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

月神的全部心神都被那顆藍水晶吸引，在某種莫名的吸引力之下，她伸出了白皙的手掌，最終輕輕觸碰在其上。

就在觸碰的一剎那間，月神身體劇顫，與此同時，那水滴狀的藍水晶也彷彿冰雪一般融化，竟是盡數湧入了月神的體內。

轟！

就好似洪水決堤，悲傷、失望、憤怒……那眼淚之中蘊含的情緒之洶湧，竟是衝擊得月神陷入了短暫失神的狀態。

沈前沒說錯。

這滴眼淚之中蘊含的情緒之強烈，比月隼的記憶何止超過百倍千倍。

偏偏……月神又覺得這些情緒是如此的契合自己。

從月隼的記憶之中，她體會到的不過是別人的悲歡離合，就連那份對沈前的仰慕和依賴，也好似隔着一層輕紗一般，雖然的確影響到了她，但並不能妨礙她對沈前翻臉無情。

可是此刻，這些眼淚之中蘊含的情感卻好像就是她自己經歷的一般。

濃烈，而又刻骨。

月神第一次體會到了「人」的奇妙感覺，明明是虛無縹緲的情感，竟能讓她切實的感覺到了心痛。

在她都不自知的情況下，圓月虛影再一次從背後浮現了出來。

只不過這一次，那上面的殘缺正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補全。

不知過了多久，當月神重新睜開雙眸的時候，兩行清淚控制不住的從她幽深的眼眸之中流淌而下。

月神撫摸了一下自己光滑的臉頰，怔忡不語。

「我……哭了？」

在她模糊的視線之中，那個男人在她放鬆心神的時候早已經掙脫了束縛，背影已經快要消失在敞開的宮殿門口。

月神宮是她的領域。

以她的實力，只要她願意，只要頃刻之間就能再次留下沈前。

但她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怔怔看着沈前就這樣的消失，心中驀然湧起一股極其強烈的不舍。

這到底是……什麼奇怪的感覺？

無盡的困惑出現在了月神的心頭。

……

沈前毫無阻礙的出了月神宮，隨即身形拔高，徑直向著不遠處的雲台掠去。

他也不確定那滴眼淚對於月神到底有多少影響，但現在他並沒有太多空隙思考這些。

因為就在那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雲台上，一道約莫千丈高大、呈現半虛幻的古老門戶正在緩緩關閉。

那是進入萬族戰場的門！

沈前既定的歸路就在那裏面，他不可能錯過。

一念及此，沈前本已經快到極致的速度再次拔高三分。

聲音失去了意義，四周的一切畫面都好似慢了下來，但沈前和那巨大門戶的距離，卻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拉近。

轟！

在雲台上眾神的視野中，一顆燃燒着火焰的「流星」幾乎要突破虛空的限制，驟然闖入了雲台，朝着即將徹底關閉的門戶沖了過來。

以仙神們的實力，自然瞬間看清這就是那個被月神帶走的人族武者。

大部分仙神都漠然以對，但也有人報以冷笑。

轟隆隆！

天地驟暗，一隻巨大的手掌從斜刺里拍了過來，那其中蘊含的恐怖力量或許不足以取走沈前的性命，但如果沈前不閃不避的直接撞上去，卻會直接重傷。

對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阻擋沈前進入萬族戰場。

唰！

沈前眼神一凝，手腕一翻間，一件月白色的戰袍瞬間披在了他的身上，而他的速度卻是沒有半分減弱。

轟！

巨大的手掌和渺小的身影相撞，但結果卻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隨着金色的血肉飛濺，那看起來無比渺小的身影卻是以蠻橫姿態，直接洞穿了那巨大的手掌，毫不停滯的朝着那尚有一絲縫隙的古老門戶撞了過去。

