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征攔住了已經快要忍不住的史乙，上前一步道：「嬤嬤說的對，既然我們互相扶持才活到了現在，為什麼不能繼續下去？這一次嬤嬤可能有些吃虧，但下一次呢？或許也有你們需要我們幫助的時候。」

裕嬤嬤眼中流露出非常明顯的懷疑，崔敏淑道：「宋總兵，太古世家賞罰有度。你想要那些隕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有足夠的功勛。」

宋征不動聲色問道：「那麼……要多大的功勞，才能得到太古世家賞賜的隕星？」

崔敏淑淡淡道：「等你立下了這樣的功勞，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史乙又有些忍不住了，宋征拉住他一起走回自己的位置。「書生……」史乙忍不住要抱怨，宋征擺擺手：「沒用的，不必再跟她們說了。」

他將崔敏淑等人拉入小洞天世界，躲過了鎮國降臨的最危險時刻；他阻止了四位巔峰老祖提前出動，讓他們躲過了魔教教主的奪命一擊——這些功勞還換不回一塊隕星？

崔敏淑和裕嬤嬤只是想用隕星脅迫他們當下人，乖乖聽命，根本沒想過真的給他們。

他看了看那邊的崔氏三人，裕嬤嬤也正好在看著他們，倒三角眼中藏著陰冷的寒芒。

「這些人，主子奴才的習慣深入骨髓，還是把我們當成他們的家奴了。」宋征暗自說道。

既然如此，那麼宋征要做些什麼，也不會心中愧疚了。

一旁的曹古齡等人互相使了個眼色，曹古齡和餘四海硬著頭皮走出來，到了宋征等人面前長拜不起：「總兵大人，請救命！」

王九等人並不意外，換作是他們肯定也會來求救。宋征看著曹古齡，長長一嘆，道：「都起來吧，堂堂明見境大修，被天火逼到這等地步！」

曹古齡和餘四海老眼一酸險些落淚。

宋征雖然說著他們兩人，又何嘗不是在說自己？他想了想，轉身去問大家：「東西是大家一起找來的，大家的意見呢？」

史乙一揮手，一道奇陣落下，阻隔了外面的視線，七人獨立出來。

「答應給他們舉手。」

王九慢慢舉了起來，而後是苗韻兒和潘妃儀，隨後其他人也都陸續舉起來。宋征點頭：「好。」

一共四十枚隕石，這一批留下四枚就足夠了，剩餘的還多。曹古齡和餘四海他們一共有五個人，宋征取了五枚交給他們。

曹古齡和餘四海捧著隕石，再次深深下拜：「大人活命之恩，沒齒難忘！」

宋征笑了笑沒說什麼。

一旁的裕嬤嬤只是冷笑。

這一夜，曹古齡等人主動承擔了守夜的任務，讓宋征他們好好休息。天亮之後，冥月陰火山中一片死寂，連荒獸莽蟲的聲音都聽不見。

這沒什麼不正常，因為冥月陰火山裡本來就是這個樣子。

宋征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來到崔敏淑身邊一抱拳：「三小姐，就此別過了。」

崔敏淑還未說話，裕嬤嬤已經一聲厲喝：「你們想幹什麼去？」

「嬤嬤不願意救我們性命，我們當然要自己另想辦法。」

裕嬤嬤冷哼道：「一個都不準走！」她不等宋征反對，抬手放出一枚玉符，陰森森說道：「你們該不會忘了史乙身上的九世株連符吧？不想史乙這個小混蛋九世磨難，就乖乖聽話！」

宋征大怒，身後趙綃等人也沖了上來。史乙怒火衝天，衝上前來一把撕開了自己的衣襟，露出壯碩的胸膛：「來啊，弄死你家史爺，老子皺一下眉頭跟你姓！」

宋征一把將史乙推回去，對王九和周寇喝道：「讓他給我閉上臭嘴！」

王九和周寇一起撲上去將史乙拉住了，周寇捂著他的嘴，史乙憤怒掙扎，宋征則面對崔氏三人，兩眼上浮現出一道道血絲，任誰都能看出他已經變成了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可是裕嬤嬤毫不介意，甚至有些得意：哪怕你能謀善斷又如何？你兄弟的命捏在我手中，還不是要乖乖聽話？

宋征的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嬤嬤到底想要怎樣？」

裕嬤嬤冷笑道：「不想怎樣，雖然老身很不情願，但還是要承認你們這幫人有點用處。如今我家小姐身邊人手不足，你們以後乖巧一點，隨行伺候著，說不定到了聖旨結束的時候，老身會大發善心給你們一塊隕星，讓你們度過這一次的聖旨。」

宋征冷冷問道：「這麼說來，我們是下人了？」

裕嬤嬤再次冷笑：「你知道你錯在什麼地方嗎？太古世家永遠是高高在上的，你們這些螻蟻，能夠有資格成為太古世家的下人，已經是巨大的恩寵，你們卻不識抬舉，居然想要什麼平等？」

