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裴慎言看也不看,接過來一把撕掉了。
看着完整的紙張,被他撕成雪花碎片,揚揚洒洒落於床前的腳榻上,李玉玟吃驚地看着他。
「不必寫字據,我信你。」裴慎言抬頭,看向李玉玟微微一笑。
只要她有這份心,就夠了,寫什麼字據呢?
拿字據禁錮她一生,他裴慎言不會做這麼無恥的事情。
李玉玟看不懂他的做法,焦急着道,「那你到底是治病,還是不治?」
「治。」哪怕治不好,死在今天,他也值了。
因為他看到了李玉玟的焦急,知道了她的心意。
李玉玟大鬆一口氣,將李玉竹推到床前來,「三妹,你姐夫同意了,快給他治病。」
李玉竹道,「好,那就開始吧。」
她向周嬸要了些熱水和布巾之類的清潔物品,將所有人都請出去了。
李玉玟要坐在床前觀看,也被李玉竹拒絕了。
給胸口動刀子的事情,她不想讓李玉玟看到。
免得李玉玟緊張失態。
李玉玟還要堅持,裴慎言說道,「你在這裏,三妹會緊張。」
李興盛也勸她,「你還信不過三妹嗎?」他連拉帶拽地,將李玉玟拉出了房間。
李玉竹將門關上了,她走到床前坐下,對裴慎言簡要說起了他的病情,並告訴他,她會怎麼治。
「我會在你的心部這裏開個小口子術,將裏面一個缺孔補上,以後你就不會發病了。時間大約會花費一個半到兩個時辰,會給你事先注射麻沸葯,你不會感到疼痛。」裴慎言的病並不嚴重,是很常見的房間隔缺損。
如果不治,平時注意不要感冒,也會活到四十五十歲,只是這種活法,十分的痛苦。
不能騎馬,不能跑跳,不能遠步行走,更嚴重著,夫妻生活也要節制。
不能染風寒,否則會加重肺部感染,進而影響到心臟,隨時丟命。
要時時刻刻保持心情舒暢,太過於興奮和憤怒,也會要人的性命。
如果不這麼做,那麼壽命會更短。
可這麼嚴格要求自己的活法,活得會像個特級保護動物。
沒有人生趣味。
這也一定是裴老太太送他來這個窮山村居住,讓他遠離京城那個是非之地的主要原因。
但裴老太太卻忽視了,裴慎言除了心臟有點毛病外,腦子沒毛病,是個會有七情六慾的人,他會有喜歡的人。
喜歡之人的出現,會打亂他的生活節奏。
「三妹,你開始吧。」裴慎言握了握拳,「我不怕。」
李玉竹點頭,「你先放鬆心情,別緊張。」
裴慎言深吸一口氣,「好,我不緊張。」
李玉竹洗了手,開啟空間無菌手術室,又從背包空間里取了所需的手術器材和藥物。
裴慎言看到,她拿出一個透明的帶着針尖的管子來。
管子裏裝着些水樣的東西。
李玉竹走到床邊,「姐夫,閉眼,我給你注射麻沸葯,一會兒你就不疼了。」
裴慎言閉了眼,吸著氣,讓自己盡量不要緊張。
等麻藥起了作用,李玉竹開始手術。
成人血管粗,開胸外科手術時間較長,李玉竹藉著空間設備,全神貫注地做着手術。
雖然有空間做加持,但必竟只有她一個人在忙,她一點都不敢分心。
好在一向控制不住情緒的李玉玟,這時沒有在門外催她,讓她能安心操作。
兩個時辰后,創口縫好,手術結束。
李玉竹將裴慎言的衣裳攏好,觀察術后情況。
手術十分成功,一切正常。
她查看了下注射的吊瓶藥水滴葯的速度,呼了口氣,揉了揉發酸的腰,走過去開了門。
李玉玟頭一個衝進來,她大約哭過,兩隻眼睛紅腫一片,「你姐夫怎樣?一點聲響也沒有,我又不敢吵你,怕你分心。」
看來李玉玟轉變很大,知道收斂脾氣了。
李玉竹微微一笑,做了個輕鬆的聳肩動作,「十分順利,不過麻沸葯還沒有散,他還在昏睡中,你進去也不能跟他說話。」
「我就看看他,不說話。」李玉玟抬步往卧房中走,走得急,腳絆在門檻上,差點跌倒。
「大姐,你慢點。」李玉竹好笑地伸手扶了把她。
兩姐妹一起來到床前。
李興盛和裴吉也一起走進來看。
帳子的掛鈎上,掛着個透明的袋子,裏面裝着水樣的東西,一根極細的透明管子,連接着透明袋子,另一端有銀針,扎進裴慎言手背上肌肉里。
這種怪異的瓶子,李玉竹叫藥水瓶。
她每次給人治療過大病後,都會用這種法子給病人輸入藥水。
李家有人生病,李玉竹也曾這麼治療過。
李玉玟和李興盛已見多不怪。
只有裴吉覺得新鮮,瞧了好一會兒,但很快,他又去瞧床上的裴慎言。
裴慎言在昏睡,李玉玟生怕他醒不過來了,顫顫巍巍地摸到床沿邊,將手伸了過去。
有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手指上。
李玉玟心中大鬆一口氣,身子一歪,坐到腳榻上。
真好,他沒死。
活着!