在即將消失在門戶背後的剎那，沐浴著金色血肉的沈前回過頭來，直直注視着那面色驚愕的巨大手掌的主人，眼神冷冽無比。

「狗日的巨靈族，老子殺光你們所有天才！」

唰！

冰冷的話語兀自回蕩在雲台之上，人族青年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

轟隆！

幾乎是前後腳，那古老門戶也徹底關閉，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虛空中。

雲台上，漫天仙神面面相覷，一時間卻是鴉雀無聲。

「這叫沈前的人族青年……好強的實力！」

良久，終於有一位女性仙神驚訝的開口了。

她的話語就好像一塊巨石投入了原本平靜的湖泊，瞬間激起了無數浪花。

許多仙神也終於回過神來，臉色難掩驚撼。

「正面撞破巨靈神一擊，這……」

「他好似都沒受傷，這是何等實力？」

「奴坎做得到嗎？」

「為何神柱上對方的境界標註只是神境二階？」

「嘶，人族竟還有如此隱藏天才……」

「軒轅，好一個瞞天過海，虧我等還以為姬文才是你們人族天才的最強者！」

「他剛剛說要屠盡巨靈天才，只怕真不是戲言！」

雲層之上盡皆是王侯。

他們何等眼力，雖然剛才只是短短的一次交鋒，但幾乎沒有掩飾自身實力的沈前，已經暴露出了太多東西。

「巨靈神」是一個特指，代表的就是巨靈族第一位原始神明，也是巨靈族的始祖。

剛剛出手輕易鎮壓了月神的，就是巨靈神。

剛剛出手想要阻攔沈前的，也是他。

作為巨靈族的第一真神，對方的實力毫無疑問是頂尖神明。

不誇張的說，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人口數量遠遠少於巫族的巨靈族，才能在萬族之中排名前列。

即便他剛才也許沒有出全力，只是隨手一攔，但就算如此，又有幾個神境強者能夠突破這一擊？

更別提，是直接洞穿了巨靈神的手掌，而自己還毫髮無損的離去。

何等狂妄，但又何等驚人！

僅僅是驚鴻一瞥，在場的千百神明已經能夠認定，這叫沈前的人族青年絕對有着不遜色於神柱前十的驚天實力。

最震驚的莫過於軒轅王。

他又是驚喜又是愧疚又是疑惑。

人族傳承艱難，幾乎不存在明珠蒙塵的情況，就算沈前出身於偏遠氏族，但對方如此天賦，早該被五大族發掘並且重點培養才對。

想到自己剛才並未全力護住對方，軒轅王多少有些不安。

可惜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暗嘆一聲，希望沈前不會記恨自己的作為了。

同時他心中又忍不住湧起了一股隱約的期待，或許這一次，人族在萬族戰場的收穫將遠超預期。

一個足夠問鼎神柱前十的絕世天才，在這萬族戰場就有着改變局勢的能力。

巫族號稱萬族第一，前十之中也不過有四人，而現在，人族卻等同於直接有了兩人！

臉色最難看的當屬那高高在上的巨靈神了。

沈前的實力在其次，最刺痛對方的就是沈前那句要屠盡所有巨靈天才的威脅。

而偏偏……無論是已經進入戰場的扎因還是其他人，可是都不知道沈前竟然有如此恐怖實力。

以有心算無心，那般結局……

「巫神，諸位，吾想給萬族戰場的巨靈族人傳音，不知可否？」

巨靈神終於坐不住了，他聲音洪亮的開口道。

「不行。」

一個漠然的聲音從更高的地方飄蕩而下，「萬族戰場已誕生自己的意志，吾等任何人都不可干涉，這是事先便定下的規則，任何族群都不可破例！」

巨靈神其實內心也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任他如何不甘心，此刻卻也什麼都做不了。

「等萬族之爭結束，吾將親自鎮壓這沈前！」

在極度的憤怒之下，巨靈神殺氣四溢的說道。

漫天仙神聞言都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遠處臉色也變得難看的軒轅王，既有些惋惜，也有些幸災樂禍。

