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人的嘴角歪得特別,跟宋夫子孫女婿陳老三的嘴,歪得不一樣。
陳老三不說話的時候,嘴歪得並不厲害,而且,除了嘴歪一點,說話吃飯沒毛病。
但床上這位,嘴歪得不時流着口水。
整個臉面的表情也是僵硬的。
凌月姿拿着手巾,時不時地給他擦一下口水。
瞧這人的樣子,像是邪氣浸入身體了,按李玉竹的說話,是中了風。
「姑娘,李公子做了碗蛋羹,婢子給端來了。」阿青走過去說道。
凌月姿轉頭過來,看一眼李興盛,目光落在那碗蛋羹上面。
「端來。」她點了點頭。
阿青將托盤放在凌月姿身旁的小几上。
凌月姿揭開蓋着的碗,看到碗裏的蛋羹,她微微愣了下。
這蛋羹和以往廚子們做的不一樣,讓人很有食慾。
凌月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品嘗了下,還別說,味道如想像的一樣好。
「義父,這蛋羹不錯,您嘗嘗看。」凌月姿又舀了一小勺,餵給大當家駱鎮川。
駱鎮川不能言語,他眨了下眼,喉嚨里發出嗯嗯的聲音。
他歪著的嘴,艱難地吞下蛋羹,頓時,眼神亮了不少。
駱鎮川抬起眼帘,望向李興盛,又「嗯嗯」起來。
凌月姿回頭,朝李興盛點頭,「我義父說,你做的蛋羹不錯,他很喜歡。」
李興盛朝駱鎮川拱手行禮,「多謝大當家誇讚,只要您喜歡,在下可以天天做。」
駱鎮川看他一眼,又看向凌月姿,眼神帶着詢問。
凌月姿說道,「他叫李生,是一個遊玩到此的書生,會做吃的,我將他請來教廚子們做飯,好給義父改善伙食。」
駱鎮川看一眼李興盛,又看一眼凌月姿,再沒什麼表示。
等蛋羹吃完,阿青就帶着李興盛離開了。
凌月姿拿起扇子,給駱鎮川扇起了風。
漸漸地,駱鎮川閉上了眼,睡著了。
凌月姿對左右侍立的護衛和侍女說道,「都下去吧,大當家睡著了。」
不必服侍人了,其他人都很高興地離開了。
等腳步聲全都走遠,再聽不見了,凌月姿挪到床頭蹲下,小聲喊著駱鎮川,「義父,義父,我知道您沒睡。」
駱鎮川很快就睜開雙眼,他望着凌月姿,輕輕地一哼,眼神卻溫和起來。
「剛才那人怎麼樣?我打算收他做我夫婿。」凌月姿微微揚唇,「長得不錯,年輕,有點學問,還會做吃的,將來定是個賢內助。」
駱鎮川的眼神中,笑意漸深,但沒一會兒,忽然望向一個地方。
凌月姿也不笑了,她冷笑着道,「義父放心,我會成功出嫁的,絕不會讓石百明占我便宜!」
駱鎮川的眼神,挪到凌月姿的臉上,他張著嘴,喉嚨里發出啊啊的聲音。
神情激動。
凌月姿抓着駱鎮川的手,「義父放心,女兒沒有那麼羸弱廢物,一定不會讓石百明對你和寨子下手,我會好好的護着你的心血!」
駱鎮川的目光,直直望着凌月姿,他的唇角顫了顫,滾下兩行淚來。
「義父……」凌月姿眼眶一紅,抱着駱鎮川的頭,也哽咽起來,「義父對月姿有養育之恩,不是生父勝似父,只要月姿活着,義父就會平平安安的!」
.
