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倫帶着神服御子攀上了懸崖，然後在那有一顆枯樹的石台上停了下來。

他把人帶上來，站穩了，這才又說了一聲：「失禮了，御子小姐。」

「啊...？」

御子還沒反應過來，腳就又落地了，聽到這話，俏臉微微閃過一瞬異色。像是林間遇見獵人的小鹿，這才後知後覺，躬身道了一句：「謝謝你，蘇倫先生。」

這岩石縫隙間的石台不大，也就三五十平米的樣子。但正好從石縫中有清泉流出，形成了一個形狀不規則的溫泉池。池水非常清澈，目光透過水麵上氤氳的白氣，清晰可見池底的大小碎石。

山體四周的都是常年不化的積雪，唯獨這石台附上溫泉滋潤，濕漉漉的，還有些許翠綠的植物生長。。也不知道岩縫裏的那股泉水怎麼上來的，出水量不小，潺潺流出，從池子滿溢流下，遇冷便在懸崖下凝成了冰凌。

看到這裏，蘇倫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千條會對這裏讚不絕口。

茶鳴山是山隱南部最高的山，這半山腰的視野自然極佳，山腳下炊煙裊裊的村莊清晰可見，遠處那繁華的出雲城也若隱若現。

泡在溫泉池裏享受泉水滋潤，一邊一邊能賞雪景，一邊能還能將山景盡收眼底。

幽靜，安寧，讓人心曠神怡，宛若仙境。

......

千條先上來一步，此刻已經在水裏泡著了，她看着蘇倫二人上來,招呼了一句：「地方不錯吧？」

蘇倫點頭認可道：「嗯，很好。」

千條又笑道：「那別愣著啊,趕快下來泡泡。這裏的泉水,沒山下湯室的那股硫磺味，秒極了。」

「哦。」

蘇倫看了看,這野溫泉的風景是美，但好像少了點什麼。

比如，換衣服的地方？

本就不大的平台，一眼可看的通透,哪裏有什麼遮掩。

他一個大老爺們倒是無所謂，可身邊這位御子小姐怎麼辦？

千條師徒兩顯然已經來過多次,看着已經熟門熟路。洛洛塔正脫了衣服,掛在一旁的石頭凸起上。小姑娘終究不太好意思,背對着蘇倫換了身泡湯的紗衣,耳根微紅,然後快速下了水。

那清澈的池水雖然不能阻擋視線,卻也好像能遮人羞意。

蘇倫也不墨跡，他知道自己站着,身邊那位會更手足無措。

他也脫掉了身上的衣服，然後只留了一個褲衩,就走到了池邊。

下腳試探了一下,泉水溫度正好。

泉水浸泡身體之後,很明顯有種讓周身毛孔舒暢的感覺。

蘇倫和千條之間也沒什麼避諱，兩人就面對面對坐着。這角度正好完全背對着身後御子,也巧妙地避開了她換衣服的私隱。

千條看着還在岸上的御子，眼裏閃過一抹戲謔,嘴角一揚，催促道：「御子小姐,快下來啊。」

「...」

御子聽到她這話，這才知道被捉弄了了。

她目光無奈地回應了一眼，餘光又瞥到了蘇倫的後腦勺,心中莫名一安。

因為已經熟悉了，這位巫女小姐臉上也多少尷尬，縴手解開了巫女服腰間的緞帶。

白衣、肌襦袢、緋袴，一件件褪去，然後再換上了泡湯的紗衣。

這旖旎的春色怕是會讓世間萬千男人痴迷，但可惜只有山間的威風和白雪可見。

千條倒是直勾勾地盯着，還在一旁煽風點火道：「唷...無論看幾次,御子小姐的身材都是極好的啊。」

蘇倫只聽着身後窸窸窣窣的聲音，自然知道是御子在換衣服。

他聽着千條這話,也明白了兩人這是在相互捉弄打趣，這幾日倒也習以為常。

為了避嫌，蘇倫擰了一張濕熱的毛巾搭在額頭上,然後搭在了額頭，閉目小憩。

不多時，就聽着腳步聲在從身後越來越近。

那是赤腳踩在濕漉漉的石塊上的聲音,濕噠噠的，又很輕柔。

不知道為什麼，哪怕不去看，蘇倫的腦子裏自動就浮現了一雙如玉般的美腿緩緩走來的場景。

然後就聽到了水聲，就在自己身邊走過去的，很近。

溫泉池並不規則，適合泡湯的也就幾平米的樣子，兩人泡著還算寬敞，四個人就顯得有些擁擠了。甚至在水裏伸直了腿，相互都能觸碰到對方的腳。

御子下了水，就聽着千條嬉笑着招呼了一句：「御子小姐，來我這裏。」

御子也沒回應，默默地走了過去了，然後泡在了水裏。

閉目的蘇倫就感受到水裏多了一雙腳，偶爾不經意的觸碰，會讓人有種極致的滑膩。

水波蕩漾了片刻，很快就恢復平靜了。

......

