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歸，你說，我們算是自己人了吧！”

“是的。”楚君歸覺得，肯請自己吃飯吃到飽的人還真不多。以李若白在任務序列中的位置，一頓飽飯作爲酬勞就已足夠了。

當然，試驗體的飽和一般意義上的飽有些不一樣。正常人的飽是填滿胃，試驗體的飽是補足身體各處細胞存儲點的能量。

李若白輕嘆一聲，說：“身份這個東西，有時候會帶來很多好處，比如說權勢、財富，便利，以及許多零零碎碎的東西。而另一方面呢，就都是煩惱了……還有傷害。但不管怎麼說，身份帶來的好處還是更多一些。至少，如果我的腿真的斷了，再也好不了，還能夠領一份可以維持體面的薪水。”

“嗯，薪水。”楚君歸歸納了重點。

李若白笑了笑，說：“可是你呢，你少了一隻手，腿又傷成這樣。如果能夠回去，我會想辦法幫你治好。可下一次呢？下一次遇到更厲害的敵人，你怎麼辦？你還能付出什麼，永遠的殘疾，還是乾脆送命？”

“沒想過。”

李若白已經早就知道楚君歸說話的風格，說：“君歸，你的價值就在戰鬥上。如果有一天你老了，或者不能戰鬥了，在很多人眼中你就沒有價值了。”

楚君歸併不覺得這是問題。沒有價值的試驗體應該被回收，這理所當然。

“比如說那個鏈鋸，你已經傷到了他，放他逃走好了，沒必要以傷換傷。我們傷了，還有再來的機會，但你傷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楚君歸想了想，說：“我會選擇最有效的戰鬥方式。”

“戰鬥，戰鬥！你永遠就只知道戰鬥！”李若白忽然怒了。

楚君歸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只是突然間感覺到什麼，一個橫跨步，將李若白擋在了身後。

李若白本想問爲什麼，就看楚君歸已自頻道中消失，瞬間意識到事情不對。他再一看兩人之間的情形，就開始滲出冷汗。

楚君歸保持着伸手把他拉到身後的姿勢，一動不動。若在正常情況下，這自然不是問題，楚君歸的左手射擊一樣精準。

可是現在楚君歸沒有左手！

李若白努力放緩呼吸，保持靜止，試圖尋找危險來自何處。然而任他如何努力，都無法從猛烈的暴風雨中找出任何異常跡象。

不知過了多久，楚君歸忽然輕輕拍了拍李若白，說：“它走了。”

“那是什麼？”

“不知道。”

“很危險嗎？”

“比鏈鋸厲害得多。”

“它爲什麼不進攻？”

楚君歸說：“或許它還沒弄清楚我的反擊方式。”

這時李若白突然明白了什麼，“它剛纔的目標是我？”

“當然。獵手總是先挑弱小的獵物。”

“下次不要保護我，儘可能的幹掉敵人！”李若白沉聲道。

“我會自己判斷。”

李若白忽然撲上來，抓住楚君歸的胸甲，惡狠狠地說：“這是命令！命令懂嗎？我命令你這樣做！”

楚君歸平靜地挪開他的手，說：“你權限不夠。”

“需要幾級權限！你說！”李若白明顯有些不正常。

“我說的是任務權限，和優先度掛鉤的。抱歉，你的優先度實在太低，命令不了我。”

“你……你記住今天說的話！”

楚君歸覺得這傢伙有些莫名其妙，於是說：“我當然會記住。事實上，我不會忘記任何事，比如說，你說過要請我吃飽。”

李若白一陣大笑，說：“你每次認真吹牛時都讓我特別的開心。好吧，你說能記住就當是吧，至於請你吃飯……”

“吃飽。”楚君歸糾正。

李若白又好氣又好笑，“請你吃飯難道還不讓你吃飽嗎？這樣，我連請三頓行不行？”

任務還有額外追加獎勵？試驗體趕緊把李若白的優先度往上調了兩級。現在離林兮只差42級了。

一回到營地，李若白就找到孟江湖，說：“我和君歸巡邏時遇到了危險。君歸，你來說吧。”

楚君歸點頭，說：“遇到了一個非常厲害的傢伙，危險程度比鏈鋸至少高了一個等級。我知道它在那，但是沒法看到它，也不知道它有什麼攻擊方式。大約對峙了兩分鐘，它自己離開了。”

“比鏈鋸危險度還要高一級？你確定？”

“是的。我對它沒有任何把握。”

孟江湖雙眼微眯，來回走了幾圈，說：“把當時的情況復原一下給我看看。”

楚君歸便和李若白分開站好，楚君歸一把拉過李若白，將他拉到自己身後，然後就此不動。

“就這樣？”

“就是這樣。”

