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有點麻。

為什麼又要讓自己脫衣服？

這都是什麼奇怪的嗜好啊！

「來浴池！」

程青青捏了捏沈前的臉，沒有理會他的神情變幻，直接搖曳著身姿走進了修鍊室旁邊的浴室之中。

沈前一咬牙，也跟了進去。

「脫啊，你還怕吃虧嗎？」

程青青脫去了外套隨手丟到一邊，轉身笑盈盈的看著沈前道。

沈前深吸一口氣，隨即認命般的三下五除二脫掉了衣服。

還沒等沈前反應過來，程青青已經一把將他推進了浴池之中。

嘩啦！

沒有加過溫度的池水冰涼，緊接著，難以言喻的劇痛從四肢百骸所有神經末梢傳遞了上來，猝不及防的沈前直接慘叫出聲。

他下意識就要脫離那池水，卻被一隻修長白皙的手掌牢牢按住。

「別動，極致的疼痛能夠刺激你的精神力，這也是一種有效的增長捷徑。」

程青青陡然變得乾淨的嗓音在沈前耳邊響起。

沈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捲起褲腿坐到了池邊的程青青一隻手按著沈前，另外一隻手卻是拿著一個白色的小瓷瓶，正往浴池裡傾倒著一種不知名的墨綠色液體。

沈前看著這墨綠色液體，卻是有一種眼熟的意味。

但很快劇烈的疼痛撕碎了他的思考能力。

這墨綠色液體不知是何物，但剛剛僅僅是一滴就讓整個池水變色，也讓沈前疼得差點暈過去。

而此刻，程青青已經快倒進了半瓶。

沈前又開始不受控制的瘋狂掙扎，下意識想要脫離。

池水飛濺，卻又被牢牢束縛在某個範圍內，根本飛不出去。

讓程青青心驚的是沈前。

她原以為自己能夠輕易壓制沈前，但她發現她錯了。

到後來她甚至不得不半個身子壓在沈前身上，才勉強制住了沈前。

「這是高武者四段？」程青青死死抱住沈前，咬牙切齒道，「狗屁的風雲榜，老娘信了你的邪！」

甚至於程青青的臉上都若隱若現浮現了一些綠光，這才能夠全面壓制沈前。

「不要懼怕疼痛，去面對它，感受它，消融它！」

「放鬆你的身體，停止使用元氣，用你的精神力去找到灼燒感，然後……吃了它。」

程青青嘴上不聽，用世間最溫柔的聲音引導著沈前。

沈前不知是不是聽進去了，某一刻忽地就停止了動作，變得安靜下來，連面目也變得祥和。

程青青試探性的放手，見沈前竟然真的毫無反應，她反而有點呆。

沒有理會身上也打濕了一些的衣衫，她湊過去觀察了一下沈前，隨即嘖嘖稱奇，頗有些震撼。

墨綠色液體是一種罕見妖植的汁液，名為「七步草」。

七步之內，肝腸寸斷，生生疼死！

這是山海都無法抵禦的極致酷刑。

連屏蔽神經感知都沒用。

雖然程青青給沈前使用的是經過稀釋的七步草，但她足足倒了十幾滴進去。

而她自己修鍊的話，也就最多用上三十滴。

沈前適應的速度，全程沒有超過三分鐘，堪稱變態中的變態。

「以前還以為小七才是最叼的，沒想到啊……那老不死是從哪找到你這個妖孽的？」

程青青嘀咕著。

「嘻嘻，還挺帥……」

程青青剛想捏一下沈前的臉蛋，沈前忽地開口了。

「再來。」

「嗯？」程青青一愣。

「再來。」沈前緊閉著眼眸，卻是平靜的重複道。

程青青下意識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瓷瓶，又看了看沈前，反應了幾秒鐘，她有些猶豫。

