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宋寶順今年才十四歲,正是血氣方剛的少年。
親姑姑被休,這能忍的?
衝動之下,可不就打上了門?
「你氣不過也得忍著!」寶順娘端著茶水走進來,瞪了眼床上的宋寶順。
宋寶順閉了嘴,但心裡仍然不服氣,氣鼓鼓著臉。
「李三娘喝茶。」寶順娘將茶碗放在床邊的小桌上。
李玉竹道了謝,「我還是先看看寶順的傷腿吧。」
她走到床邊來,將宋寶順傷腿的繃帶揭開來。
骨折錯的位並沒有調整好,這般隨意的包紮,將來的腿好了行走也不會利索。
好在骨折得不是很厲害,小腿的兩根骨頭,粗的脛骨完好,斷的只是細些的腓骨,不需要手術。
李玉竹借用空間的儀器設備,將宋寶順的斷骨接到正確的位置上。
接骨的過程中,宋寶順跟殺豬一樣的慘叫起來。
寶順娘心疼得安慰兒子忍一忍,少不了又將寶順小姑一頓臭罵。
屋外的宋春娘,聽到宋寶順的痛呼聲,愧疚地臉色蒼白,坐在椅上一言不發。
她的三個女兒,站在一間木屋的門口,探著頭悄悄往這裡看,不敢到磚房的正堂這邊來。
「好了,別動,我這便給你的腿重新包紮。」李玉竹接好了骨,按著宋寶順並叮囑他別動,「你亂動的話,骨頭錯位了,再得像剛才那樣接一遍骨頭。」
接骨的過程痛得鑽心,宋寶順可不敢再嘗剛才的滋味。
他慘白著臉,果真乖乖地躺著,「不敢動不敢動。」
李玉竹從桌上的瓦盆里,取出泡好的石膏做成石膏棉條,給宋寶順的腿重新包紮起來。
腿骨骨折,不需要包腳,宋寶順仍舊可以穿鞋子下地,不過,只能單腳行走。
包好后,李玉竹對寶順娘說道,「這石膏凝固后,十分的堅硬,不必擔心骨頭錯位,可以照常下地單腳行走,一個多月就可以全好。」
寶順娘鬆了口氣,「那就好。」
李玉竹又問了服用的葯,見那方子沒什麼不好,只多開了些藥丸給宋寶順,叮囑他盧大夫開的草藥也繼續吃。
又說,過
寶順娘千恩萬謝,問了診費后,她走到門口,喊著寶順小姑,「春娘,你進來下。」
「來了,大嫂。」宋春娘很快就走進屋裡來,「什麼事啊,大嫂?」
「寶順的腿重新包紮了,加上藥費,一共是一百八十文,你給出一下。」寶順娘冷冷說道。
宋春娘窘著臉,「大嫂……我……我沒錢,昨天請盧大夫來,那二百文診費還欠著呢。」
一聽她沒錢,寶順娘氣得聲音都拔高了幾分。
「你沒錢?沒錢還住到我家來?你害我兒子腿斷了,文錢不帶來,還帶了三個拖油瓶,你給我滾!」寶順娘氣得將宋春娘往屋外推。
「娘,你別趕小姑,她是被休回來的,哪裡有錢?娘!」宋寶順氣得直捶床,要從床上走下來。
李玉竹按著他,「宋寶順你別動,自有你爹來安排事情。」
她擔心宋寶順激動之下追出去看,不敢離開,坐在床邊守著宋寶順。
屋外,寶順娘將宋春娘狠狠往外推。
寶順爹怒氣沖沖走來,「又怎麼啦?怎麼沒完沒的?」
「是我沒完沒了,還是她不做人?」寶順娘怒得跺腳,「把寶順連累得受了傷,診費都不出,她還有臉來娘家?自己來就算了,還帶三個拖油瓶回來!」
「大嫂,我只是今天沒錢,將來有錢了,一定還上。」宋春娘低著頭。
「將來?哪個將來?下月?明年,十年後?」寶順娘冷笑,「得了吧,想賴著就明說,別光說好聽的。」
「診費多少錢?」宋里正問道。
「盧大夫的二百文,李三娘的一百八十文。」寶順娘冷聲道。
宋里正從衣兜里摸了摸,摸了一串錢出來,遞給宋春娘,「這是五百文,把診費還上吧,多的錢拿著零用。」
宋春娘一臉吃驚,「來喜哥……」
「將來有錢還我便是。」宋里正大度地擺擺手。
宋春娘感動得眼角都紅了,「我一定還上。」
她拿著錢,走進宋寶順卧房去了。