裴吉被她的樣子嚇了一大跳,「少奶奶,少爺他……」
「活着呢,只是睡著了,別吵,讓他睡吧。」李玉玟笑了一聲,從腳榻上爬起來,拍拍李玉竹的肩頭,「辛苦了三妹,我叫周嬸給你做點好吃的。」
李玉竹揉着肚子,兩個時辰的手術中,滴水未進,她又渴又餓,「我要吃紅燒鯉魚。」
「好。」李玉玟神情輕鬆,走出去了。
周嬸裴福生還有小丫頭翠喜,聽說裴慎言的病治好了,個個都很高興。
三個人一起去廚房忙活起來。
在周嬸將菜洗好,卧房中的裴慎言醒了過來。
李玉玟飛快走到床邊,握着他的手道,「慎言,感覺怎樣?」
裴慎言知道自己的胸口處被李玉竹剪了個口子,至於她在做什麼,他不知道,李玉竹拿布擋着他的眼睛,不讓他看,後來,他就睡著了。
不過醒來后,沒有那種氣悶的感覺,真是神奇。
「比之前好多了。」裴慎言微微一笑,看到李玉竹站在床旁,他又道,「多謝三妹。」
他很虛弱,聲音很輕。
「不客氣。」李玉竹微笑道。
李玉玟擺着手,「你歇著吧,少說話。」又說道,「我坐在這裏陪着你。」
裴慎言果然不說話了,朝她微笑着,閉了閉眼。
李興盛笑着道,「妹夫,恭喜恭喜啊,三妹說治病過程很順利。」
裴慎言也朝他微微一笑。
周嬸做好了過了午飯時間的午飯,請大家去吃飯。
裴慎言不能吃飯,他看一眼卧房外,示意李玉玟去吃。
李玉玟不放心他,「我不餓。」
她不餓才怪,周嬸道,「少奶奶從早上少爺昏迷后就一直水米未進,哪裏不餓?少奶奶去吃飯吧,我來守着。」
裴慎言見她不走,心中欣慰,但也擔心她餓著了,他啞著嗓子虛弱道,「玉玟這是要我端來喂你吃?」
李玉玟嚇得馬上站起來,「祖宗,你給我好好躺着,我去吃還不行嗎?」
裴慎言也是個倔強的人,李玉玟生怕他翻身下床來。
剛才李玉竹掀開他的衣裳給她看過,裴慎言的心口處,有條口子呢,上現還有乾涸的血漬,有縫著的針腳,想想都滲得慌。
李玉玟朝他擺擺手,走出去了。
周嬸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興盛在裴慎言這裏吃了午飯後,就騎馬回村去了。
家裏還等着他彙報裴慎言的病情。
單人騎馬速度快,兩刻時間后,李興盛就趕到了李家。
他將裴慎言的情況說給了廬陵王妃聽。
廬陵王妃按著心口,笑着道,「好好好,這下我不必擔心裴五郎了。」
李興盛又說道,「三妹說,裴妹夫的病需要很長時間的康復休養,她得守在那裏看護,等裴妹夫能吃飯下地行走為止,她才能回來。」
廬陵王妃說道,「這是應該的,你去通知下元修,叫他收拾幾件玉竹的衣裳來,你給送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