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揉了揉眉心，李敬道。

「玉小姐，我對你做過什麼沒多大興趣，也無意與你為難。」

說着，他淡淡道。

「我們巡查辦案，不論辦人還是辦妖都得講究證據。我手裏沒有證據顯示你傷過人，自然不會幹擾你的生活，此事過後權當我們沒見過。」

玉憐聞言詫異了下，道。

「李巡查你知道我是五境大妖，不逼我去簽訂和平條約嗎？」

「我只是一個負責辦案的小角色，不是一方鎮守，你是否有簽署和平條約跟我沒有半點關係。」

李敬搖頭，玩味一笑。

「和平契約是雙向約束，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簽署過條約可以像常人一樣過上高枕無憂的日子，壞處是隨時都在監控之中。玉小姐不簽顯然有你的道理，我又何必逼你？偌大一個江海，想必也不只有一個玉小姐。」

聽得如此言語，玉憐神色異樣。

李敬的年輕，她一眼就能看出來。

高境界修仙者，想保持容貌青春很簡單。

不過不論人還是妖，活久了身上難免留下歲月的痕迹。

只要敏銳一些，便可輕易從舉手投足中瞧出端倪。

李敬身上，沒有那些歲月的痕迹。

但他很成熟。

更難能可貴的是。

他對妖物的態度，顯然與常人不同。

儘管只是簡單兩句話語，可是玉憐感覺得到，李敬並非將妖看成是異類，而是看成與人一樣的存在。

這世道，對妖真正友好的人不多。

有，也頂多是表面功夫。

像李敬這樣能將妖與人一視同仁，知曉了妖物身份仍會給予尊重的人少之又少。

後仰背靠在沙發上，玉憐緊繃的心神放鬆了些許，如水的美眸直勾勾地看過來。

「李巡查，你似乎跟我知道那些的巡查不太一樣。」

李敬被她這麼一看，頓時有點受不了。

玉憐眼底那一絲欣賞倒還好，其眼底那抹天然純在的媚意，簡直就是在誘人犯罪。

李敬估摸著。

眼前這位，走的可能是純魅惑的路子。

不然即使是狐妖，也不至於一舉一動如此勾魂奪魄。

目光從玉憐精緻的小臉的挪開，李敬開口。

「既然我們把話說開了，我也不拐彎抹角了，我此來是為了今天下午發生在北城區的囚車遇襲案。」

「囚車遇襲案？」

玉憐愣了愣，眼睛虛眯。

「新聞我傍晚的時候有看到，事情鬧得挺大死了好幾個巡查。李敬負責調查此案，又從北城區大老遠跑來東城區找到我，難道說事情是五境大妖所為？」

李敬聞言點頭。

都說老狐狸比較精明，道理妥妥是有的。

像月玲玲、周萱。

雖然有精明的一面，但格局很小。

作為五境大妖的玉憐則不同。

自己只是隨便提了一嘴，她便意識到了關鍵。

也難怪她在江海不簽訂和平條約大隱於世，仍還能搞出天鴻娛樂這麼一個頂尖傳媒公司，在東城區打下一片天。

實力，很重要。

但以不幹架為前提，智商更重要。

另一邊，玉憐見李敬點頭給予肯定的回應，輕咬紅唇猶豫一陣，低語道。

「這件事如果確認是大妖所為，我或許可以給李巡查你提供一點消息。」

「怎麼講？」

李敬歪頭。

從玉憐應對他的態度上來看，其是案犯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之所以留下來，是有期望。

五境大妖的圈子，姬清等「小妖」介入不進來，玉憐卻是「圈內人」。

是「圈內人」，自然會知道些旁人不知的消息。

「如李巡查你所說，江海市除了我，另還有許多不曾簽訂和平條約的大妖。」

玉憐打開話匣，緩緩講述道。

「我們這一批妖各有各的苦衷與難處，我們不惹事也不怕事，為以防萬一彼此有締結聯盟關係。人類社會的規矩我們有時刻恪守，大妖之間也有特定的規矩。約是十多天以前，西城區來了兩個不講規矩的與西城區幾位大妖發生衝突。礙於鬧大對誰都沒好處，西城區幾位大妖選擇吃下暗虧，息事寧人。」

