翻閱查找。

見苑幼閉上了眼睛開始回憶，沈前也沒有打擾她，緩慢鬆開她的手見也沒有什麼意外發生，就放心的到四周查看起來。

抬頭，天空昏暗卻又澄澈，一點都不像是禁區慣有的混亂模樣。

四周則是連綿起伏的草原，盡頭隱約有些山峰，但看距離起碼也在上百公里之外了。

除此之外，整個草原就是一片空蕩，除了那一尊尊安靜佇立的士兵雕像，再無其他。

「這裡到底是幻境還是什麼，我肯定沒有遠離靖城，但周圍的景象卻變得截然不同。」

好似時空錯位一般的感覺，讓沈前生起了探究的慾望。

這就是「門」的投影世界嗎？

那真實的「門」內，又會是什麼模樣？

沈前想起了在不牙谷見到的那道「門」，當時周圍大雪紛飛，倒信了幾分苑幼的說法。

或許，「門」周圍的環境真的會被「門」內的世界影響。

思索間沈前走到了一尊石雕之前，用手試著觸碰了一下。

森冷而又真實的觸感傳來，他直覺這裡的一切應該是真實存在。

「嗯？」

沈前忽地耳朵一動，好似聽到了什麼動靜，他直接趴到了草地上。

嗡嗡！

奇怪的隱約的轟鳴聲好似從地底深處響起。

正在沈前凝眉的時候，他眼前的巨瞳雕像忽地顫動起來。

轟！

石像轟然倒塌，重重砸倒在草地上，露出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坑洞。

「嗡嗡」聲越加清晰。

還不待沈前反應過來，周圍的巨瞳石像開始一座又一座的倒塌，露出了更多的坑洞。

苑幼也從記憶中驚醒，也不管是什麼情況，第一時間跑到了沈前身邊。

嗡嗡嗡！

伴隨著讓人頭皮發麻的無比密集的翅膀扇動聲，在離兩人不遠處的一個坑洞之中，驟然掠出了一大片黑影。

沈前何等目力，一眼就看清那是一種足足有拇指大的蚊蟲。

昏暗之中，它們長而細的嘴巴還閃爍著森藍的光芒。

「殺人蜢！」

苑幼也是驚呼。

這應該是冷門妖獸，至少沈前在《基礎妖獸圖鑑》上沒見過，便疑惑的看向了苑幼。

苑幼一拉沈前示意他跑路，同時語速極快的介紹起來。

「一種暫無法考究是普通蚊蟲變異或是來自異界的罕見妖蟲，等級是Z級，西南地區常見，但……一般最多也就是幾十隻聚集在一起，平日里以吸食其他Z級妖獸的血為生。」

幾十隻？

沈前一愣之後回頭瞄了一眼，光是此時朝著眾人撲過來那一片，起碼都有上千隻了！

更可怕的不止如此，就在兩人剛剛逃遁的時候，第二群殺人蜢也從另外一個坑洞鑽了出來。

嗡嗡嗡！

右前方傳來了聲響，很快第三群殺人蜢也從地底鑽了出來。

沈前和苑幼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眼掃去，此刻草原上倒下的巨瞳雕像何止上百座。

這也就意味著，最起碼會有上百群殺人蜢出現。

Z級妖獸只是媲美初武者初期罷了，不值一提，但如果數量達到了億萬……

只怕山海也不敢輕視。

所幸沈前速度夠快，一把抱起苑幼，輕巧的幾個閃避，很快逃出了三群殺人蜢的圍剿。

但即便沈前速度再快，除非他能瞬息逃離這片地帶，在不斷有新的殺人蜢群加入的情況下，能躲避的範圍只會越來越小。