「算了，看你也真的沒有到極限，有老娘在這裡，反正也不會讓你出什麼事……」

於是程青青又倒了三滴進去。

池水一陣蕩漾，顯得更加碧綠，沈前無動於衷。

「再來。」

「你……」

程青青也不信了，又加了三滴進去。

「再來。」

然而沈前就像是仍舊不滿足的怪獸，再次提出了要求。

程青青開始不斷的往池水裡加汁液。

三滴，七滴……當把剩下的小半瓶也全部倒進去之後，程青青倒吸一口涼氣，有點不能接受了。

這一整瓶已經是她平常錘鍊精神力用的數量了。

但沈前不僅僅沒有反應，看那微表情好像還有點享受的味道。

程青青將手探進了池中，一陣刺骨的疼痛傳來，她又縮了回來。

「我不理解。」

程青青生無可戀的往浴池邊一靠。

隨著時間流逝，池水之中的綠色也在逐漸隱去。

程青青雖然在翻閱著時尚雜誌，但也一直在留意沈前的狀態。

見沈前竟然真的有消化掉所有七步草汁液的趨勢，在起初的震驚過後，程青青臉上反而出現了罕見的凝重之色。

「小師弟的精神力比我想象的還要離譜，這真的正常嗎，老師應該知道的吧，那就不會有問題了……「

在程青青胡思亂想的時候，沈前忽地抬起了手掌。

「嗯？」

程青青起初是茫然，直到沈前手中也出現了一個小玻璃瓶。

玻璃瓶之中，是滿滿的墨綠色液體。

「二師姐，麻煩你把這一瓶也加進去。」

「你……你怎麼會有，呸，不對，你還要幹嘛？」

程青青先是疑惑，隨即一聽沈前的要求，頓時一驚，「你不能再繼續了，這種劇烈疼痛雖然能讓精神力快速增長，但不能作為常規手段……」

「二師姐，聽我的，好嗎？」

沈前反握住了程青青冰涼的手掌，溫和又堅定的說道。

程青青有點迷。

因為沈前的眸子實在過於吸引人，就像是內藏星辰，滿載深海，如同漩渦一般。

「……嗯。」

下意識地，程青青點了點頭。

綠色小瓶里也是七步草的汁液。

這個小瓶子的來歷就有點久遠了。

還要追溯到當初沈前開十竅的時候，這就是過程之中從獵殺的拾荒者身上得來的戰利品。

後來沈前精通煉藥學之後，已經知道了這是七步草的汁液，但是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了七步草還有這種用處。

程青青有點臉紅，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點發懵，但見沈前不像是神智錯亂的樣子，她也就伊言繼續往浴池裡傾倒汁液。

隨著程青青不斷的倒入，池水再次變得幽綠。

滴答滴答！

牆上的掛鐘不斷迴響著，漸漸地，程青青發現了沈前身上的不對勁。

倒不是說疼痛對沈前產生了什麼影響，而是沈前好似遇到了什麼困惑。

他的眉頭皺起，身形也陷入了某種凝滯。

「小師弟，你怎麼了？」程青青緊張起來。

沈前沒有說話，但眉頭卻皺的越來越深，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臉色也開始變得蒼白起來。

精神力無形無影，除非沈前主動外放，否則光是靠肉眼觀察，程青青也不知道沈前到底怎麼了。

程青青又試著叫了幾聲，沈前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而分明，池水之中的綠色已經變得極淡。

正常來說，沈前此時應該已經醒過來了。

「小師弟！」

「你別鬧了……」

程青青想了想，還是握住了沈前的手，小心翼翼的探出了一絲精神力。

轟！

就像是遭遇了巨浪拍打，程青青的精神力剛剛探進去，就被無形而又混亂的力量磨滅。

程青青臉色一變，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但她已經能確定，沈前真的遭遇了某種未知的麻煩。

