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變遷進入第4天的時候，大部分有經驗的探索者都開始進入二級區域。

人類對於真實夢境的探索已經有幾十年，針對性地開發出了多套生存方案，並且不斷優化。真實夢境的初始區域地型可以劃分成19個大類，117個小類，針對每一類地型都有不同的生存方案。雖然每次世界變遷後地型和物理規則都會有些許不同，但一些大的原則是不變的。比如如果出生在雪山腳下，那最優先的一定是做衣服。

經過幾十年的摸索，精英探索者在進入真實夢境前都要經過一年至數年不等的培訓和針對性訓練，甚至聯邦和共同體已經開始竊取到了一點點特權，並且立刻應用到探索上。只有王朝的零博士不爲所動，堅持不動用任何特權。但這種堅持是對是錯很難說，並且隨着王朝在探索進度上被聯邦反超，零博士所承受的壓力也變得越來越大。國內質疑的聲音此起彼伏，除了一貫的軍方之外，科學院內其它派系的反對聲音也日益增加。

王朝科學院帝國分院內，正在舉行一場相當重要的會議。在大會議廳中，一位位委員正在就位，其中大半都是以影像參會，真身分散在銀河各地。

大會議廳中出現了99張座席，其中10張在最中心的環形臺上，餘下的則是位列外圈高臺。能夠在中心就座的都是核心院士，而外圍的則是普通院士。王朝科學院中，帝國分院負責的都是和軍工相關聯的領域，包括了空間和能量等領域，下屬幾十個子研究機構都是不折不扣的龐然大物，其中零博士一人就領導着五分之一的機構。

這次會議的氣氛十分凝重，當零博士的影像出現在座位上時，會場中瞬間安靜。

這種寂靜非同尋常，許多和平時和零博士相熟的人都只是點點頭，沒有說話。時間很快到了會議開始的時候，輪值主席做了簡短的開場白，然後就進入正題：“本次會議的主要議題是對真實夢境探索項目進行聽證和質詢，其中主要關切點是探索一部。”

探索一部就是零博士主導的機構，二部是軍方，三部則是王朝其它勢力的大雜燴。多年以來，因爲投入巨大而回報寥寥，探索三部已經相當勢微，已經主要靠王朝撥款維持。而在成立之初，探索三部可是連年獲得幾家巨無霸企業海量贊助，以至於三部主管放話說王朝的撥款根本沒地花，只能放出去吃利息。

零博士平靜地說：“我能說的，就是目前一切都很順利，沒什麼需要特別說明的。”

輪值主席向零博士深深看了一眼，說：“來自各位議員、委員和院士的關注還是很多的，其它機構最近也開始對這個項目產生了關注。首先，就是項目的進展速度。從最初發現真實夢境的時候，我們拿到了43%的名額，接近一半。而經過幾十年的發展，在這次變遷後，根據最新的情報，聯邦一共派出了411名探索者……”

會議廳中立刻起了一陣騷動，411這個數字超出很多人的預料。王朝此輪名額一共只有350個，聯邦已經快要超出20%，這已經是不容忽視的巨大差距。

零博士平靜地說：“直到此次探索，我所負責的一部名額增長和聯邦是持平的。”

一名外圍的院士哼了一聲，說：“一部拿了60%的經費，用在45%的名額上，換來的只是和聯邦持平？”

零博士沒有說話，另一名院士道：“科學存在偶然，吳院士，聽說你負責了13個一級研究項目，請問你能確保它們都成功嗎，或者至少給個成功率？”

前一名院士臉色不悅，冷道：“按照這個邏輯，這個會也沒必要開了！”

輪值主席輕咳一聲，制止了爭吵，說：“在這個問題上，我們表達的只是關切，不希望局勢進一步惡化。聽說聯邦對真實夢境的研究已經取得了重大突破，我能說的只是，在這一領域，王朝必須是最後的勝利方。”

零博士坐得如同雕塑，也不知道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

“第二個問題。自探索真實夢境以來，我們一共取得了89項特權，其中絕大多數，具體點說是77項特權掌握在一部手中，並且其餘12項特權中有4項的啓動權也在一部，並且另外4項的使用被一部否決。到目前爲止，我們只使用了7次特權。而同期聯邦使用的特權數量是102次，其中專門爲此次變遷就動用了28次特權。”

兩個不怎麼關心這一項目的院士在悄悄交流：“什麼是特權？”

“簡單點說，就是進去的時候給你點好處，比如更強壯、跑得更快、看得更遠什麼的。”

“還有這種好事？那爲什麼不用？”