寶順的父母你看我,我看你,兩人臉上訕訕,一起望向宋里正。
寶順爹連聲說著感謝。
宋里正擺擺手,「都是一個族裡的,咱們不說兩族的話,你還是安排好你妹子的事情吧,一個女人還帶著三個年幼的孩子,這日子可不好過哇。」
他背著手,搖搖頭,回家去了。
寶順爹見宋里正回去了,想罵一頓媳婦,又見穆元修也在院中坐著,他忍著沒罵。
外面的吵嚷聲,李玉竹全聽見了。
當宋春娘將診費遞給李玉竹時,李玉竹說道,「你如今日子也不好過,將來有了錢再給我吧。」
可宋春娘堅持要給,「我不愛欠人錢,有錢就要還的,宋里正是我本家兄長,他的錢可以晚一點還,李三娘這是辛苦錢,不能欠著。」
她說什麼也要給。
李玉竹只好收下了。
這時,寶順說道,「小姑你別擔心,等我腿傷好了,我帶你去找事做。」
宋春娘苦笑一聲,「好好好,等你的腿傷好了后,小姑已經賺到錢了,到時候給你買身前袍子。」
看好宋寶順的傷,李玉竹和穆元修帶著百里睿回去了。
百里睿知道宋寶順的傷不是自己打的后,心裡鬆了口氣,臉上的緊張神色不見了,回去時,神情輕鬆。
他坐在騾子里,擺弄著李景丟在車裡的木頭玩具。
李玉竹和穆元修坐在趕車位上,說著宋寶順家的事情。
「寶順小姑的男人太不是個東西了,生不了兒子就休媳婦。」李玉竹憤恨著道。
「那一家三代單傳,家裡的田地不少,所以想要個兒子繼承田產。」穆元修道。
李玉竹不知怎麼接話了。
在這個時代,沒有兒子的家庭,在村裡會被人戳脊梁骨。
想到她已和穆元修成親,將來也會有孩子,李玉竹板著臉問穆元修,「穆元修,將來我只生女兒,生不了兒子呢?你會不會休我?」
穆元修扭頭看她,一本正經說道,「李玉竹,我沒有田產給兒子,只有三間木屋和一塊菜地,所以,咱們將來全生女兒也沒有關係。」
李玉竹又說道,「那萬一將來我們掙了不少田產呢?還蓋了不少大房子呢?女兒全嫁了,誰來繼承?」
穆元修忍著笑,還沒同床過,她都操心將來了,「外孫繼承也是一樣的。」
李玉竹揚眉,覺悟蠻高嘛,不是老古板。
「記得今天說的話啊,將來不準瞧不起我生的女兒。」李玉竹揶揄地看他一眼。
穆元修含笑道,「我記著。」
百里睿將小腦袋伸過來,「李小姑,元修小姑父,我也記著你們的話。」
李玉竹笑了起來,摸摸他的頭,「是咯,這還有個證人呢,穆元修,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
回到李家學堂,正好趕上學堂剛剛下學。
其他孩子歡呼著走出學堂,往飯堂走去吃午飯。
李家學堂里,也請了個村裡的婦人來燒飯。
每天來燒一頓午飯,一千二百文一月的工錢。
廬陵王有時候和孩子們一起吃,有時候回家和家人一起吃。
他走出學堂,李玉竹正從騾子車裡走下來,隨後,她將百里睿從車裡抱下來。
廬陵王走了過去,「玉竹,宋寶順為什麼沒來學堂?」
「他確實受傷了,但不是百里睿打的,而是和他小姑父打架受傷的。」李玉竹說道。
百里睿仰頭看向廬陵王,「李爺爺,寶順的小姑被休了,寶順氣不過,才去打的架。」
「原來是這樣。」廬陵王恍然,他又搖搖頭說道,「他還是個孩子,跑上門跟人打架,這隻有吃虧的份,太魯莽了。」
李玉竹說道,「我也這樣說過他。」
廬陵王沉聲道,「等他好了,我一定好好說說他,教訓人的法子多的是,但以幼小之驅與人拚命,不僅贏不了,還會吃大虧,這是最不聰明的做法,這是蠻夫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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