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夢酒吧。

    小年夜人滿為患，后頭的房間里卻是很清靜。

    電視里，李睜的演唱已經結束了塊十分鐘。

    “...秋刀魚的滋味，貓跟你都想了解，初戀的香味就這樣被我們尋回，那溫暖的陽光，像剛摘的鮮艷草莓，你說你舍不得吃掉這一種感覺...”

    電視機前，風墨瞇著眼，一根手指有節奏地敲著椅背扶手，嘴里哼著《七里香》的歌詞，搖頭晃腦，一臉怡然。

    一旁，徐千秋手里托著一杯紅酒，慢慢品了一口：“這首歌，如何？”

    風墨嗯了一聲：“曲好，詞好，加在一塊好上加好。”

    徐千秋緩緩道：“歌肯定是好歌，中國風的經典之作，比起《幽谷青藍》也不差了。”

    風墨的眼睛睜大了些，眼中閃過異色，《幽谷青藍》是九十年代初，華語樂壇亂戰期出現的一首經典中國風，甚至被譽為中國風的巔峰之作。

    可惜，曇花一現。

    之后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一首，哪怕是能與《幽谷清藍》稍作比較的中國風歌曲！

    《七里香》是很好，其實下午他就買了一張唱片，聽了好幾遍，一點不感覺膩味，剛吃又聽了李睜的現場演唱，感覺比唱片中更有韻味，于是情不自禁地哼了起來。

    拿來與《幽谷青藍》比較不為過，但要說差不多，也就是不相上下的意思，是不是有些過了？

    徐千秋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笑了笑：“每個人的喜好不同，我比較喜歡這一首...”

    說著，又一收笑容：“老墨，你我覺得好，沒用，我敢打賭，明天的娛樂報，娛樂新聞當中，肯定有不少人會對這首歌大加批評，甚至不排除會有圈內大咖親自上陣。”

    風墨眸光閃爍了幾下，很快明白了意思，臉色也是凝重了起來，點頭贊同。

    這不是歌曲好不好的問題，而是中國風與抒情慢歌之爭，或者說，是其他曲風與抒情慢歌之爭。

    現在圈內詞曲人，十個有八個是以抒情慢歌見長，他們肯定是不希望其他曲風抬頭的。

    徐千秋道：“你要幫幫他。”

    風墨秒懂，毫不含糊地道：“這是當然，當初我打算徹底收山了，都能不顧這張老臉，如今決定重出江湖，那就更不會在乎了。”

    徐千秋緊跟著道：“你一個人不夠，最好再多幾個聲音，我有種感覺，這場暴風雨會來的比較猛烈。”

    風墨鎖眉，沉默了半響，眉頭才舒展開來：“我盡量吧，不過，別抱太大希望。”

    徐千秋點點頭。

    ......

    2月10日，除夕。

    一大早，喬莉就到了公司，直接給電視臺那邊打了電話。

    小年聯歡晚會最受歡迎節目的評選結果，連夜就會統計出來，按照慣例，上午十點會傳真到公司。

    但喬莉等不急，她很清楚，傳真公司之前，各大娛樂報，肯定是會先收到，甚至，有些娛樂報，統計結果出來的第一時間就會知曉。

    那頭是個熟人，沒有推脫，將結果一一報出。

    喬莉拿著筆，飛快地記錄著，眉眼間透著一抹凝重，捏筆的手由于比較用力，微微發顫。

    末了，她說了聲謝謝，又講句等忙完這陣，請對方吃飯的客套話，掛斷后，她一捂額頭，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第一是伍啟遠，得票16783。

    第二是舒甄，得票15832。

    第三是雙人組，得票12832。

    李睜排在第四，得票12633。

    從理性的角度，她知道這已經很難得了，李睜十個七個登臺，當時已經過了十點，唱完是十點零五分左右。

    而晚會結束是十點三十六分，甚至不排除十點半就關閉聲訊電話投票的可能。

    二十分鐘時間，能拿到1萬2千多票，這已經非常難得了。

    要知道，這不光是時間短，而且還是在十點之后，很多觀眾因為第二天要上班，已然關電視睡覺了。

    以收視率來說，吳啟遠與舒甄演唱的時候，絕對要比李睜演唱時高了五成以上，乃至相差一倍。

    但理性僅限于她這種圈內資深人士，大眾看重的只是結果，媒體為了迎合大眾，也只會根據結果展開報道！

    要只是媒體常規化的渲染，哪怕對李睜略加踩扁，倒也沒什么可擔心的，她擔心的是，她預感中的暴風雨會借著這個契機從天而降。

    ......

    而事實很快就證明了，喬莉的預感完全正確，她的擔心并非多余。

    不到十點，四份娛樂報放在了她的面前。

    每天娛樂，娛樂快遞，這兩份國內排名前十大報，都是每天上午九點發行。

    分別在頭版第三篇文章，以及頭版第四篇文章，均是提到了深市小年聯歡晚會。

    標題無比扎眼。

    《小天王力壓新人王》

    《一曲國風，將新人王吹出了三甲之列》

    另外兩份娛樂報，都是全國銷量二十以外的小報，對李睜的踩扁更是不遺余力，甚至直接斷言，李睜的新專輯，銷量難過黃金。

    喬莉氣得肝疼，同時心頭涌起滿滿的怒火與自責！

    她現在是李睜的經紀人，宣傳期的各項溝通與安排，那都是經紀人的責任。

    有那么一刻，她沖動著想要直接找上市場部總監，但沖動只是一瞬，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昨天已經和市場部副總監拍了桌子，這種事可一不可再。

