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鐘以後。

  端著兩杯咖啡回到客廳。

  加藤悠介從地毯上轉移到了沙發，這會兒正心不在焉地看著電視，不知在思考著什麼。

  這一幕讓蓮見佳乃子微微感到有些疑惑，也沒有什麼見外，直接緊挨著他坐了下來。

  「給你咖啡。」

  「謝謝。」

  蓮見佳乃子伸手遞出手中的馬克杯，加藤悠介便隨手接了下來。

  兩人親密地挨在一起。

  一方以右腳盤起，左腳點地的姿勢側坐；

  另一方則是身體背靠沙發，普普通通地正面坐著。

  「你在想什麼？」

  「聽說過女性的三大錯覺嗎？」

  「三大錯覺？」

  加藤悠介微微頷首，喝了一口咖啡，「我記得其中有一條，女性好像永遠覺得當男性不說話時是在想什麼，但也許對方只是單純在發呆而已？」

  「奇怪的說法，你從哪裡聽來的？」

  「忘記了。」

  蓮見佳乃子微微傾斜腦袋，問道：「那麼另外兩條呢？」

  「也不記得。」

  「總覺得，你純粹是在吊人胃口吧？」

  「被你發現了嗎？」

  蓮見佳乃子狀若不滿地把右手搭在他肩上，用食指戳了戳他的臉頰，一本正經地說：「好，加藤悠介的國語成績，零分。」

  「理由是什麼？」

  「辭不達意，表述結構混亂，內容模湖。」

  「哦，然後呢？」

  「請你去走廊外面罰站。」

  加藤悠介微微挑起單邊眉頭，「突然間進入說教模式？」

  「咳咳，現在又多了一條。」

  「哦？」

  耳朵被輕輕捏了一下。

  「違抗紀律，目無尊長。」

  蓮見佳乃子明眸稍彎，卻故意板著臉孔，拿捏腔調，「綜上所述，應該要給你一點懲罰。」

  「噢。」

  「現在，把眼睛閉起來。」

  「你可真好懂，只是目的性會不會太強了？」

  蓮見佳乃子抿嘴笑著，眼角和肩膀微微抖動起來，繼續說：「……接下來乖乖坐著別動。」

  加藤悠介一臉抗拒，「這算什麼，現在是想要攻略我嗎？抱歉雖然我還挺喜歡年上系的但我們沒戲。」

  「我說——！」

  蓮見佳乃子抱著肚子，全身痙攣，忍不住噗哈一聲笑了出來。

  「快停下快停下，都叫你不要再用女孩子的口吻說話了，真的、一點都不適合你，啊哈哈哈哈！」

  當事人的肩膀被拍打得砰砰作響。

  加藤悠介一邊揉著肩膀，一邊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的笑點還是這麼低。」

  美麗的臉龐迅速迫近，帶來幽微的吐息與旖旎的花香，令人微微恍神。

  下一秒。

  ——嗯啾。

  嘴唇上傳來柔軟且彈潤的觸感，迅速變得濡濕。

  馬克杯里的咖啡輕輕搖晃著。

  加藤悠介被迫接受了一段口舌之爭，而後才重獲自由。

  「所以，你這是在做什麼？」

  向後退開的蓮見佳乃子抿了抿嘴唇，輕呵一聲：「是懲罰。」

  「你的懲罰都是這樣的？」

  「算是對你的專屬吧？」

  加藤悠介平澹地笑了笑，調侃一句：「今天的小佳乃，倒是威嚴滿滿。」

  蓮見佳乃子眉開眼笑地望著他，像是仍沉浸在剛才的餘韻中，笑著說：「那麼，懲罰已經過了，接下來要給你獎勵嗎？」

  「在經過剛才的行為以後，我很懷疑你對獎勵和懲罰的認知，不如你先說說看獎勵的具體內容？」

  又是一聲輕笑。

  女子湊到他耳邊呢喃道：「沒什麼，只是膝枕加掏耳朵，這樣不行嗎？」

  加藤悠介看她一眼，知道她是有話想說，於是點頭答應下來。

  蓮見佳乃子起身去了一趟臥室，又在三分鐘以後帶著掏耳勺返回，讓他側躺在自己腿上，加藤悠介便依言照做。

  「準備好了的話，我就開始咯？」等他躺好以後，蓮見佳乃子問了一句。

  「好。」

  伴隨著小短棍謹慎地伸入耳朵，刮蹭絨毛，一種輕微的瘙癢感就由耳中升起，令他忍不住微微動了動下頜。

  「抱歉，我弄痛你了嗎？」

  「不，只是有點癢。」

  「如果疼的話告訴我。」

  「知道了。」

  木質耳勺輕輕摩擦著耳朵深處，響起輕細的沙沙聲響。

  加藤悠介小幅度地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女子身上的蘭花芳香撲鼻，體溫透過連衣裙傳遞而來，溫度要比他略低。