西城區，兩個不講規矩的大妖？

李敬托腮尋思，詢問道。

「那倆新來的是哪個行業？為什麼與其他大妖衝突？」

「他們並非是從事正經行業，而是弄了個地下黑市專門售賣一些非法物資。」

玉憐回應，道。

「原本西城區那幾位沒打算插手，大家都是妖沒必要彼此過不去。可他們實在過份憑自身妖氣強行點化尋常生靈，令它們蛻變成低階妖物售賣給人類謀取暴利。靈智出開的低階妖物不比人形妖物，懂得輕重知道什麼事不能幹，無法控制自身獸性。」

「此事非同小可，一旦鬧出亂子來，西城區所有人形妖物都會倒霉。那倆新來的隨時可以離開，但在定居西城區的其他妖物都有不錯的發展，沒人願意為了這種破事背井離鄉。因此在三、四境的妖物聯合請求之下，西城區幾個大妖出面與其進行了一番談判，最終不歡而散。」

一連訴說了兩番話語，玉憐苦笑。

「說實話這事換了我遇到，我也鬧心。即使有數位大妖聯合出面，也沒法拿他們怎麼樣，同為五境他們根本無懼。畢竟一旦打起來鬧出動靜，不論有沒簽訂和平條約都只有被驅逐一個下場。」

李敬傾聽過玉憐講述，神色古怪。

地下黑市，倒沒什麼。

暗網黑市那麼大規模都能存在，有人或有妖想分一杯羹再正常不過。

名與利，誰不想要？

不過這倆新來的五境大妖當真會玩……

點化尋常生靈令它們蛻變為低階妖物，然後售賣給人類？

操作有點騷呀！

這，必須得走一波！

即使這倆不是犯案元兇，他也可以沖一波妖物黑市。

藉此，應該能收割不少經驗。

正如是琢磨著，玉憐繼續道。

「我在西區有個關係不錯的大妖朋友參與了談判，最近這一陣我沒少聽他抱怨和憤慨。地下黑市已經接連鬧出不少問題，有低階妖物傷了人，還有一些在售的廉價丹藥將人吃進了醫院，萬幸事情沒有鬧大。另外我聽朋友說，地下黑市遭到了人類的勒索。」

「勒索？」

李敬皺眉。

「有俗話叫，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玉憐低語，道。

「做售賣低階妖物的生意，想不被人盯上很難。一個才開張半月不到的地下黑市，不存在任何威懾力。那倆五境大妖雖然行事肆無忌憚，但也沒蠢到明明白白把自己是五境大妖的事實搬出來。沒有絲毫震懾，膽子大點又有點社會地位的，想撈一筆自然就出手了。」