當草原上的殺人蜢群超過了二十的時候，兩人的逃避就變得有些艱難起來。

「怎麼辦怎麼辦，這樣被咬死肯定很醜……」

苑幼雖然在懼怕之下臉色蒼白，但還是在不斷思索著辦法。

「可惜沒帶噴火器，可噴火器也不行啊，這麼多殺人蜢，得要多少能源才能殺盡。」

見苑幼竟然是擔心死相難看，沈前多少有些哭笑不得，不過聽到對方后一句話的時候卻是心中一動。

「它們怕火？」

「嗯，但一般的火不行……」

苑幼說完，就見沈前目光閃動起來，似是陷入了某種糾結。

過了幾秒，沈前驟然步伐一停。

苑幼看著四周越來越近的殺人蜢，快被那嗡鳴聲逼瘋了，不由催促道，「沈前，你在發什麼呆，怎麼不跑了？」

沈前深深看了一眼苑幼，就在苑幼不明所以的時候，沈前忽的輕聲開口。

「日後……如果你不能想到一個讓我信任你的辦法，我會殺了你。」

「啊？」

就在苑幼愣怔的時候，沈前將她放了下來，隨即張開了雙手斜指長空。

嗡！

第一群殺人蜢從沈前頭頂傾瀉而下，眼看就要把他淹沒的時候，苑幼眼中出現了一抹光。

那抹光來自於沈前的手掌，在短暫的熾亮之後化為了紅白色的火焰，噴吐而出。

嗤嗤！

令人牙酸的茲拉聲響起，一股焦糊的味道在空氣之中響起，成片成片的蚊蟲屍體從半空掉落。

苑幼小嘴微張的看著這一幕，明明是應該很噁心的畫面，但這一刻，她卻沒來由的感覺到了一種舒爽。

等回過神來，看著那個沐浴在火焰之中的男人，苑幼又有些失神。

……他竟是一個本源武者。

是的，她知道這世上有本源元氣的存在，那本該是屬於山海的範疇，但總有一些天才可以打破這個限制。

不過放在沈前身上，苑幼反而覺得見怪不怪了。

這一刻她才忽地理解，為什麼沈前要先說那句話。

取得信任……

苑幼抿了抿嘴唇。

站在沈前的角度無可厚非，她知曉了太多他的秘密，即便是一般的至親好友，只怕也不會輕易分享這些。

有些頭疼的苑幼嘆息一聲，這一遭感覺是自己把自己賣了呢。

她暫時不再去糾結，而是趕緊拿出了速記本和一隻有著奇異花紋的銀色鋼筆。

這支筆大有名堂，也是學者最有名的「武器」，叫做「問心筆」，只有通過了特定考驗的學者才能獲得。

據說筆上的紋路就是王侯的祝福，有一定大道之理蘊含，可以在很多地方發揮妙用。

比如此刻，隨著苑幼念頭轉動，那鋼筆竟自己開始在速記本上書寫起來。

「2297年7月13日，靖城外東區小王村地界，坐標北緯26°，東經106°，忽有大霧瀰漫，隨沈前入內探索，見……」

省去了一些細節，但只是瞬息間，就把這個事件記錄下來。

「先別寫了，再想想辦法。」

這時，雙手舉天好似火神的沈前忽然開口道。

「怎麼了？」

苑幼站起身來，看著四周堆滿了一地的殺人蜢屍體，心有餘悸，而在半空之中，仍舊有數之不清的殺人蜢在飛蛾撲火般襲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些殺人蜢的數量堪稱無窮無盡，但我的元氣……是有限的。」

