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無數個選擇，每做一個選擇一個細小的偏差，就可能改變你人生以後所有的軌跡。

很多年以後，徐志鵬功成名就，站到了一定的高度，在很多人的追捧下，很久沒有機會感受到社會的惡意的時候，總還會在某個夜晚，看著醫院外城市的夜景，想到曾經那個最狼狽的時候。

那個自己快要把自己殺死，卑微無力到只敢用自己的命去換別人的命，去博一個他內心中所謂公平的那段時間。人在為了生存而活著的時候周圍人總是對你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惡意，當你走出了個圈子，為了生活或者為了更高品質的生活活著的時候，好像身邊人的惡意突然就消失了。

他感謝當初的自己，那一瞬間，腦海中做出選擇。也感謝把他從黑暗中拉出來的那隻手。

……

門外急促的敲門聲震的宿舍里的東西都微微震顫。

「噗通——！」

「噗通——！」

「噗通——！」

伴隨著急促的敲門聲，還有宿管查房的聲音，徐志鵬胸腔內的心臟如若擂鼓，噗通噗通的直跳著，彷彿要從胸腔中直直的蹦出來一般。

心臟的擂鼓聲彷彿與門板震動的聲音產生了共鳴，同幅度的震蕩著，那種嗡鳴聲讓整個身體的神經都緊繃到了一種程度，彷彿一條神經穿過耳膜，腦海中突然傳出一道電頻般的耳鳴聲。

瞳孔放大一瞬，眼前的世界模糊了，腦海中被一股緊張到極致的眩暈感充斥。

「你……你做什麼嗎？！」

王宇又喊了一聲，聲音比之前明顯多了幾分害怕的顫音，實在是徐志鵬跟以往的每次他見到的時候都不一樣，那雙一直隱藏在厚重的劉海下面，彷彿十分懦弱，從不敢正眼看人的眼睛，此時直直的看著他的時候。

是那般的恐怖，就像是毒蛇捕獵時最後望向獵物的那一眼。

冰冷的好像瞳孔裡面映射的他根本不是一個人，好似冰冷的就像是一具沒有呼吸和生氣的屍體。

王宇整個人都打了個冷顫。

這句話讓徐志鵬腦子恢復了一瞬的清明，短短的一瞬間他看著眼前的王宇腦海中想了很多，瞳孔抖動，眼神一直在細微的變化。

他很想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上去把手帕懟在王宇的嘴上，讓他昏厥過去，也想直接一鎚子了解他。

但是……

徐志鵬的手頓了頓，最後還沒有完全掏出來的手帕，被他重新塞著放回了口袋裡。

也許是第一次殺人，也許是那雙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許是兩句對不起……或許還有很多，也可能是第一次動手，以前殺過雞，但是對著人的時候，很難催眠自己他不是人，神經中有著對著同類的保護，也許有過一次之後他就不再怕了。

人心住著這個世界所有的恐怖，但是同時也在恐怖著自己。

這次算了，看來老天爺都在幫眼前這人。等下一次的機會吧。

徐志鵬這麼說服著自己，最後還是閉了閉眼，最後看了王宇一眼，雖然腦海中想了很多，但是現實中其實也就是過了一瞬間的時間，像以往一樣木訥的笑了笑，然後不經意地退後了一步。