離開大當家的住處,李興盛問著阿青,「阿青姑娘,你們大當家這樣子是中了邪風,他這病,可有請大夫在治?」
他得打聽清楚,這寨子中幾個當家的實力。
在做雞蛋羹的時候,他從幾個廚子的議論聲中,得知飛虎寨一共有四個當家。
大當家的病卧在床。
二當家是那個一隻眼男人。
三當家是個矮胖子,不怎麼在寨子裏,時常出門辦事。
另一位是凌月姿。
大當家之所以被選大當家,必定本事最了得,但眼下病卧在床,本事是半點也使不出來了。
萬一治好了,又是一條生龍活虎。
阿青倒也沒有瞞着他,「當然在治,那可是咱們姑娘的義父,對姑娘有養育之恩。」
「但為何還是那樣病重?這病難治么?」李興盛又問。
「我不懂醫,不清楚是好治還是不好治,反正請了十個大夫了,還是那樣。」阿青搖搖頭。
請了十個大夫還是治不好,那就是治不好了。
除非是他三妹來治。
李興盛十分同情地嘆了一聲,「哎呀,大當家的病重,凌姑娘會很憂心吧。」
阿青回頭看他一眼,這獃子倒是個惜香憐月之人。
將李興盛送回摘星閣,阿青又叮囑他,除了她們姑娘請,別的任何人請,都不要走出這摘星閣。
李興盛將書獃子裝得惟妙惟肖,「為何別人請,我就不能出去?」
阿青忍着火氣,「之前不是說了嗎?姑娘是為公子的安全着想,萬一公子走丟了遇到了壞人呢?」
「啊,壞人在哪裏了?」李興盛一臉吃驚。
阿青將火氣又壓了壓,「總之,沒有姑娘的允許,你哪也不準去!」
說完,她大步離去。
李興盛卻搖起摺扇,笑得肆意,沒有命令不能出去,他不會自己出去?
白天不便隨意走動,現在沒什麼事情做,李興盛和婁承業來到二樓,又欣賞起寨子的美景。
但站得高,也不見得看得遠。
寨子的各處高低錯落,不時有小山樹木遮擋。
站在這處小閣上面,也只能看到小閣前面的路上來了誰,根本看不到其他地方。
門前這時來了兩人,是一隻眼的二當家,和一個手下嘍啰。
二當家推開院子門,站在一叢花木前左右打量起來。
「二當家,這裏有機關。」那個嘍啰也打量著左右,不敢隨意走動。
二當家忽然抓起那嘍啰,往左邊一扔。
啊——
摔在地上的嘍啰大叫一聲。
沒有任何機關啟動,二當家彈著袖子,走向了左邊的路。
嘍啰的臉色,漸漸發白,「二……二當家……」
「前頭探路。」二當家的一隻眼,露出凶光來。
那小嘍啰不敢不從,戰戰兢兢從地上爬起來,硬著頭皮往前走。
二樓上,婁承業小聲對李興盛道,「二哥,這個一隻眼是誰?真是太過份了,他居然叫人探生死路!不將手下當人看!」
「他是寨子的二當家。」李興盛冷笑,「等我拿下寨子時,頭一個拿他開刀!」
從小到大,這是他第一次見一個人,敢用一種踩死螻蟻的目光看他。
這個一隻眼太猖狂,足夠死個十回八回了。
二當家的手下,無意間撞對了一個生門,可在第二個機關口,他的運氣就差了。
他踩上的機關,忽然彈出了一根鐵索將他捆了起來,掛到了一株大樹上。
這大樹有七八丈左右高,嘍啰的腳,離着地面有三四丈,他嚇得臉色發白,不住地大叫。
可二當家根本不理他,走向了另一條路。
沒有嘍啰替他探路,二當家走得小小心心。
哪邊是生門,哪邊是死門,他猶豫了再三才敢踏出一步。
運氣不好,探錯了。
無數羽箭不知從何處射出來,直奔二當家。
二當家嚇得往地上一撲。
可是躲過了羽箭,這一撲倒,又觸動了另外的機關,撲倒的地方,忽然塌陷下去。
二當家嚇得用力往上一躍,這才避開了掉落扎著無數竹尖的地洞。
一連兩次的驚險,嚇得二當家再不敢往前踏入半步,他小心地退後,轉身大步走掉了。
「二當家,救我,二當家!」至於掛在大樹上的那個小嘍啰是怎麼在叫喚,二當家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二哥,這機關好生厲害!」親眼見識過機關的婁承業,拍著胸口一陣后怕。
李興盛搖著摺扇笑了笑,「不過爾爾。」
婁承業吃驚道,「這還叫不過爾爾?」
「當然,還有更利害的,改天我有機會去京城,帶你去見識見識什麼叫真正的機關。」李興盛微微一笑。
婁承業期待地搓掌,「太好了,二哥,對了,那處很利害的機關,在哪裏呀?」
李興盛揚唇淺笑,「廬陵王府二公子的住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