沈前沉聲道。

實際上他倒也帶了不少補充元氣的丹藥，可沈前不想浪費在這裡。

苑幼聞言眉頭蹙了起來，重新陷入了思索。

或許是遠離了危險，苑幼的思路重新變得靈光了起來，借著沈前撐起的火光她仔細打量著四周，尤其是把目光放在了剛才忽略的

「你說……這裡會不會是一個陣法？」

苑幼緩緩道。

沈前一怔之後也仔細看向周圍，最後有些自嘲的一笑，「論經驗的重要性，我剛才竟然沒往這方面想。」

「可知道是陣法也沒用啊，我最多懂一點風水，如果你是陣士……」

苑幼說到一半忽地閉嘴，因為她想起了沈前之前的種種神奇，於是目光怪異的看了過去。

那意思很明顯……你不會真的是吧？

「乾南、坤北、離東……」

沈前用實際行動回答了她，銳利的目光掃視過四周，不斷推算著，所有巨瞳雕像的位置在他心中漸漸立體。

「那邊，那邊是生門！」

沈前很快目光鎖定了一處方向，手中火焰一收，下一刻抱起了苑幼狂奔而去。

苑幼認命般往沈前肩膀上一趴，已經變得麻木。

沈前很快穿越了千米距離，來到了一座孤零零矗立著的巨瞳雕像面前，在一眾倒下的雕像環繞間，這座雕像格外顯眼，只是沈前之前卻是根本沒注意到。

轟！

一腳踢倒了那雕像，沈前帶著苑幼一躍而下。

坑洞很深，足足下降了二十多米，沈前才踩踏到堅實的地面。

落地之後，沈前抬頭看向散發著光亮的洞口。

嗡嗡嗡！

所有跟過來的殺人蜢卻只是在洞口盤旋，卻似乎受到了某種限制，並沒有跟著飛下來。

「終於脫困了。」

苑幼見狀也鬆了一口氣，隨即卻是臉一紅，用很小的聲音嗔道，「你還要抱多久？」

沈前先是奇怪，隨即察覺到自己手的位置有些不對，他趕緊咳嗽一聲把苑幼放了下來。

苑幼理了理皺巴巴的戰術服，面色卻是很快嚴肅起來，「我大概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哦？」沈前見苑幼終於想起來了，也露出了好奇神色。

「雖然靖城東的三道『門」資料都被封閉，但每一道『門』出現的時候都會有不同的跡象，如果查詢過往的一些記載，還是能有粗淺的了解。」

苑幼解釋道，「在我的印象之中，二十三年前被封閉的一道『門』，曾經讓一定區域內的白天變成黑夜，當時還出現了很多神鬼之象。」

「神鬼？」

沈前皺眉，他還是比較討厭這些靈靈異異的東西。

「有傳說，那道『門』通往的是冥界。」

「冥界？」沈前皺眉，「這世上真有可以讓人輪迴的地方？」

「這就不知道了，不過我更傾向於這是一些中層武者的無聊猜測，如果真是和生死有關的冥界，那必然會引起大動靜，但當時好像只有一位王侯出手了。」

沈前點頭，苑幼繼續說道。

「關於『門』的來歷眾說紛紜，但我一直對其中一種說法很感興趣。」

「哪一種？」

沈前也專門翻閱過通天塔的一些記載，對「門」倒也不像是以前那麼陌生。

「你聽說過『眾生意志』嗎？」

「嗯，大道萬千，有一部分道就和眾生意志有關，比如說走民意的城主道。」

「也算一種解釋吧，但『眾生意志』這個詞其實它的概念更空泛，我把它解釋為由許多人的精神意志匯合之後形成的一種神秘力量。」

苑幼整理著思緒說道，「這種神秘力量在古代可以叫做信仰，但在靈氣復甦之後，它經過了扭曲和變強，也許……也許就能具現。」

「具現？」沈前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說，想象變為現實？」

「最通俗易懂的說法就是這樣，剛才我們經歷的草原、石像以及殺人蜢，如果你有看過災變之前一本，你就會發現這些元素那本上都有。」

苑幼苦笑道，「我以前無聊的時候翻閱過，所以我剛才一時間才想不起來，我還以為我看的是什麼正經典籍。」

「那這本應該很出名吧？」沈前若有所思，「如果你說的『眾生意志』的理論是成立的話……」

「嗯，非常出名，且影響力巨大。」苑幼長出一口氣道，「當然，要驗證這件事是不是真的，再看一看我們現在在哪裡就清楚了。」

「我們應該在哪裡？」

沈前手中亮起了火光。

「一個叫做……神女墓的地方。」

隨著苑幼話音落，沈前手中的火光也往前飛了出去，越變越大，照亮了四周的黑暗。

這是一條狹長的地底甬道，而在十幾米外的盡頭，隨著火光跌落，一道高達十米的青銅巨門出現在了兩人眼前，兩旁有石獸佇立，赫然……

正是一個墓穴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