她用力一握手中的玉符，向宋征示威：「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她倒三角眼用力一瞪趙綃三女，喝道：「賤婢！還傻站在那裡做什麼，滾過來伺候小姐！我家小姐的身子，比你們這些賤貨精貴無數倍。」

史乙眼中已經快要冒出火來，他掙扎著要阻止，卻被胖子和土匪死死拉住。趙綃回頭瞪了他一眼：「聽話！」

史乙滿眼委屈，慢慢的鬆懈下來，不再倔強了。

宋征緊握著雙拳，一言不發轉身朝回走去，和三女交錯而過的時候，他低聲說了句：「抱歉！」

趙綃深吸一口氣，僵硬筆直的走到了崔敏淑身邊，潘妃儀和苗韻兒跟著她，相比於當初，被荒野大寇威逼成為侍女，她們境界更高、經歷更多，可是這種屈辱感卻一點也沒有減少。

裕嬤嬤看著三女乖乖認命，夜梟一樣大笑了起來。

曹古齡等人站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走，出發！」裕嬤嬤志得意滿，她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

嚴格來說，其實崔敏淑三人已經完成了這一次的聖旨，只是時間還未到。而裕嬤嬤有些不甘心，隕石越多將來天火的賞賜越豐厚。

而且聽說如果能夠封爵，還會有密旨，完成密旨賞賜更大。

她貪婪作祟，覺得不如再去「碰碰運氣」。宋征對此不置可否，在裕嬤嬤的眼中，他們似乎已經「認命」，不管崔氏說什麼他們只管照辦。

一行人從那一片山峰中走出來，回望一下火海方向，仍舊看到一道道靈光在空中飛舞，遲一些趕來的強者們還是要去那裡看一下。

裕嬤嬤嘗試跟鶴老聯繫卻沒有得到回應，不知他和瘋道人的戰鬥結果如何。

她指派宋征：「你的陰神強大，感應一下哪個方向上會有隕石？」宋征淡淡道：「我說了嬤嬤會相信嗎？」

裕嬤嬤蠻不講理道：「若是按照你說的方向，我們沒有發現隕石，莫怪老身心狠手辣，你會見到九世株連符的可怕！」

宋征怒極反笑：「嬤嬤這強人所難了吧？你我都知道，以陰神感應，只是增加了一絲可能性而已，不可能絕對準確。」

裕嬤嬤倒三角眼一瞪就要斥責，卻被崔敏淑攔了下來，和顏悅色的對宋征道：「總兵儘管去做，我們信得過。」

裕嬤嬤哼了一聲：「若不是小姐親善，且看老身如何炮製你！宋征，人要懂得感恩！」

宋征差點笑出來：感恩？這老虔婆真能說得出口！

他一言不發，站在一片廣闊的荒原上，緩緩運起「虛空神鎮」，以陰神感應著冥冥之中那一絲可能性。

其實說白了，這樣做就是「碰運氣」，而陰神感應只是增加了一點獲得好運氣的機會罷了。

但是當宋征運起這秘法的時候，曹古齡等人都能夠感覺到，魂魄最深處傳來一種戰慄和恐懼，那是對於高高在上的那種「存在」的恐懼，發自於凡間所有魂魄的根源之中，哪怕他們修為強過宋征也無法避免。

曹古齡和餘四海對視一眼，俱是驚懼！總兵大人以明見境的實力，竟然已經達到了合照的層次！

片刻之後，宋征從那種高遠幽深的狀態中退了出來，他指著一個方向：「往這邊去。」

裕嬤嬤立刻道：「真是這個方向？」

宋征哂笑：「果然如此。」

崔敏淑攔住了裕嬤嬤，肯定道：「咱們就往這邊去。」

「好吧。」裕嬤嬤有些怏怏。

一行人上路，這個方向北偏西，從那一片火海的側面迂迴過去，他們途徑火海附近的時候，那裡正在進行著一場巨大的戰鬥，有兩位強悍的玄通老祖正在九天之上對轟。一塊法器碎片嗖一聲被崩飛出來，帶著一道凌厲的流光，唰一聲從中人的頭頂飛過去，刺進了一旁的地面。

那一片大地猛地往下一沉，一層層的塌陷，變成了一座巨坑。緊接著洶湧的幽冥獄火轟的一聲噴湧上來。

裕嬤嬤臉色微變：「快走！」

從這一道碎片她就判斷出來，對戰雙方都不弱於自己。進入神燼山才知道，原來太古世家也有成為「井底之蛙」的時候，以往有些妄自尊大，小覷天下英雄。

宋征跟著大家一起疾行而過，悄無聲息的轉頭看了一眼火海方向，心中惦記著一件事情。

「快些！」裕嬤嬤已經在前面催促。她成了驚弓之鳥，沒了信心只剩下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