而且這個麻煩還不小，才會導致沈前的精神力變得紊亂。

程青青正打算去找平陽伯或者澹臺沁幫忙，沈前陡然悶哼一聲，兩側太陽穴高高鼓了起來。

「……日！」

程青青爆了一句粗口。

這分明是精神力失控，即將爆炸的前兆。

「你個小混蛋，逼死老娘了……」

程青青尖叫了一聲，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心一橫也鑽入了池水之中。

……

沈前的確處在原地爆炸的邊緣。

此時他的意識，正在本體和系統之間不斷切換。

在兩瓶七步草汁液的刺激之下，沈前的精神力的確得到了長足增長。

就在三分鐘之前，他的精神力終於達到了某處界限。

但直到此時，沈前才發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那就是他並不知道如何結成精神內核。

這是山海的領域，也是他欠缺的知識。

更扯淡的是，系統他么也不知道。

長久以來出於對系統的無條件信任，沈前根本沒深想過突破的問題，在他看來那不是順理成章嗎？

誰知道系統竟然也犯下了這種疏漏，在沒有相應法門的情況下，讓精神力達到了臨界點。

這不應該。

以系統的智慧，這絕對不應該！

在缺失法門引導的情況下，精神力卻還在不斷膨脹，已經超出了他腦海能承受的極限，那麼下一步，就是……毀滅。

正在沈前打算接受現實的時候，一股冰涼忽地覆蓋了他的全身。

「放鬆，讓我進來。」

空靈的嗓音在沈前的腦海之中響起。

沈前略微一僵，但很快就放空了自己。

一股龐然的、卻又溫柔的精神力湧進了沈前的腦海，在與沈前的精神力相接的時候，他的身軀一震。

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開始在沈前的體內蔓延。

他像是回到了母親的懷抱，又像是躲進了世間最溫暖的洞穴，安心無比。

與此同時，還有一種血肉共生的依賴感，以及一種完全交融的舒適感。

恍惚間，他看到了一些不屬於自己的記憶。

那是一個長相和正常人類完全迥異的小女孩，她的額頭有點點鱗片，她的眼睛是完全碧綠的瞳。

她拿著一串糖葫蘆，正在雪地之中蹦蹦跳跳的行走著，隨即她突然回過頭來，笑嘻嘻的向自己伸出了手。

「沈前」走過去，牽住了小女孩。

這時沈前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穿著一襲白衣。

白衣……

「收攝心神，我幫你凝結內核！」

二師姐的聲音再次響起，記憶畫面破碎。

沈前趕緊收攏所有思緒，跟隨著程青青的指引，讓精神力在腦海之中沿著某種奇妙軌跡飛舞起來。

漸漸地，一顆晶瑩剔透、約莫指甲蓋大小，散發著白色光芒的圓形珠子，開始在沈前腦海之中成形。

時間再次飛速流逝。

不知何時，程青青的聲音已經消散，她的精神力也如同潮水一般退去。

而沈前，還在孜孜不倦的收攏著體內失散的精神力。

直至……一切圓滿。

唰！

沈前陡然睜開了眼睛。

黑夜之中，這一刻好似有明月升起，映照得周圍纖毫畢現。

「呼……」

沈前吐出一口濁氣，還沉浸在突破的美妙之中。

眼前的世界，完全變得不一樣了。

如果沈前用精神力去感知的話，他會得到一種極其新奇的體驗。

比如說不遠處的馬桶，當沈前精神力掠過的時候，腦海之中自然就會跳出一些信息。

「友家馬桶，距離5.673米，鋼化材質，全自動沖洗，生產自……」

簡而言之，來自精神力的反饋，是一種極其敏銳又近乎客觀的認知。

當然，一般情況下誰也不會閑著沒事用精神力去探測。

此外，此時沈前能感知到的第二個變化，就是結成了精神內核之後，他對於體內元氣的操控變得更加容易了。

不僅僅是元氣，還有自身的肉體。

精神內核成了最高長官，他的精神力能夠讓他的神經輕易指揮任何一個器官。

如果沈前願意，瞬間就能把自己的五臟六腑換一個位置。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為什麼山海不容易受到致命傷害了。

一般情況下非得爆頭才行。

結成精神內核，給沈前帶來的改變絕對遠不止如此，但此時也不是再去細細探究的時候。

回過神來的沈前從浴池站起身來，身上有著零碎的纖維布條灑落。

他隨手接起一片，神色變得有些愣怔。

……這是程青青身上的衣服。

回看室內，程青青並沒有等到沈前醒來，早已飄然離去。

他不太確定程青青到底做了什麼，但那種靈魂交融的感覺，此刻沈前回想起來都有些戰慄。

就算是和肉體無關，那肯定也是一種極其親密之人才會有的行為了。

甚至於，這種靈魂上的交流遠比原始的碰撞還要深刻得多。

此外，還有那段很可能是屬於程青青的記憶碎片。

那個白衣，是自己以前看到的那個白衣嗎……

如果那個小女孩就是程青青的話，那這背後又意味著什麼？

雖然剛才沈前沒有醒來，但是他能感覺到，程青青在離開之前應該是凝視了自己很久。

她會不會知道一些什麼，或者說她有沒有從自己身上察覺到什麼？

之前沈前還覺得這位柳長青口中的可怕二師姐，大概是不會和自己有什麼過深的瓜葛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進入軍武之後，除了僅有的幾次日常接觸，兩人從未有什麼多餘的交流。

沈前也樂於這樣。

可……現在貌似又變得撲朔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