孟江湖的臉色有些難看，說：“那個傢伙的目標是他？”

“我感覺應該是。”

“好，我明白了。你很好，這次做得非常不錯。去休息一下，我們要出發了。”孟江湖拍拍楚君歸的肩。

等他們都離開，孟江湖的臉上才掠過一層陰霾。

隊伍已經收拾好了，重要設備都放到了懸浮平臺上，同時臨時製造了幾輛簡易全地形卡車，用以拖曳懸浮平臺。

一切準備就緒，隊伍就出發，再度踏上遠征之旅。

路上用去整整兩天時間，隊伍纔到了藍旗軍城下。整個路途中楚君歸又遇到那神祕傢伙兩次，兩次都是短暫對峙，然後它又悄然消失。楚君歸雖然根本沒有看到它，也找不到它的痕跡，但就是知道它的存在。

不過兩次之後，李若白髮現了線索。凡是它長時間停留過的地方，都會留下強烈的輻射。用李若白的說法，這傢伙就是一枚行走的核反應堆。

也不知道它是沒有敵意，還是真的忌憚楚君歸，當隊伍抵達藍旗軍的城市時，它都沒有真正發起攻擊。

城市的大門開的遲了些。起初城上的戰士似有想要閉門守城的想法，但楚君歸來到了隊伍前，就往城下一站，城門就乖乖打開。

一隊藍旗軍軍官出了城，列隊迎接。看着這些全副武裝的軍官，李若白一笑而過，卻暗暗把他們都記在心底。

車隊進城，直奔指揮大樓。在楚君歸、林兮等人沒有回來之前，這些藍旗軍的傢伙還算老實，沒有去動高級軍官們所在的區域。頂樓更是完好如初，甚至連軍營都是空蕩蕩的。此前有資格住進這裏的戰士並不多，他們屬於保衛指揮大樓的警衛部隊，在被連續掃蕩兩次後，已經沒剩幾人了。

冬狩小隊的倖存者不多，自然都住進了高級軍官區，地方也還有富餘。至於頂樓也重新劃分了一下，分別由林兮、孟江湖、李若白和楚君歸入住。

城市原本的功能已經被李若白梳理完畢，各個崗位的人員也都進行了補充，現在只需要微調即可。

孟江湖又帶來了整整兩個救生艙的物資和生產設備，讓冬狩倖存者生產高端設備的能力大幅增加。但現在在攻佔另外兩座城市之前，恐怕先要解決的還是那個神祕的傢伙。

回來之後，李若白就一頭扎進了實驗室，並且專門拖了一臺製造機進去，準備根據手上已有的資料給那個神祕傢伙來一記狠的。進入實驗室之前，李若白惡狠狠地扔下一句話：“我就不信，900年的科技代差，還收拾不了一頭怪物！”

在這方面就沒人能夠幫他了。冬狩小隊成員肯定都是偏向戰鬥方向的，就算有技術兵種，也絕對不會有科研人才。而艦員也是類似，對於技術知識多少懂點，可說到搞研究，肯定不行，論素質多半還不如實驗室裏的幾個土著。只可惜土著研究員們沒有知識儲備，現學肯定是來不及了。

接下來的兩天，那神祕存在都沒有出現過。有些隊員就鬆懈下來，感覺那傢伙或許並不怎麼厲害，僅僅是會嚇人而已。

第三天清晨，實驗室緊閉的大門終於打開，帶着一副奇異目鏡的李若白從裏面衝了出來，大笑道：“我想到了！這下看我能不能抓到你！”

大門外空無一人，只有幽深的長廊。

李若白一下定在原地。

窗外依舊是暴雨狂風，閃電不時點亮天地，幾乎成了颶風季唯一的自然光源。長廊內惟一的燈忽明忽暗，只有閃電亮起時，纔會將樓內照得一片雪白。

李若白緩緩擡手，按下目鏡上的一個開關，眼前視野立刻快速切換，色調不斷變化，就像是切換濾鏡一樣。

前幾個濾鏡都毫無異樣，但是幾個畫面切過，李若白忽然看到長廊盡頭站着一個白裙少女，正用一雙空洞的眼睛看着自己。

一瞬間，李若白有種無法呼吸的窒息感，但是多年訓練的本能讓他立刻拔槍。少女似乎一點都不怕他的手槍，就那樣靜靜地看着李若白，緩緩走來。

“站住，停在原地，否則我開槍了！”李若白喝道。

少女充耳不聞，又往前走了一步。

李若白咬牙，正要扣下扳機，少女忽然似是受驚，直接從窗戶中飛了出去，就此消失。

楚君歸從長廊盡頭走出，看到李若白，問：“你怎麼了？”

“她來了。”李若白衝到少女消失的窗前，仔細檢視。

窗戶是密封的，沒有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