  「然後呢。」蓮見佳乃子若無其事地問著：「你和霞之丘同學交往是真的嗎？」

  「嗯。」

  耳朵里的動靜停了一瞬，但又馬上恢復。

  「那新條同學那邊呢？」

  「我們是契約關係。」

  「契約關係？？」

  「說起來比較複雜，不過算是各取所需。」

  「花心的渣男。」

  「也許你說的沒錯，讓你失望了嗎？」

  「……那我呢？你是怎麼看我的？」

  加藤悠介想了想，一邊抬手撥開她拿著掏耳勺的手，一邊慢慢把臉轉了過來。

  「其實我反倒想問，為什麼你要非我不可？」

  蓮見佳乃子先是愣住，接著也開始思索，最後嘴角揚起若有深意的微笑。

  「嗯……要說的話，從你那天要假扮我男朋友開始，也許就註定會發生變化了吧，你沒預料到會有這一天嗎？」

  「原來小佳乃是宿命論的類型麼。」

  「我本來沒有這麼想，或許只是有一點微不足道的想法，不過後面發生的事情太多，讓我也有點沒辦法。」

  「我不太理解。」

  「簡單來說，在你身邊總是能遇到許多意外的驚喜吧？」

  「驚喜……」加藤悠介咀嚼著這個詞彙，不明所以。

  「嗯。」蓮見佳乃子點點頭，眼底浮現出一抹回憶之色。

  從最初的咖啡館前男友事件，到後來的六天馬採購，再到去他老家借宿的那一晚。

  她始終覺得裡面存在很多陰差陽錯的巧合，或者說緣分，從而漸漸變得無法再以平常的目光看待他。

  對於兩人的關係。

  她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現在的狀態十分舒服，因此也不想想太多。

  至於交往不交往什麼的，裡面不僅有著太多問題與不確定性，包括未來也讓人難以預測。

  不論是兩人的年齡也好，還是社會身份也好，光是想想就使人感到荊棘叢生。

  相比起未知的明天，蓮見佳乃子其實更喜歡活在今天。

  畢竟我們所經歷的每一個日常，也許就是連續發生的奇蹟。

  她就是這樣一個容易滿足的小女人。

  「總之，你先把身體轉過來吧，該換另一隻耳朵了。」

  加藤悠介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然後輾轉著把身體轉過去，面朝她的方向。

  蓮見佳乃子順勢俯下身，將掏耳勺溫柔地探入他的左耳。

  綁著絲巾的麻花辮垂在加藤悠介眼前，傳來洗髮水的香味，再加上柔軟的膝枕，都讓人覺得無比放鬆。

  他不由伸出手，抓住了那簇柔順的麻花辮，在手中輕輕把玩。

  「別亂動喔？」

  「知道了。」

  「啊，真是的，都叫你別亂動了吧？」

  「你今天的打扮很好看。」

  「謝謝，原來你喜歡這種類型的啊？有點意外。」

  「有種像是看到你生活里一面的感覺。」

  「這樣啊～我還以為你是更喜歡職業風的類型。」

  「那樣就變成你工作的一面了吧？」

  「你喜歡哪一派？」

  「一方是日常，一方是非日常，都還不錯。」

  蓮見佳乃子咯咯笑了起來，連帶著肩膀也輕輕抖動著。

  「其實也沒有那麼大的差別，你喜歡的話，不僅可以看，也可以接觸到我的方方面面啊～不如說……其實已經接觸到了吧……？」

  聲音變得有些飄忽，又帶著些許曖昧。

  暖黃色的燈光照下來，映照著她雙頰微微泛紅的瓜子小臉，魅惑的朱唇十分性感。

  「……」

  加藤悠介抓著手中的麻花辮，試圖將上面的絲巾解下來，然而那條絲巾卻以一種奇怪的綁法纏在兩股辮里，令人無從下手。

  「你在做什麼呀？別再鬧了。」蓮見佳乃子嗔怪著，加藤悠介卻不予理會，只是兀自摸索著可能繫結的地方。

  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圖，蓮見佳乃子有些好笑地瞧他一眼，旋即主動把左手伸向頭頂，微微側過臉，就那麼輕輕一拉一揪。