與世隔絕的山崖上，這一刻，彷彿時光都慢了下來。

耳旁只有潺潺水聲，呼呼的風雪聲，偶有一聲高亢的鷹唳回蕩山澗...

一時沒有人說話，四人都十分享受這愜意的泡湯時光，神情慵懶。

突然，洛洛塔一聲驚呼了，「你們看，那雪山上好像有一個人！」

一聽這話，蘇倫也睜開了眼，這才發現，千米外的另外一處山頭上，皚皚白雪裏有一個頂着風雪在走的人影。

御子看了一眼，說道：「那是【雪女】。」

蘇倫聽着，腦子裏也立刻有了印象，他在《妖精物語》裏見過這妖怪的描述。

但看着遠處那人影，也挺好奇，他的目力極佳，能清楚看到那是一個身材高挑，宛如冰雪公主般的女子。

洛洛塔好奇道：「什麼是【雪女】啊？」

御子說道：「那是一種貌美的妖怪，能掌控風雪，偶爾在高山雪地里能看見。它常常把進入雪山的男子吸引到沒人的地方與其接吻然後冰凍起來，取走靈魂食用。」

洛洛塔聽着滿目驚奇，「哇，那是邪惡的妖怪咯？」

御子搖搖頭道：「也不全是。【雪女】據傳是被不守信用的男子拋棄的婦人怨念所化，變成妖怪后，只會尋找那些違背誓言的男人，取其性命...」

怨念？

聽着雪女的傳說來歷，蘇倫腦中思緒又流轉了起來。

妖怪的本質是什麼？

好像是因為有人信仰，妖怪才真的存在。

在山隱的信仰體系中，人們信奉萬物都有「靈」，包括石頭和草木。

妖怪不是一種原本世上就有的生靈，而是因為某些特殊原因形成，然後在民間傳說中口口相傳的「信仰集合體」。

近乎神道。

聽着御子的講解，一旁洛洛塔眨了眨眼，看了看蘇倫，調皮道：「蘇倫先生，那妖怪只找男人，您要小心喲~」

「呵呵。」

蘇倫笑而不語。

一旁的千條卻想到了什麼，打趣道：「傳說【雪女】冰肌玉膚長得傾國傾城，現在見着，長得倒是挺好看。可惜，遠不如我們御子小姐呢。」

說着，她一把摟住了身邊御子的纖腰，又毫不客氣地揉捏着她柔嫩的肌膚，「你說是吧？」

「...」

御子對這流氓的舉動，也毫無辦法。

被人誇讚，她倒也不介意，只是嘴上無奈地辯解道：「那可是妖怪。」

千條滿臉女流氓輕佻的表情，「妖精的美，才是最奪人心魄的。可我們的御子小姐比妖怪更迷人呢。我要是個男人，肯定會動心的。」

「...」

聽着這輕佻卻又讓人不會厭惡的話，御子滿臉哭笑不得的表情。

說着，千條轉臉看着蘇倫，問道：「蘇倫小子，你覺得御子小姐好看么？」

「嗯...？」

蘇倫也沒想兩人的打趣落話題到了自己身上。

聽到這話的時候，他的目光條件反射般地看了對面的御子一眼。

雖然之前數日一直同處一室，可因為避嫌，還從來沒一起泡過湯。

這一看，才發現御子的肌膚真的很白，猶勝白雪。

原本寬鬆的女巫服倒也不顯身材，可現在泡湯的紗衣本就薄薄一層，裏面也沒穿什麼其它的衣物。這一下水，婀娜的身段若隱若現，也全然隱藏不住了。該挺翹的挺翹，該圓潤的圓潤，風光無限好...

