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這句問話說得非常流暢。

    蘇茗秀之前可從來沒有在非催眠的時刻，說出過這么流暢的問句。

    喬知語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著蘇茗秀：“外婆，你說什么？”

    蘇茗秀的表情有些著急，像是普通老人對自己關心的事情得不到答案才會有的著急一樣，又問了一遍；“你說誰自殺了？”

    “薛華堂。”

    喬知語幾乎是全神貫注地看著蘇茗秀，說出了這個名字。

    不僅是看著她的眼睛，連蘇茗秀的細微表情都沒有放過。

    蘇茗秀先是表情怔怔的，沒有任何動作，也沒有說話，只是眼睛明顯已經沒有了聚焦，應該是陷入了回憶中，又或是僅僅是在發呆。

    過了半晌，蘇茗秀才拍了一下喬知語的手，有些生氣地反駁道：“他是個膽小鬼，怎么……怎么會自殺？你騙人。”

    喬知語根本無從分辨蘇茗秀的狀態，是好了，還是更嚴重了？

    她對著徐媽道：“你去叫柳知庭過來。”

    “不準叫醫生，我沒有病。”

    蘇茗秀接著更生氣了，瞪著喬知語說道。

    喬知語耐著性子，語氣弱了下來，問：“外婆，你可以不看醫生，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就好，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喬知語，我的外孫女，我還給你織毛衣了呢。”

    蘇茗秀一聽不看醫生，也認真地回答起來，只是看著喬知語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喬知語：“……”

    徐媽看出喬知語的疑惑，對著她補充解釋道：“老夫人的狀態時好時壞，現在應該是比較好的時候，而且比之前好太多，能夠準確地說出人的名字，還能夠說出完整的句子，我覺得這是個好事。”

    喬知語點點頭，她坐在蘇茗秀的床邊，和她又說了一會話，是一些非常簡單的對話。

    沒過多久，蘇茗秀說著說著就慢慢睡了過去。

    喬知語單手拍著蘇茗秀的被子，小聲而緩慢地說道：“外婆，薛華堂真的自殺了，他因為當年做幫兇害你的事情而選擇了自殺，來保全整個薛家。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對薛華堂有反應，可能是因為他救了你？也給過你幫助？”

    “我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我內心深處的感覺，這件事對我的沖擊很大，多虧了祁湛行我才能走出來，才能夠面對，然后來到這里跟你說這些。我接受了薛華堂死前的愿望，不再去追究。你呢？外婆，你有沒有原諒他們？你想不想為當年的事情復仇？我很想聽聽你的意見和想法， 畢竟你才是受害者。”

    “我擅自替你做了決定，你會不會怪我？”

    徐媽聽到這里，忍不住插話道：“小姐，老夫人雖然還在病著有些糊涂，但她可是將看得很重，總是有什么好東西都會想著你，又怎么會怪你？你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我們都會支持你。”

    “謝謝徐媽。”

    喬知語感到心頭發熱，每次來研究院，看看徐媽，和徐媽說說話，就有一種回娘家的感覺。

    她們都是打心底地對她好，希望她好。

    離開房間，喬知語去找柳知庭，她對蘇茗秀的反應還是有點在意，為什么蘇茗秀總是會對薛華堂有感知？

    “柳醫生，我外婆現在的情況怎么樣？大概多久才能恢復成正常人的樣子?”

    喬知語見到柳知庭，先是問了蘇茗秀的情況。

    “目前來說還算穩定，雖然在遇到應激性事件的時候還是會失控，但比之前好太多了。最重要的是，有希望恢復記憶。”柳知庭想了一下，說道，“樂觀估計的話，在合適的時機再做幾次深度催眠，刺激她大腦皮層的活躍度，進而激發她的記憶，等她回想起關于自己人生的全部，便可以認為是痊愈了。”

    柳知庭一直在為蘇茗秀做研究，只要醫學界一有新的研究或是論文和蘇茗秀的病情有一點關系，他就一定會去鉆研查看，思考能不能納入蘇茗秀的治療方案中。

    目前為止，針對蘇茗秀的治療方案已經做了兩次更新，還算是比較好的進展。

    喬知語點頭，隨即問出自己的疑惑：“她對一位五十年前的舊人薛華堂有所反應，是好還是不好？”

    “舊人？”柳知庭疑惑地問道，“詳細情況可以說一下嗎？”

    喬知語想了一下，說道：“就是前兩天讓她病發的薛華堂。嚴格來說，薛華堂當年對她做的事情是很過分的。在她被囚禁期間，薛華堂算是幫兇，但我外婆在聽到薛華堂自殺的消息后，卻有些生氣，并且不相信我說的話。最重要的是，她能夠說出完整的句子質問我。”

    柳知庭思索了一會，皺眉說道：“這個反應是好的，只是對她之后的病情發展來說無法做出好壞的判斷，還是再觀察一下再說吧。”

    “她為什么會這樣？”喬知語不解，她總覺得蘇茗秀對薛華堂的反應有些特別。

    “理論上來說，可能是因為薛華堂是在她最難的時候幫過她的那個人，讓她覺得大概是一根救命稻草，她不能接受救命稻草的死亡，因為救命稻草死了她便沒法活了。”

    柳知庭想起上次催眠，蘇茗秀說過薛華堂給她送干凈的水。

    這對深處困境的她來說，無疑是一道帶來希望和轉變的光。

    “可是，救她的人還有我外公喬維鈞……”

    喬知語更加不解，如果是救命稻草，她的外公才算是真的解救外婆的人。

    柳知庭搖搖頭：“你可以理解為是斯德哥爾摩綜合征，雖然這么說并不一定完全準確，因為我們畢竟不知道當年事情的全部。還有一點，如果你外公還活著，也許會對她的病情有幫助，但這一點無從考證。”

    “我知道了，謝謝你。”

    喬知語道謝后，準備離開。

    柳知庭突然說道：“等一下，喬小姐，我妹妹的身體快恢復地差不多了，我想盡早地安排手術。”

    “這件事你直接跟陳院長溝通就好，只要滿足手術條件，我不會反對。”

    喬知語沒有任何猶豫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