“誰知道？零博士的決定，誰敢質疑呢？”

“這倒也是。不過這次之後嘛，就難說了呵呵……”

這時輪值主席的聲音在大廳中迴盪着，聲音溫和，但是內容卻開始隱含鋒芒：“我們需要知道，那些凍結的特權目前狀況，以及爲什麼要凍結。”

零博士似乎早有準備，也可能只是記憶力超羣，毫不遲疑地說：“81項特權中一共啓用了3項，包括本次變遷的一項。其餘78項特權中有72項已經隨着歷次世界變遷而作廢。”

大廳中又是一陣騷動，在私密頻道的交流中，已經出現了瀆職這種嚴重的詞彙。

“您有什麼需要說明的嗎？”

零博士道：“沒有。”

零博士的態度讓輪值主席萬年不變的微笑也僵硬了剎那，然後問：“出現過什麼特殊情況，才導致這麼多的特權浪費？”

“首先，沒有使用不等於浪費。其次，每項特權的檔案裡，都詳細記錄了申請使用者的資料，需要的話，我可以開放調閱權限。”

零博士的話顯得很平常，但是許多院士卻是臉色微變。這些從真實夢境中取得的特權都很強大，一旦得到在真實夢境中就是如魚得水。而探索成績又和功勳、待遇掛鉤，自然每一項特權到手，都會出現大批的申請者，絕大多數申請者身後都有一個甚至幾個後臺，或多或少通過不同的渠道施加壓力，或是謀求交換。

零博士將所有申請都記錄在案，封存入檔，這是相當狠辣的一招。別的不說，大部分申請者是怎麼知道有這些特權的，這就是個大問題。正常情況下有人申請使用，不同意駁回就完了。

輪值主席向零博士深深地看了一眼，說：“本次會議只是聽證會，我們不謀求超出法律權限之外的特權。既然那批檔案目前我們無權調閱，那這個問題就此結束。接下來是第三個問題。”

就這樣，十幾個問題一一擺上檯面，一個比一個尖銳。一些院士起初還保持克制，隨着披露信息越來越多，他們也漸漸坐不住了。一直以來，人們都以爲王朝事事都領先聯邦，真實夢境也必是如此。可是現在卻發現進度已經遠遠落後於聯邦，而且隨着聯邦幾個重大項目取得突破，更是證實了真實夢境的價值。

“第19個問題。您在近期爲一位特殊的探索者，代號爲C，花費了超過20億的醫療經費，並且還額外劃撥了100億的醫療經費備用。對此，您有什麼需要說明的嗎？”

“沒有。”零博士的態度一如既往的平靜且冷淡。

“第20個問題。那位探索者上一次在真實夢境中的生存時間是多久？”

“3分15秒。”

不出所料，這個答案讓會場中一片譁然。現在不是真實夢境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已經有豐富經驗，可以說活不到3天都沒臉見人，挺過三次災變纔算個人物。

這次輪值主席沒有讓零博士說明，反正零博士不會給出任何說明。想要答案的話，就自己去查。可是一想到零博士紀錄在檔案裡的那些內容，所有人都沒有調閱的想******值主席說：“最後一個問題，這次啓用的特權是什麼，用在哪裡？”

“特權是觀察者，可以知道特定目標在真實夢中的相對位置。”

輪值主席問：“這是一項相當強大的特權。用在誰身上？”

“探索者C。”

輪值主席流露出些許期待，問：“現在是第4天了，這位……C先生，想必已經深入二級區域了吧？”

“不，他還在初始區域裡。”

會場又是一片譁然。

一位老院士哼了一聲，說：“我就是對我親孫子都沒有這麼好！哼，本來還以爲他是個廢物，現在看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嘛！早知道也讓他進真實夢境裡轉了轉，還能混點醫療補助啥的。”

這名老院士算是零博士早期的死對頭，早早就在職務爭奪中敗下陣來。不過他已經無慾無求，因此說話也就沒了忌憚。

聽證會到此結束，輪值主席看着零博士，猶豫了一下，私下發了一條消息：“這輪探索如果不能縮小和聯邦的差距，恐怕一部的經費要削減了。”

“不是應該動2部嗎？”博士回覆。

輪值主席苦笑：“那不歸我們管。”

“知道了。”博士的身影就此消失，爲時7個小時的聽證會到此結束。

真實夢境中，楚君歸依然留在初始區域。此刻他看着手中一塊不怎麼規則的金屬，思索着：“這個世界，究竟想要我們變成什麼樣呢？”

他手中金屬塊溫度迅速升高，已是微微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