這一瞥，着實讓人有些挪不開眼。

特別是泡湯的紗衣裝完是全輕薄的材質，打濕貼在了溫玉般的肌膚上，似掩非掩，那對傲然如玉碗倒扣，溝壑深邃，又有着一股朦朧美意。

一頭秀直黑髮和俊俏的臉蛋也無可挑剔，再有那股出塵的巫女氣質，給人一種不容褻瀆的清純靚麗感。

蘇倫也知道千條是在捉弄人，很淡然地說道：「御子小姐自然是很好看的。」

聽着這話，御子淺淺一笑，也很客氣地回應道：「謝謝誇讚呢。」

這幾日相處，也算熟悉了。

大家都坦蕩，自然不會覺得有什麼尷尬。

「...」

千條覺得沒捉弄到人，全無樂趣地癟了癟嘴。

突然，這賭癮少婦眼中促狹光澤一閃，又想到了什麼，抬起手來，嚷嚷道：「蘇倫小子，你不是說要給我看看封印么？過來給我看看。」

說着，她挪了挪身子，正好在自己和御子中間留下了半個位，招手示意蘇倫過來坐。

「哦。」

蘇倫也沒在意，起身走了過去，坐在了她身邊。

這池子本來就小，兩人一排還好，三人就顯得有些擁擠了。

千條倒是不介意，和蘇倫有大片的肌膚相觸也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但御子就有些局促不安了，雖然不介意一起泡湯，但舉止太親密了，心理還是覺得不太好。

三人並坐，哪怕是竭力避讓了，依舊會很擠。

她本想要想換個方向騰出位置，卻被千條越過蘇倫的肩膀，一把摁在那裏，「誒誒誒，別走啊，近一點一起聊天更熱鬧。」

「...」

御子被「拿捏」的掙脫不得，只能無奈作罷。

......

蘇倫自然知道這是千條的惡趣，也沒理會，他看一邊研究著千條手臂上禁魔封印的符文語，一邊找了個話題讓御子不那麼尷尬，問道：「御子小姐，茶鳴山據說是『黃泉國主』的葬身之地，這是真的么？這山上有這麼多的妖怪，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么？」

傳說歸傳說，但能這樣傳，自然有一定由來的。

何況，這山上的妖怪確實比其它要多。即便不是埋葬的「黃泉國主」，也有一些其它因素的。

有話題聊，那惡趣味的氣氛果然就消散了很多。

「是的呢。」

御子聽着神情一正，回應道：「黃泉之主是掌管死亡的神明，是我們山隱一族的母神。相傳祂在誕下火神迦具土時，被火燒傷，終致身亡...其身便葬在了茶鳴山。」

這故事蘇倫之前在山隱古書也看過一些，但沒有御子口中的詳細。

最終也差不多，反正都是傳說。

說完故事，御子又說道：「說起來，蘇倫先生和我們山隱的神祇還一定關係呢。」

蘇倫聽着來了興趣，「哦？」

御子說道：「之前看您使用過的一種火系鍊金術，我想問，那是【火之無侍】秘法么？」

蘇倫點點頭，「是啊。」

御子解釋道：「其實，這個秘法是從我們神道教傳出去的，這是天照大神傳下的御火秘法。後來因為一些別的原因...流傳了出去，就成了鍊金術里的【無侍】秘法。」

說着，她把手抬出了水面演示了一下，雙指作劍訣，嘴裏念念有，驀然間，手指尖就出現了一團金光火焰。

「咦...」

蘇倫這才知道，原來【無侍】是這麼來的。

他自己精通這秘法，自然一眼就瞧出御子眼下使用的這個術式很眼熟，但又有些不同。她使用出來的不是鍊金術那種存粹的火元素能量，還夾雜有神道之力。

現在神道勢微，神信徒的力量自然微弱。

所以看上去威能似乎還不如蘇倫的層度。

看到這裏，一旁的千條想到了什麼，也插口道：「我好像也聽說過。說是一個神道巫女和鍊金術士相愛，然後還有一段凄美的愛情故事流傳出來呢...」

御子點點頭，說道：「嗯。那是第十九代齋王時期的事情了。」

蘇倫聽到一個名詞，好奇道：「御子小姐是當代齋王？」

御子點點頭：「是的。我是第九十九代齋王。」

山隱的皇權是神授，神服皇室就代表是天照大神，權利至高無上。只是近些年幕府掌權，神服皇族才漸漸失去了絕對統治力。

一旁洛洛塔朝千條問道：「老師，齋王是什麼？」

千條說道：「這是最高級的巫女職階。通常是由皇女擔任。」

洛洛塔一臉恍然，又疑惑道：「可是御子小姐不是說是巫女，不會婚嫁的么？齋王怎麼會...」

聽到這話，千條嘴角勾起一抹壞笑，故意道：「啊？這問題，你就該問御子小姐咯。」

看着洛洛塔投來天真的求知目光，一旁的御子只能回應道：「巫女只是在任期間必須身心奉獻於神明，不能牽涉情戀之事。但卸任之後，就沒影響了啊。」

「哦，這樣啊...」

洛洛塔也很聰明，聽着這話，掩嘴輕笑了起來。

PS.為了劇情連貫，昨晚說加的一章，就今天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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