萬族之爭結束，沒有了規則的保護，那就是族群私怨，誰也無法插手。

以巨靈神的實力，他既然說出這樣的話，沈前的生命也就進入了倒計時。

可惜了……

又一個人族的天才要在眾目睽睽之下隕滅。

但一想到沈前那年輕無比的生命氣機和無比驚人的天賦，他們又覺得這樣也好。

「人族這些年還是太安逸了，誰知道暗中還有幾個沈前，還是要早日打壓的好……」

有幾個神靈對視一眼，都是瞬間看出了對方所想。

只是很快，他們又若無其事的轉頭，看向了那佇立在天際的石柱。

萬族戰場開啟了不過短短一會，但此時石柱上的排名變化卻已經堪稱眼花繚亂。

而就在那些金光閃閃的名字上下浮動之間，他們之後那原本一直是「0」的數字，也開始了瘋狂跳動。

有的人還在個位數，但也早已有人，那數字早已上躥到了一個極其恐怖的數值。

……

空間扭曲的眩暈感侵襲著沈前的腦海，不過早已堪稱經驗豐富的沈前，卻始終保持着神識的清明。

在這穿越空間的短暫間隙內，沈前不知道自己剛才的言行在仙神之間引發了多大的波瀾，他只是正驚嘆於身上的月白長袍。

這件出自大月氏之手、耗時五百年編製的戰衣，神異之處遠遠超過了沈前的預估。

當初在無定橋的神機殿，沈前從太乙王手中得到過一件珍貴異常的S級戰甲，被沈前命名為「千鈞」。

由於「災厄佛」神通的存在，沈前的肉身防禦力已經達到了某個極致，S級戰甲他卻很少動用。

剛才為了保險，沈前內穿S級戰甲，外套月白長衣，這才讓他有了充足的底氣去對抗巨靈神的那一巴掌。

但沈前發現……自己用力過猛了。

因為這月色戰衣發揮的作用，竟是絲毫不遜色於S級戰甲「千鈞」。

那巨靈神一巴掌之中蘊含的十萬Kg以上的恐怖破壞力，先被月色戰衣硬生生削弱了三成，又被「千鈞」削弱了三成，以至於沈前連預想的神通都沒有動用，僅僅依靠肉身就抗住了巨靈神的一擊。

甚至，他還有餘力輕易洞穿對方的手掌。

簡直離譜。

沈前甚至懷疑，王侯之下還有多少人能夠讓自己「破防」？

「我他嗎真是個變態啊……」

沈前感慨了一句，隨着眼前驟然一亮，他已經穿過了門戶，出現在了蒼茫的萬族戰場之上。

身後沒有任何動靜，不出沈前所料，進入這萬族戰場，就算是那高高在上的巨靈神也拿他沒什麼辦法。

這時，身體突然傳來了異樣的感覺，沈前低頭一看，隨即眉頭微微一皺。

就在穿過了門戶的一瞬間，沈前的手臂發癢，當他低頭看去，在他的小臂上已經清晰的出現了一個凸起的圖案。

那是一面令牌的樣式，乍一看和「九天令」有幾分相似之處，但花紋之繁複卻要遠勝。

這令牌圖案正散發着光芒，在昏暗的天色中恍若熾亮的火焰一般醒目。

而且沈前發現，他根本無法隱匿這圖案，當他生出如此念頭，天地間便好似也跟着生出了一股極強的排斥力量，要將他隔絕出去。

「作用應該和九天令一樣，萬族令嗎？」

沈前喃喃道。

雖然沒有詳細了解，但之前從巫伶口中也大概知道這萬族戰場的規則。

同樣是九重天，同樣有着排名機制，而看來，這萬族令或許就是爭鬥的核心了。

只是不同於九天令是外在，這萬族令卻是直接融入了自身。

沈前唯一疑惑的是，既然如此，又要如何掠奪別人的萬族令？

但很快沈前便想到了什麼，在瞳孔一縮的同時，他不由暗罵自己「愚蠢」。

既然萬族令都和本人融為了一體，如何爭奪還需要明說嗎？

唯有殺戮，才是唯一的答案。

雖然早猜到萬族戰場會比九天戰場殘酷，但沈前還是咧了咧嘴。

這才是真正的戰場啊！

收起心思，站在半空的沈前這才來得及看一眼四周的環境。

天空呈現一種詭異的暗紅，而他正佇立於一方峽谷之上，只是不知為何，地形總是讓沈前覺得有些眼熟。

不過也正常，九天戰場畢竟是萬族戰場的殘缺形態，雙方地貌必然會有重合之處。

沈前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峽谷之中傳來的轟隆聲響吸引。

他的眼神穿過了迷霧，最終定格在了那峽谷之中正奮力廝殺的十數人。

還真是巧了，其中竟然就有一個巨靈族的天才存在。

「老子言出必行。」

沈前咧嘴一笑，一伸手，山河刀已然在手。

如今身上五神裝都快集齊了，唯一讓沈前有些不滿意的是，只是A級的山河刀已經有些開始「掉隊」了。

不過一把好的武器可不僅僅是等階的問題，還得趁手，暫時也強求不來，只能將就著用了。

唰！

手握山河刀的沈前身形瞬間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現時，已經凌駕于山谷上空。

隨之而至的猛烈殺氣，瞬間就讓下方的十數道身影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