看著徐志鵬一如既往的笑容，王宇渾身一個激靈。

「吱呀——！」

房門打開的時候，徐志鵬就聽到門外傳來的那聲和之前聲音很像，但聲線清亮很多的青年溫潤的笑聲。

「終於開門了？社區送溫暖啦！」

「哈嘍啊！」

徐志鵬打開門就看到一張帥氣逼人的大臉蛋子懟在門口，那人扯著燦爛的笑容，抬手放在臉邊擺了擺，跟他熱情的打著招呼。很眼熟……

並不是宿管。

「剛剛還見過，記得我們兩個嗎？」

剛剛才見過，怎麼可能不記得？

「……」

徐志鵬充沉默了一瞬，輕聲道。

「嗯，記得。宿管來了？」

說著探頭出向著陳默二人身後看了看。走廊裡面除了兩人，壓根沒有其他的人。

「沒有，我們就是開個玩笑。」

「……」

「你們找誰？」

「找你啊，還能找誰。」

「找我？進來吧。」

「我們剛剛看你好像摔的真的很嚴重，回去想了想心裡還是過意不去，就想著過來看看情況。要是還是疼的話，你跟我們去校醫院看看，拿點葯吧。」

「說了不用了。」

徐志鵬皺眉說道，說完停頓了一會兒，似乎覺得自己的語氣有點硬，又加了一句。

「我是醫學院的學生……」

「昂……」

「偶像！陳神居然是你！」

王宇整個人是有點被嚇到的，徐志鵬剛剛怎麼了？

他是真的有被嚇到，人對別人的危險性和那種惡意產生的冰涼的感覺是很敏感的。雖然只有一瞬間，但他能明顯的感覺出來，剛剛徐志鵬真的有一瞬間想要對他做什麼，似乎有很大的惡意，但也可能是他的錯覺。

本來他還是有點恍惚的，但是聽到熟悉的聲音，偏頭看到那道熟悉的不能在熟悉的身影，王宇一下子什麼都暫時拋到了腦後，直接激動的站了起來。

「你認識我？」

「嗯嗯！」

「你好。」

陳默禮貌的點了點頭。

徐志鵬本來克制住冷靜的神情，再次陰冷了下來。

「陳神怎麼會來我們宿舍？找徐志鵬的？」

聽完陳默二人的解釋，王宇才明白怎麼回事。

……

「同學我本來以為你手肘傷的就夠嚴重的了，沒想到膝蓋傷的比手肘還重，整個卡沒了一小塊肉，這傷口差點都和衣服褲子粘到一起了，這傷口不處理會感染的。

「不用。」他沒這個錢，也沒這個精力和工夫。人窮是不配生病的，不是諱疾忌醫，就是單純看不起也懶得看。

「孫慶，這樣不行，我們還是得去校醫院拿點藥膏什麼的，這傷口也必須得處理下。別擔心，錢我們出，本來就是我們的過錯。」

陳默看著徐志鵬膝蓋上的傷口，皺眉道。

「好……不過我對學校還不太了解，才一個月多，我還沒去過校醫院，不知道在哪……」孫慶到不擔心錢的事情，之前陳默就把錢轉給他了。

可能是之前徐志鵬的那種樣子嚇到了王宇，也可能是和徐志鵬呆在一起，心理莫名其妙有些古怪的不安感，在聽到兩人的對話時，王宇主動開口道。

不知道是不是應激反應后的後遺症，他現在一點也不想和徐志鵬呆在一個屋子裡。

「我陪你們去吧，現在時間也有點晚了，校醫院離我們這邊還是有點路程的。」

「我說了，真的不用了！」

王宇站起來的時候，徐志鵬看了他一眼，瞳孔周邊布滿了紅色的血絲。他今天沒機會下手是一回事，但這人從他視線裡面離開又是另一回事，讓他有種事情可能會脫離掌控的不安感。

「麻煩學長了。」

王宇似乎沒有看見那個眼神一般，就是腳下的腳步，跑的更快了。走出宿舍的時候，回頭看到還坐在徐志鵬身旁的陳默，不著痕迹疑惑的問了句：

「陳神，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不了，你們去吧，我陪會兒這個同學。也麻煩學長你了，下次請你吃飯。」

「不用不用，偶像你太客氣了，我舉手之勞。就是……」

王宇遲疑的看了看陳默身邊的低頭看不清臉上表情的徐志鵬，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張了張嘴還想說些什麼，但還是止住了話頭。

……

宿舍里很安靜，兩人走了之後，好像就把那種熱鬧的平衡感帶走了。

兩個陌生的人在同一個環境下，其實也沒有什麼話好說。

「你喝水嗎？」徐志鵬突然問道。

陳默沒有回話，站在陽台那邊許久，看這兩人在樓下的路面上出現，又見著他們已經向著向校醫院的方向走去后，才順手拉上了窗帘。

一步一步走回了宿舍門那裡，五指指尖抵著門板推了一推，抱臂隨意的往後一靠，抬頭望向徐志鵬的方向，背靠著房門，右手伸到身後，擰著手柄，將門反鎖了起來。

「咔噠！」

安靜的房間里落鎖的聲音格外的明顯，聽著咔噠一聲的聲音，徐志鵬的心臟也是咯噔一聲。

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之前再次見到陳默的時候，他就隱隱感覺到了哪裡有些古怪，這種感覺在陳默支開其他兩人的時候，達到了頂峰。那種不好的預感在此時也達到了極限。

