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雷明霽回了城。

    嚴氏看他胡子拉碴的，小心翼翼地說道：“明霽，你上次答應過我等回城就見方姑娘，說話可還算話？”

    雷明霽看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心里越發內疚了：“娘，我說過的話自然算數。”

    嚴氏面露喜色，說道：“那行，那娘就去安排了。”

    很快，嚴氏就與方家定下三天后相看。只是讓人沒想到的是，就在當日的傍晚雷連敬過來找雷明霽，與他說了一件事。原來皇帝認為雷明霽既已經廢了，就不適合再做這個魏國公。簡而言之，就是皇帝想換人做魏國公了。只是皇帝直接下圣旨難免會讓人覺得涼薄，再者暗中還傳聞此事是皇帝所為，所以皇帝要雷連敬上折子更換魏國公人選。到時候，他順水推舟奪了雷明霽的爵。

    這事早在雷明霽的預料之中，他連眼皮都沒抬。

    雷連敬看他胡子拉碴了無生機的樣子，心里也很難受：“明霽，爹也不想的，但這是皇帝的意思。”

    在雷連敬心中皇帝的話大于天。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帝現在要奪雷明霽的爵他自然要聽從。

    雷明霽朝外喊了一聲：“阿寶，取筆墨來。”

    筆墨紙硯很快就拿了上來，阿寶還很貼心地留下來研墨。

    墨研好，雷明霽提筆寫下了兩份斷親書，寫完以后雷明霽不僅簽上大名蓋上印章，還咬破手指按了一個血印。

    做完這一切，雷明霽將斷親書遞給雷連敬說道：“簽了它，只要你簽了他，這個爵位你們可以拿走。”

    這話的意思若是不簽它，想要奪他的爵位那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雖他廢了，但軍中也有一些死忠，若是他想搞事大同很可能會亂。

    雷連敬看著文書上那三個大字，覺得特別的刺眼：“明霽，你是我的兒子，你放心我一定會請最好的大夫……”

    雷明霽不愿聽他的廢話，殺氣騰騰地說道：“你若是不簽了它，我不僅會殺了雷明濮掘了曹氏跟雷明翰的墳，我還會派人刺殺昏君。”

    雷連敬聽著他竟然要行刺皇帝，又氣又怒：“好，我簽，只希望你別后悔。”

    取了斷親書過來，雷連敬也簽上自己的大名蓋上印鑒再按上手印。

    還待再說話，雷明霽吐出一個字道：“滾……”

    雷連敬之前還心懷愧疚，但看他這態度那點愧疚早煙消云散了，鐵青著臉走了出去。真如娘所說，這個孽子就是來討債的。

    雷連敬要奪了雷明霽爵位且父子兩人恩斷義絕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大同。嚴氏還是從雷明達媳婦孫氏那兒知道這件事：“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

    孫氏很惶恐地說道：“娘，現在外面傳得沸沸揚揚的，可將軍府那兒一點響動都沒有。娘，若是假的，為何公爹跟將軍府那兒不辟謠？”

    嚴氏急慌慌去找雷明霽，等看到了那份斷親書就給暈過去了。醒來以后，嚴氏拉著雷明霽的胳膊哭道：“你為何這般倔，低個頭又怎么了。”

    雷明霽說道：“娘，是皇帝要奪我爵，我低頭也沒用。正好，利用這件事與雷連敬徹底沒了關系，以后我與他就橋歸橋路歸路了。”

    斷絕關系除族，以后他在江西的事暴露也不會連累到族人了。

    嚴氏擦了眼淚道：“不行，我要去找他。”

    去了一趟將軍府，嚴氏架沒為雷明霽討回個公道反倒是換回來一封和離書。本來雷太夫人還想給她一封休書，雷連敬怕雷明霽罰俸，就依了嚴氏的話改為和離書了。

    嚴氏拿了和離書回來，直接氣得躺床上去了。不過等雷明霽來看他時，嚴氏立即擦了眼淚爬起來道：“明霽，沒事，和離了也好，咱們以后再與他們沒有關系。”

    她若再哭哭啼啼等于是在兒子傷口撒鹽，為了兒子她也必須振作起來。只是想到雷連敬跟雷太夫人，她真的恨不能喝其血食其肉。

    雷明霽聽到這話頗為意外，不過心里卻很欣慰，她娘終于不再那么軟弱了。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嚴氏跟雷連敬和離的事也很快傳出去。然后方家那邊立即轉了口風，說有個道士給方悅雅批了命，十七歲前不宜說親。

    嚴氏氣得渾身發抖，說道：“都什么東西，他們不嫁我們還不稀罕娶呢！李媽媽，你去方家將我送的那些東西都要回來，特別是那玉鐲一定要拿回來。”

    那玉鐲可是上等的羊脂玉價值千金。她寧愿將東西砸了，也絕不便宜了這些見風使舵的小人。

    雷明霽知道這事很平靜。會將女兒嫁給他這么個廢人，父母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現在看他一無所有了，反悔也是預料之中的事。只是讓雷明霽沒想到的是，孫氏竟在這個當口過來找他表示要回京城。

    既找到他跟前表明去意已決，多說無益。雷明霽并沒有挽留，說道：“你回京可以，安兒不能帶走。”

    孫氏不愿意，孩子是他身上掉下來的肉怎么舍得放棄，但她不敢跟雷明霽對視：“大哥，安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讓我帶他回京吧！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

    雷明霽很直白地說道：“不可能。安兒就是我娘的命，你帶走他，我娘也活不下去。孫氏，你還年輕，改嫁以后還會有孩子的。”

    孫氏最后一絲僥幸也沒有了，她質問雷明霽：“為什么，你為什么要讓明達去那個地方？你為何要陷他于萬劫不復之地。”

    她當日不同意雷明達詐死離開大同，但她人微言輕只能被迫接受。后來隱約猜測到雷明達是去了江西，整日提心吊膽的。

    雷明霽看出她心有怨氣，他并不后悔自己的決定，但這事確實虧欠了孫氏：“除了安兒這件事，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提，能辦到的我都會答應你。”

    孫氏聽到這話，跪在地上哭著說道：“大哥，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安兒。大哥，我求求你讓我帶安兒回京，他還那么小離不開我啊！”

    雷明霽瞳孔一縮，他以為孫氏是看他們落魄離開，現在看來是自己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