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十七層。

鳥語花香環繞的花園之中，沈前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圍坐在四周的石定言等人，有些不自在的縮了縮脖子，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

「四師兄，您能別飄在我頭上嗎，感覺怪怪的……」

「不過都是些臭皮囊，何須在意？」

巫珺幽幽開口，但最終還是在石定言等人不善的眼神之中飄到了沈前後面。

「小師弟，你剛才究竟經歷了什麼？」

見氣氛恢復正常，石定言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大概可能也許……是看到了『道海』。」

沈前輕咳幾聲，他自己還有些疑惑需要請教，所以倒也沒有隱瞞。

……大佬高先溜了是沈前沒想到的。

「不可能！」

石定言等人還沒有表示，柳長青就立馬跳了起來出聲質疑。

他還是不能接受沈前真的走到了「尋道」的階段，那豈不就意味着兩人站在同一起跑線了？

至於肉體上的差距，那種用時間就能輕易抹平的差距也叫差距？

柳長青冷靜下來之後也仔細想了想，哪有人身上能出現那麼多種道韻的。

錯覺，那肯定是錯覺！

「那可能確實不是『道海』吧。」

沈前輕輕點頭，回想道：「現在想想，那個地方也沒什麼特別的，無非是星斗環繞，諸天萬象輪迴，一低頭就能看到生死輪轉，日月更替，這麼普通的地方肯定不是道海！」

「……」

柳長青拳頭捏起又放下，最終默默的坐了回去。

石定言和凌霄輕笑，卻又難掩眼中的讚賞和震驚。

「初武者見道海，這種事說出去就像是天方夜譚。」石定言感嘆道。

凌霄笑過之後又嚴肅起來，「小師弟，你萬萬不可跟任何人透露這件事，哪怕是至親都不行！」

石定言也是嚴肅點頭，「不錯，此事關係重大，你應當明白，天才到一定程度人們會欣賞你，但如果超出了理解範圍，那麼……跟『異類』也就是一線之隔罷了。」

柳長青也似想起了什麼，皺眉道，「難道還有人敢把沈前往那方面聯繫，當老師不存在？」

「有備無患罷了。」石定言搖頭。

「幾位師兄，你們在說什麼？」沈前奇道。

「唔，你既然知曉了門的存在，那麼有些事告訴你也無妨。」

石定言道，「『門』后的世界有千萬種，其中的生物也是各不相同，但有着一些種族，卻是跟我們人族很接近，當然，只是外皮囊罷了，內核卻是完全不同的生物。」

「而在過往，曾經有這樣的異族潛入了人族內部，造成了極大的損失，所以……」

雖然石定言沒有說完，但沈前卻是明白了過來。

「三師兄是怕有人把我劃歸為這種異族？」

「可能性很小，畢竟你是老師的弟子，只不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身上的光環已經夠多了，適當的收斂一些總不是壞事。」石定言笑道。

「我明白了。」沈前點頭。

「既然在初武者就踏過了問道的階段，那以後你真正要晉陞山海的時候，尋道也會快上很多。」

凌霄感慨道，「別小看這一步，起碼能為你節省三五年的時間。」

「不錯，一步快步步快，老子也懶得嫉妒你這種怪胎。」

柳長青好似也調節好了心態，灌了口酒之後懶洋洋的說道，「在『尋道』這一步上我徘徊了近四年，近日也算有些心得，如果有什麼疑惑可以隨時來問我。」

「長青，看來這次是真的要突破了？」凌霄聽出了不同，笑着問道。

「今日老師又幫了我一把，差不多了。」柳長青臉上也出現了一些自得，「老子的『道』，一定會讓你們大吃一驚！」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在幾人談笑的時候，一直背視着沈前的巫珺卻注意到了沈前有些古怪的臉色，忽的開口道：「小師弟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石定言等人停下話茬，都是看了過來。