陳默看著眼前的徐志鵬打趣道：

「那種喝了后昏迷個一天半天的水？」

徐志鵬瞳孔微縮，輕笑了兩聲。

「別開玩笑了，這種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你褲子濕了。」

陳默似乎不經意的提醒道。

手帕？

這就像是芝麻開門密語一樣，直接觸動了徐志鵬的某個敏感的點。

腦海中的一根神經彷彿被緊緊拉拽了下，嗡嗡的直顫著。

他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因為心裡有鬼，徐志鵬下意識就明白了陳默指的是什麼，低頭，果然便看到了自己右邊褲兜處有著淺淺的水漬般的印跡透了出來，正是他剛剛想要動手時用的手帕。

正在他抬頭驚悚的望向陳默的時候，陳默抱臂繼續開口說道。

「白酒的味道？不像。好像還帶著一點蘋果香的味道，但真不好聞，有些刺鼻。你說剛剛要是宿管真來查房，會不會真的查出來什麼？以為你在宿舍裡面喝高濃度的烈酒了。你剛一開門我就聞到你身上撲面而來的刺鼻的酒味了。不過現在好像已經揮發的差不多了，淡了許多，散的挺快的。」

陳默的聲音很淡，彷彿是在自言自語，但是他每多說一個字，徐志鵬的心臟就跳的越快一分。

「哎。」

陳默嘆了口氣。

「踢踏，踢踏——」

走到徐志鵬身邊。

低頭認真的看著徐志鵬的眼睛，淺色的眸子倒映著他此時擔憂害怕到瀕臨崩潰的狀態。

「是迷藥對嗎？」

「還有這個……」

伸出左手，從柜子的側邊縫隙拽出揉成一團的大黑色垃圾袋，放到徐志鵬眼前，輕聲道：

「垃圾袋，我剛剛去盥洗室找你的時候就發現你不在了，盥洗室的黑色袋子少了少，你拿這麼多的這麼大的垃圾袋做什麼？你有多少的垃圾需要這麼多垃圾袋裝？」

「你這些行李打包進去也不夠吧？」

「還是說……你要裝的根本就不是行李？」

徐志鵬瞳孔顫抖，心臟彷彿被一擊重鎚狠狠地捶下，整個人都是麻的。

他……他怎麼會知道？他怎麼可能知道？！

徐志鵬衣擺下的拳頭握的死緊，過長的指甲直接戳進了掌心的肉里，但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驚駭的看著眼前的人。

陳默輕輕嘆息一聲，站直了身子，側身，抬手在徐志鵬頭皮發麻的情緒中，打開了那個沒來得及完全關嚴實的柜子。

「吱呀——」

伸手進去，噼里啪啦的聲響后，將一個塑料袋拎了出來。

鐵鎚的手柄還露在袋子的外面，裡面脆響和偶爾讓人牙酸的碰撞聲，是鋼刀尖銳的稜角和鐵鎚摩擦發出的。

輕輕的放到了徐志鵬身邊的桌面上。

「鎚子，磨好的不鏽鋼刀。」

「這些東西串在一起，你別告訴我，你準備這些，這麼多東西，是想和別人玩過家家。」

「我勸你把左邊褲兜裡面按住藥瓶的手拿出來，你拿出藥瓶對向我的時候這件事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你調查過我，應該知道我並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也明白我在和你說什麼。」

徐志鵬踉蹌後退一步，褲兜裡面的握住瓶子的左手緊了緊，鬆開，又緊了緊，最終還是放下了瓶子，將手緩緩拿了出來。

陳默低頭看著眼前站起來後有些矮，甚至有些瘦小的男人，神情難得的帶上了認真，嘴角一直帶著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陳默不說話的情況下，徐志鵬也沒有一句話。彷彿空氣中還能感知到那種說不出來危險的氛圍。彷彿有一根極細的線從兩人中間穿過，帶著緊張的電頻的聲音。不知道是耳鳴，還是精神繃緊后的幻聽。

「你……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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