  猶如垂下的柳絲，在燈光下反射著澹澹光澤的秀髮便輕盈地綻放開來。

  一條絲帶被交到了加藤悠介手裡。

  「滿意了嗎？」

  「……這種事情的樂趣在於過程，你這樣相當於削減了八成的趣味，小佳乃。」

  「你是小孩子嗎？」

  「……」

  加藤悠介不予理會，只是輕撫著她的秀髮，感受著髮絲在手指間穿行的光滑觸感，彷佛在冰面滑行。

  女為悅己者容。

  蓮見佳乃子看著他蘊含著欣賞的目光，心中同樣柔軟，嘴上卻是笑悠悠地說了一句你真奇怪，腔調很是愉悅。

  「話說回來，我一直忘記問了，你之前說的畫漫畫是工作是怎麼回事？」

  「就是那麼一回事，算是打工。」

  「打工……你在做漫畫家的助手嗎？」

  「漫畫家以後的部分可以不要。」

  「咦——？」

  三秒鐘以後。

  「你在做漫畫家？？」

  加藤悠介面無波瀾地點點頭，嗯了一聲。

  蓮見佳乃子先是微微愣住，接著又覺得驚訝地輕輕戳著他的臉頰，打趣道：「原來如此，很厲害呢，加·藤·老·師～？」

  「你過獎了，蓮見老師。」

  兩個人說到這裡，都不由得為之一笑。

  「耳朵，清理好了。」

  「謝謝，要換我幫你嗎？」

  「可以嗎？」

  「禮尚往來。」

  「那就拜託你了？」

  「不用在意。」

  享受過膝枕的加藤悠介接過掏耳勺並在沙發上坐起，蓮見佳乃子則是順勢躺倒在他大腿上。

  到這裡為止還一切正常。

  然而當加藤悠介把掏耳勺伸進她的耳朵里時……

  「——嗯！」

  「——啊！」

  「——哈！」

  「——唔！」

  有些色情的呻吟聲在房間裡迴蕩著。

  「慢一點、加藤同學。」

  蓮見佳乃子不停氣喘，紅潤的臉頰上掛著一層薄薄的汗水，一雙雪白的柔荑緊緊揪住他的衣衫下擺。

  「……這樣可以嗎？」

  「——哼嗯……～！」

  如歌似泣的輕哼聲傳入耳畔。

  加藤悠介的手不受控制地顫了一下，手中的掏耳勺差點脫手而出，但被他憑強大的意志力和肌肉控制住了。

  「……可以別再發出容易令人誤會的聲音了嗎？小佳乃。」

  「對、對不起……我也沒想這樣。」

  他不由長長嘆了一口氣，然後繼續掏耳朵。

  「……那裡、不行……！」

  「……」

  結果就是，蓮見佳乃子的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想之外。

  耳朵似乎是對方的敏感地帶，每當加藤悠介用掏耳勺觸碰耳朵內部時，當事人就會像這樣叫出聲來。

  這樣的狀況到了用掏耳勺另一頭的絨毛清掃時，又產生了更加強烈的反應。

  像是為了忍耐，蓮見佳乃子張嘴咬住他的手指，雙腳在沙發上輕輕蹭動著。

  加藤悠介右手一動耳勺，左手食指前端的咬合力就會增加幾分，猶如觸發了連鎖反應。

  這樣的情況讓他也有些躁動。

  明明只是簡單的掏耳朵，卻讓兩個人都十分煎熬。

  等到最後終於清理完兩隻耳朵之後，神倦心疲的加藤悠介身體後仰靠在沙發上，心中湧起一股如釋重負的解脫感。

  以後不要輕易幫小佳乃掏耳朵，他如此心想。

  蓮見佳乃子也不說話，默默把臉埋在他衣服上，身上散發出一種回味般的味道，像是在享受著剛才的餘韻。

  加藤悠介抽空看了一眼手機，熒幕上顯示的時間已是晚上9:45分，差不多就要到獨自行走在路上會被警察盤問的時刻。

  他伸手抽出一張紙巾，一邊擦拭著濕答答的左手食指，一邊開口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差不多也該回去了，小佳乃。」

  對方沒有回應，只是伸手抱住他的腰。

  「你這是做什麼？」

  「……既然時間不早了，就留下來吧。」

  「這不在計劃中，而且我沒帶換洗的衣服。」

  蓮見佳乃子將臉緩緩轉過一半，用他的衣服擋著臉，小小聲地說：「我有準備你的衣服，而且合尺寸的……也準備了。」

  像是羞澀不已，這麼說完的她又重新把臉轉了回去。

  加藤悠介先是有些啞然，接著又皺起眉頭，沉思了半晌，最後伸手輕撫上她的秀髮，如此說道：「……抱歉，現在還不行，等到特別的時候吧。」

  蓮見佳乃子有些不明所以，不解地問道：「什麼是特別的時候？」

  「就是特別的時候，我還有一件事情需要面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