「那個啥……」

沈前看起來有些羞澀，「我好像已經尋過道了。」

咕唧！

剎那間屋內靜得可怕，只有角落裏的百靈鳥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鳴叫。

「小師弟，你說什麼？」

石定言下意識問了一句，他以為自己幻聽了。

但隨即石定言察覺到不對，他何等耳力怎麼可能幻聽？

而且看凌霄等人都是如出一轍的獃滯，甚至於巫珺都忘記了繼續漂浮，獃獃的落到了地上。

石定言立馬意識到，剛才那句話並不是他的幻覺。

「這不可能！」

柳長青又暴躁的跳了起來，聲浪之大差點掀翻了屋頂，手中酒瓶也是被捏得粉碎。

「你他娘的再說一遍？」

柳長青喘著粗氣，眼眸瞪大，死死盯着沈前。

「應該是吧，我其實也不是太確定，所以想請教一下幾位師兄。」

沈前撓撓頭。

他知道這個問題說出來可能會讓幾人難以接受，但不搞清楚的話沈前自己又很難受。

偏偏老師又不在，也只能請教幾個師兄了。

「詳細說說。」

石定言和凌霄對視一眼，兩人的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

石定言一揮手，好似什麼都沒有改變，但窗外的風聲卻瞬間消失。

「我站在道海那裏，就不自覺地想怎麼能走到更高處，去碰觸那諸天萬象。」

沈前開口道。

幾人靜靜聽着，都是微微點頭，這的確是尋道的跡象。

「後來……不知怎麼的，我眼前就出現了一條路。」

沈前回憶起掛機記錄里的景象，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

「那條路長什麼樣子，朝向如何？」柳長青緊跟着問道。

「筆直，朝向的話當然是向天。」

沈前對於柳長青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

大道不都是朝天的嗎？

「不，沈前，你需要描述的更詳細一些，筆直是哪種直，有幾個岔口，另外，向天的角度又如何，幾度傾斜……這些都很重要！」

柳長青有些急切的說道。

見沈前還是懵懂，石定言沖柳長青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解釋了起來。

「大道萬千，各不相同，但道也分為真道和假道，假道又被稱為幻道，註定是死路，但開始的時候你是看不出來的。」

「一點辨認的辦法都沒有？」沈前一愣，才知道還有這種說法。

「理論上沒有，除非……」

石定言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轉而道：「另外角度也有講究，雖然都是大道朝天，但越是靠近直立的道就越好走，其中道理你應該明白。」

沈前思索了一下，隨即恍然。

「道」雖沒有實體，卻是走向至高的路，這條路，自然是越短越好走。

而即便是小學生也知道，兩點之間，直線最短。

「那岔口又是何種說法？」

沈前好奇道。

他想起了澹臺沁的大道，不僅近乎直立，而且岔道極多。

「岔道就是可能性，畢竟沒有人敢保證自己的道一定可以通天，但道又不可回頭，當你走錯的時候，岔道就是你補救的機會。」

凌霄用最通俗易懂的說法解釋了一下。

沈前點頭，算是解開了不少疑惑。

見幾個師兄還在等待着，沈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面前的那條道……好像沒有岔口。」