李敬沒接話，心下稍有思緒。

目前整個案件唯一的線索，是兩名審查守衛名下賬戶里有來路不明的巨額資金。

有沒有可能，是勒索西城區地下黑市得來的？

尋思一陣，李敬取出手機編輯消息發送給自己的主卡。

「小礙，查下西城區閘道口車輛通行記錄、道路監控及各地商家監控，看看那兩個的資金賬戶有問題的守衛近期是否有去過西城區。」

「收到，得要一點時間，主人你等會。」

小礙光速回復。

審查院守衛算是公務員，但遠達不到巡查的程度，各方面許可權比輔查科更低。

他們沒有御空的資格。

要查守衛無法通過證件定位，只能按部就班查車輛通行記錄和相關監控記錄。

給小礙發過了消息，李敬抬眼。

「玉小姐是否方便為我引薦一下你在西城區那位朋友？」

「這……」

玉憐遲疑，露出為難的神色。

「李巡查你跟尋常人不同，但你應該知道我們妖物對巡查十分敏感。我要做這個惡人，朋友可能就沒法當了，還請不要為難我。」

「也是，抱歉是我的要求過份了。」

李敬點頭表示理解。

正想說點什麼，玉憐開口。

「如果李巡查你單純只是對地下黑市感興趣，我可以帶你過去，我知道位置在哪。」

李敬聞言一愣，微笑道。

「那感情好，麻煩玉小姐給我帶個路。」

「不麻煩，李巡查你與眾不同，玉憐想交個朋友。」

玉憐淺笑回應，起身道。

「請稍等一下，我上樓換個衣服。」

……

玉憐上了樓，李敬坐在樓下有些按捺不住。

地下黑市，他肯定要衝。

這事得抓緊一點。

陳靖有親自在查五境大妖一事，為此幾個小時前就已出發去拜訪幾位「老朋友」。

玉憐知道西城區地下黑市的問題，其他五境大妖必定也知道。

五境的圈子，就那麼大。

要是陳靖已先一步得到消息，等他地方指不定黃花菜都涼了。

現在只能寄期望伯父沒有或者晚點問到消息……

至於上報，這就算了吧。

上報陳靖，他連口湯都不一定喝得到。

上報戴弘，重案六組一起有行動，他又不方便暴露五境修為。

一雙五境大妖而已，要確認有問題，乾死他們要不了多大力氣。

要說玉憐換衣服是真的墨跡。

李敬等了十多分鐘，愣是沒等到人下來。

要不是他五境的元神感知可以清晰確認有人在樓上，他甚至要以為這位是心裏有鬼跑了。

大概在二十分鐘時，樓上終於傳來有人下樓的動靜。

聽到動靜，李敬下意識抬眼。

當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雙著黑絲的大長腿。

緊接着，是一道惹火到極點的妖嬈身影。

李敬一個不留神，止不住看直了眼。

此刻下樓的是玉憐沒錯。

相比渾身裹在寬大的浴袍里，這會換上了標準OL套裝，上身碎花白襯衫下身齊膝包臀裙的她簡直就是「枸杞難醫」的代名詞。

她的穿着不漏，但真心要命。

玉憐下樓見李敬一臉呆愣看着自己，嘴角上揚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揮手輕撩腦後秀髮。

「抱歉，挑衣服花了點時間，讓李巡查久等了。」

李敬聞言恍然回神，一句「要不你換個正經衣服」憋在嘴邊，想說出來卻又覺得不合適。

關鍵玉憐這幅打扮，沒有絲毫不正經的地方。

正常職場女性都是這麼穿的。

她這樣，甚至可以說是比較普通的。

最後看了玉憐一眼，李敬轉身門外走去道。

「天色不早了，我們抓緊出發。」

眼見某人剛還瞅著自己兩眼發直，轉眼就一副對自己沒了興趣的模樣，玉憐稍許愣了一愣。

如李敬事先猜測。

她的修行走得是魅惑路線。

成就五境，她周身上下已有極為強烈的天然魅惑。

即便不刻意施為，也能輕易叫任何男性如痴如醉。

倘若她刻意施為，只需勾勾手指，當場就能叫尋常男人失魂落魄一泄如注。

這種能力，在職場上給她帶來了不小的便利。

玉憐刻意打扮過一番再下來，倒也不是為了別的。

就是李敬從見面開始就對她的姿色不怎麼感冒，讓她有點懷疑自身魅力。

要知道，就算是她那些個大妖朋友見了她時不時也會各種偷瞄，偶爾還會求她收了神通說身體遭不住。

李敬這般模樣，令玉憐大受打擊。

一個是長久以來的自信心遭不住。

另一個是她的修行在某人面前毫無用武之地……

玉憐不知道。

相比起她本人的色相，對李敬而言她腦袋上長達7376的血條更有吸引力。

眼看李敬頭也不回地出了門，玉憐趕忙收起自己的小心思跟上去。

到了門外，玉憐駐足。

「李巡查，我只是平民，沒有在城市裏御空的許可權，得麻煩你帶我一程。」

「好說。」

李敬應了聲，揮手喚出門板大小的特製靈兵。

玉憐見着靈兵沉浮，瞳孔一縮。

她是識貨的主，一眼就看出門板飛劍是由靈氣壓縮凝結而成。

這玩意，能當飛劍用？

小心翼翼地看看已踩上門板飛劍的某人，玉憐舉步登上飛劍。

……

從東城區到西城區，得要橫穿四大城區中地界最廣的北城區。

有玉憐這個「乘客」在，李敬沒飛太快。

花了十分鐘左右，兩人才進入西城區的地界。

隨後在玉憐的指引下，李敬載着她一路往西北方向，最終來到幾近在江海市邊界上的舊城位置。

所謂舊城，其實就是一個大面積的爛尾工程遺留。

由於開發商跑路，爛尾工程長期無人打理，此地已慢慢成為各類黑色產業及社會無業人士集中的地方。

舊城跟北城區的暗巷地帶基本是一個概念。

稱不上沒人管，但非常混亂。

抵達舊城上空，玉憐輕聲開口。

「李巡查，地下黑市就在舊城裏面。我們找個不顯眼的地方下去，別在天上飛著。舊城魚龍混雜亂得很，對巡查也相當敏感，我們低調些。」

「好。」

李敬應聲，藉著凌晨昏黑夜幕在舊城一個無人的角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