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業內人士，黃令依非常清楚如國內四十九所，長江計算機研究所等國家曾經重點扶持的項目，最終為何淪落到要靠楊明這種民營資金進入，才勉強能茍延殘喘的原因。
那絕不僅僅是資金的問題，更多的還是需求問題。
現在國內工業基礎薄弱，絕大部分的科技產品都從外進口。
國內的集成電路或者芯片廠商，對外沒有走出去的實力，對內又沒有供應需求。
結果自然就是路越走越窄。
華芯開端，雖說有電子表廠，點驗鈔機廠和鬧鐘廠等自有工廠需求，可以勉強維持生產。
但問題的關鍵在于，自有工廠的產品產能有限還是小事，技術含量不高那就是大事了。
要一直只滿足于自產自銷，而不拓展新產品的需求的話，時間一長，華芯怕是想不淪為低端電路之類的流水線都難。
也是因此，當初楊明提出華芯進行戰略轉型，以犧牲自身利潤率為代價，采用對外來電路芯片代工的方式，意圖拓展市場對華芯電路芯片的需求，黃令依是雙手雙腳的支持。
但她沒想到的是，即便華芯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李向前帶領的銷售團隊，接到的訂單依舊少的可憐，而且絕大多數還都是賠本賺吆喝的那種。
優質訂單，那是一個都沒有。
貼著錢成立華芯，給團隊這么好的待遇，甚至還為了華芯的發展不惜損失自身的利潤……
付出了這么大的代價，自己和自己率領的團隊卻無法給予哪怕一丁點像樣的回饋……
那種煎熬，對于也算是心高氣傲的黃令依來說，打擊是無法想象的。
也是因此，在聽到楊明說找到了一個有穩定貨源的優質客戶可供爭取的時候，黃令依開心的眼圈都紅了，讓楊明趕緊告訴她這客戶到底是誰。
只要有可能，哪怕需要自己帶著團隊去跟對方磕頭作揖，自己也一定要幫華芯將訂單拿到手！
只是在聽到楊明所說的客戶居然就是柳泉子的北都計算機新技術公司的時候，黃令依立即就高興不起來了。
畢竟雖說已經離開了中科所兩年，但現今她在中科所里依舊有著不少的老熟人。
所以通過這些人，她可是太知道柳泉子對楊明有多大的意見了——甚至都可以用恨之入骨來形容了！
人那么恨你，你讓我們去人家手里接訂單？
黃令依心說就這事，我怕真是我們腦袋都給人磕破了，人也不會答應啊！
“柳泉子是個什么人，我比你了解！”
聽到黃令依的顧慮，楊明笑道：“這家伙唯利是圖，只要有好處的事，別說是我和他之間的那點恩怨，便是讓他把爹娘老子都給賣了，他都能樂呵呵的幫著數錢——所以只要你們有把握解決他們的連相漢卡質量參差不齊的問題，并且價格足夠低廉，到時候我再說上兩句軟話，我保證你們一定能把訂單給拿下來！”
“只要能讓華芯能夠參與到更高階電路和芯片的制造，我這邊是沒有問題！”
說到此處的黃令依話鋒一轉道：“不過楊總，之前他在你面前，那可真是處處吃癟，現在居然為了我們華芯向他低頭……”
聽到這話，楊明好笑道：“在商言商啊黃廠長——只要對華芯的發展有利，我都不在乎什么低不低頭的，你至于么？”
主辱臣死這種獻媚的話，黃令依當然是說不出口。
不過想到楊明為華芯做了這么多，現在居然又要因為華芯向柳泉子說軟話，她就滿心的不舒服，猶豫了一下道：“楊總，要不然咱們也造漢卡吧？”
“……”
楊明無語道：“咱們說訂單的事，你怎么又扯到造漢卡上去了？”
“楊總你聽我說完啊！”
黃令依道：“那漢卡我們華芯這邊其實也組織人研究過，無論原理還是技術，都不復雜，至于其中一些涉及專利的地方——只要你給我個一年半載的時間，我保證我們能完美規避，并且做出來的效果說不定比他們連相的漢卡效果還更好……
而且按照計算機技術的進步以及發展規律，漢卡行業，在未來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
不想還好，現今這么一想……
說到最后，黃令依都忍不住的激動了，表示只要楊明點頭，再給自己個兩三百萬的資金……
那么不出一年，自己一定能能為華芯發展出一個利稅超過千萬的部門，自己制造電路，自己造漢卡賣，到時候賺的錢說不定還要比華芯制造電路板芯片這些主業都要賺的多的多。
只可惜，楊明依舊斷然拒絕。
“寧可低聲下氣的去跟柳泉子說軟話，也不愿意發展漢卡……”
黃令依絞盡腦汁都想不明白的問楊明為什么。
還能有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漢卡目前看來，似乎的確前途遠大，但實際上卻是一個根本沒有未來的行當！
雖說現在因為技術限制，加上英特爾的那些洋鬼子故意使壞，所以電腦進入國內，似乎要不配備漢卡，光是其的操作和使用，都得勸退一大幫人……
但再過個十來年，隨著英特爾推出586，也就是奔騰系列處理器，整個系統都可以直接漢化，就更別提輸入之類了！
一想到為了改善電腦在國內的使用環境，國內成千上萬最頂尖的計算機相關人員在漢卡上足足浪費了十多年的功夫這事，楊明就忍不住的牙根子都在癢癢，不得不感慨洋鬼子用心歹毒，其心可誅。
畢竟要不是因為這，相關科研人員不是將所有的精力都消耗在漢卡上，而是投入到其它計算機領域的技術攻關上……
楊明敢肯定，國內計算機技術，絕不至于在二三十年后，還只能跟在洋鬼子的屁股后頭吃灰的地步。
前人已經犯過的錯誤，楊明自然不可能再犯。
至于自己組織人員在計算機的根本上進行攻關——國家現在都沒這實力，更何況是他自己？
再加上將來電腦最終會成為無國界產品的事實，楊明自然也不可能在這方面多耗功夫。
但就為了一點眼前的利潤，就將有限的資源投入到完全沒有未來的漢卡之上，這也絕不是楊明想要的。
所以，他寧可為了一點漢卡的訂單向柳泉子低頭，也更愿意讓華芯在集成電路和芯片本身上下功夫，提前憨實基礎，然后靜待數字時代的到來！
“人這一輩子，第一次頭不可怕，可怕的是頭一低下去，就再也抬不起來！”
楊明道：“我們華芯必須將所有精力集中在芯片上，竭盡所能的掌握每一項最先進的技術，最后哪怕只是在制程，封裝的任何一個環節處于世界領先的地位——相信我黃組長，或許在短時間內，咱們華芯或許不起眼，但在十年二十年后，到時候別說是他區區柳泉子，便是整個世界，或許都要向我們低頭!”
整個世界，都得向我們華芯低頭？
聽到這話，黃令依似乎已經看到了那美妙的場面，狠狠點頭道：“既然楊總你都這么說了，那我一定相信你——我會一直期待著那一天的！”
“不用期待，因為那一天一定會到來，并且我保證，你一定能看到！”
楊明聞言哈哈大笑道：“接下來該怎么做，用不著我教了吧？”
“放心吧楊總！”
黃令依也笑道：“我們會盡量保證，只是我們華芯向連相低頭，而不是楊總你向他姓柳的低頭——因為他姓柳的真的不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