「沒有岔口？」

石定言等人的臉色都是難看了起來。

沒有岔口，就意味着這條道是一條「孤道」。

而走孤道的山海，下場幾乎都不怎麼好。

從石定言等人的表情之中，沈前也得到了信號，大概知道這種道很差，但他依舊困惑。

系統可能給他找一條很差的道嗎？

沈前不太相信。

反而是系統從不走尋常路的風格才讓沈前更加自信。

「小師弟，你沒有踏上去吧？」凌霄心中一動，急忙問道。

石定言等人也反應過來，緊張的看向沈前。

雖然沈前第一次尋道就尋到了一條孤道，但並非不可拯救，只要沈前沒有踏出第一步，就可以重新找尋方向。

「我……踏了。」

事關自己的第二個疑惑，沈前還是點了點頭，如實道。

「這……」

石定言等人對視一眼，面色都變得沉重起來。

即便是柳長青也沒有幸災樂禍的心思，反而指著沈前怒罵道：「你他媽是豬嗎，什麼都不知道你也敢走，那要是條死路你怎麼辦！」

「長青！」

石定言制止了有些激動的柳長青，心中也有些嘆息。

柳長青性子看似隨意，但因為某些原因，其實和他們這些師兄姐都有點隔閡。

唯獨對沈前，柳長青雖然時不時要教訓他幾句，但石定言知道，那反而是親近的一種表現。

「現在不是責怪小師弟的時候，我們還是商議一下該怎麼辦吧。」石定言收攝心思，開口道。

「我們恐怕都沒什麼辦法，這件事只能詢問一下老師了。」凌霄搖頭。

「要不我……」

「想都別想！」

巫珺才開口就被凌霄打斷，他翻了個白眼，「四師兄，小師弟何等天賦，需要去涉險？」

巫珺不說話了。

沈前聽得雲里霧裏，但看着石定言憂心忡忡的模樣，他實在忍不住了，「三師兄，其實沒關係的……」

「你不懂，這事關你來日可以企及的高度，無論你現在如何耀眼，但山海才是你武道路上最重要的……」

「我退出來了。」沈前只得說道。

正語重心長的石定言一愣，「你什麼？」

「我說我退出來了，就是那條道，我的確踏進去了一步，但我又退出來了。」

沈前重複了一遍，還特意解釋的更清楚了一些。

於是，屋內又陷入了死寂。

這一次連百靈鳥都不叫了，就是純純的那種死寂。

好一會，石定言深吸一口氣，緩緩道，「你說你退出了一條道？」

「這……不可能吧？」

柳長青這一次控制了一下音量，但語氣的顫抖依舊暴露了他混亂的內心。

凌霄就更直接了，一個閃身來到了沈前旁邊，捏住了他的手腕，細細感應了一番。

「如何？」石定言問道。

凌霄搖了搖頭。

石定言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也是皺眉，「不對啊，假設是道崩塌，你必定會有損傷，可道不能回頭這是公論……小師弟你確定你沒看錯嗎？」

「不會的。」沈前很肯定的搖頭。

「要驗證也不難。」

沉默了半天的巫珺忽的開口，「小師弟，你踏上的那條道，通往何方？」

石定言等人也明白了巫珺要幹什麼，都看向了沈前。

「第一……呃，那條道對應的盡頭，應該是一種七彩的火焰。」

沈前回憶了一下說道。

「七彩火焰？」

石定言閉目沉思了一下，隨即身形在原地虛幻了一下，再凝實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一本樣式古樸的厚重書籍。

「這是什麼？」見書籍上並沒有名字，沈前好奇問道。

「這是老師自己的收錄，之前被我借閱一直沒還。」

石定言笑道，「這本書上記載了老師知曉的或見過的多種道象，火焰算是比較常見的道，也許上面會有答案。」

說着，石定言翻開了書籍，幾番尋找，很快視線就定格在了某一頁。

「再細說一下那火焰的樣子。」

「中間是七彩，但邊緣卻是漆黑如墨，細看的話，形狀有點像一隻大鳥。」

「找到了。」

石定言長出一口氣，搖頭笑道，「不愧是你啊，這可是位列諸天九大離火之一的七絕靈炎，野心不小。」

凌霄等人也是一笑，倒也不算太意外。

道雖走到盡頭都可通天，但道也有強弱。

而這種強弱，很可能在一開始就決定了。

比如同為火焰之道，有人走的是最普通的明火道，有人走的是諸天離火道，那自然不在一個等級上。

只是越簡單的道也越好走罷了。

「既是如此高等的火道，那我明白了，小師弟，願火焰凈化你的醜惡。」

巫珺輕輕吟誦了一句。

轟！

下一刻，沈前全身都燃起了大火。

還沒反應過來的沈前先是一驚，隨即「咦」了一聲。

因為他發現這火勢雖大，他也的確感受到了灼熱，可身上竟然一點事都沒有……除了衣服被燒光。

「果然！」

石定言等人都是震撼，因為他們的猜想得到了驗證。

「你果然踏足過火焰之道，身上還殘留着道韻，不然難以解釋這一幕……」

真的確定了，柳長青又有些失魂落魄。

他能察覺到，沈前是真的一絲元氣都沒有動用，就憑藉肉身扛住了火焰的侵襲。

即便這只是普通火焰，但在山海以下，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驗證了沈前說的話，石定言等人都陷入了某種失神的狀態。

大抵是他們怎麼都沒想到，沈前說的居然是真的。

這世上真的存在可以回頭的道？

不，準確的說，是存在可以在道上回頭的人？

一想像到沈前在「大道」上來回橫跳的景象，石定言就覺得無比荒誕。

那到底是……什麼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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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感謝「我滴乖乖瘦的流油」的萬賞，不知不覺本書有五個舵主了。

挺感慨的，謝謝所有人一路的支持。

欠五更了，爭取這個月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