    況且，就算找上了市場部總監，除了發泄一通，既成事實卻無法挽回。

    十一點，李睜等人都到了，喬莉也是調整好了心態，神態如常地從辦公室出來，一行人離開公司，驅車前往火車站。

    除夕夜，李睜沒有直播節目要上，但明天要上蘇省的電臺直播，是以，要提前一天出發。

    四個半小時，到了蘇省，再打車去酒店，天色已經微暗。

    辦好房卡，喬莉讓蘇婷把的行禮帶去房間，她則是到酒店邊上的一家報停，將所有的娛樂報給買了下來。

    隨后，直接去了餐廳，一份份的翻閱，越看越心驚，饒是以她的心境，也是有些微微發顫。

    暴風雨來的遠比她想象得猛烈，還猛烈得多。

    不過就是一次地方性小年晚會，最受歡迎節目投票未入三甲，竟然會被黑成這樣！

    這一刻，她比過往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音樂圈的殘酷。

    “莉姐！”忽然，左肩被人輕拍了一下，喬莉嬌軀一顫，扭頭看去，明明是李睜的聲音，卻是無人，呆了兩秒，再把頭扭到右邊，李睜已在側方坐了下來。

    人在右邊拍左肩的把戲，喬莉還是知道的，若是平時，她不介意開這種玩笑，可眼下，見李睜伸手來拿報紙，情急之下，她一巴掌拍掉李睜的手。

    上午的四份娛樂報的報道，就因為抨擊的言詞過于犀利，喬莉選擇了隱瞞，而這些報紙，猶有過之，那就更不適合讓李睜看到。

    宣傳期內，歌手要上不少電視，電臺的直播節目，尤其這次，李睜有好幾檔地方電視臺晚會的現場演唱。

    要是因為負面新聞加重心里負擔，難保不發揮失常。

    她板下了臉：“動手動腳的，你懂不懂尊重人啊！”

    李睜怔了怔，看喬莉動怒的樣子，就歉意道：“不好意思，我就是開個玩笑。”

    喬莉冷哼了一聲，隨手收起報紙，李睜伸手道：“莉姐，這些娛樂報是今天的吧，給我看看...”

    “要看自己買去。”喬莉拿起報紙，再度拍掉李睜的手，起身而去。

    李睜看著她的背影，若是過去，喬莉的身份是領導，他倒是不會開這種小玩笑。

    但這些天，在電視臺電臺，喬莉好幾次催促的時候，都是不避嫌地拽他胳臂，空閑時，還主動跟他開過些小玩笑，突然間動那么大的肝火，讓他有些懵。

    難不成，是每個月那幾天...

    想來想去，似乎也就只有這一種解釋。

    除夕夜是團圓的日子。

    年夜飯是一年當中最重要的一頓飯。

    李睜一行人因為工作關系，沒法與家人團聚，但漂泊在外，年夜飯還是要慎重對待的。

    六點三刻，大家都來了餐廳，又一塊去了包房，點了滿滿一桌菜。

    男士喝酒，女士飲料，李睜說了一番祝福和感謝的話，大家一塊碰一杯，然后開吃。

    席間，話題拋開工作，都是聊一些輕松愉快的。

    七點半，春晚開始了，包房里有電視機，大家邊吃邊看。

    差不多八點三刻，劉明量登臺了，演唱的是他的新專輯第一主打《冬天里的愛火》。

    李睜聽徐千秋說過，劉明量出道時嗓音條件只是一般，不過他是個非常刻骨的藝人，這些年來，幾乎每年音域都是擴大一些，到了現在已然超過三個半八度！

    一般的流行歌曲，只要不是難度太大，駕馭起來都是輕松自如。

    再加上他的嗓音渾厚中帶了一股磁性，現場演唱時格外深情款款。

    “感覺如何，評價一下？”待他一首歌唱完，喬莉便是側臉看向李睜。

    “很好。”李睜毫不吝嗇地給予褒獎，《冬天里的愛火》是圈內大咖的作品，在這個抒情慢歌已經發展到巔峰的話語樂壇，自然是能夠稱得上經典。

    劉明量的演唱也是沒得挑。

    以李睜的稱量，拋開人氣，純粹是他的專輯第二主打《心如刀割》作比較，應該是伯仲之間！

    倪厚道眉頭微鎖道：“這首歌，就我的判斷來說，和你的單曲《突然好想你》一樣，都是必紅的歌曲。”

    他的聲音中透著一股濃烈的隱憂！

    一首必紅的歌曲，作為第一天王的專輯主打，那幾乎是立于不敗之地！

    這對同期發片的歌手來說，絕對是一個噩耗。

    包房內的氣氛一下沉重了起來。

    “李睜，你的專輯第一主打和這首歌完全是兩個風格，很難相互比較，對歌迷來說，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你不要有太大心里壓力。”

    喬莉綻開笑顏，表情故作輕松，同時給了倪厚道一個眼色。

    倪厚道會意，也是附和了兩句。

    隨后，喬莉就扯開了話題，大約過了一刻鐘樣子，李睜的拷機嘀嘀地叫了起來，這已經是今晚第四次了，之前是小胖，譚光月，寧蘭的拜年留言。

    他隨后拿出來看了看，下一刻，眼神一凝，又是一條留言，也是拜年的，發來的是人是劉明量，還留了一個拷機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