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父子重逢以來，李寂就一直在刻意回避提及自己的身世。
在他看來，不管自己的親爹到底是誰，他都只認鎮國公這一個爹。
他不想提及過往，害怕觸碰父子間的那條高壓線。
此時此刻，李寂心里無比后悔。
剛才不該沖動說出那樣的話。
他不敢去看親爹的反應，正想找個話題把這事兒岔開，就聽到李燎笑著回了句。
“我要不是你親爹，誰還能是你的親爹？你難不成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嗎？”
輕松隨意的樣子，像是沒把李寂剛才說的話放在心里。
李寂暗暗松了口氣，同時又有些愧疚。
看來他爹還不知道當年的真相。
他爹為大周朝出生入死，差點把命給搭上，而他拼死效忠的皇帝卻染指了他的妻子。
李寂不敢將這個真相告訴他爹。
他怕他爹承受不住打擊。
李寂含糊地回了句。
“我就只是隨口那么一說。”
馬車停在茉莉巷子的入口處。
花漫漫扶著月娘下車，一路將人送到家門口。
“快進去吧。”
月娘想要將身上披著的斗篷還給她，卻被她按住了手。
花漫漫：“這個送你了，以后出門披著她，你就不會那么冷l了。”
月娘感覺自己被按住的那只手很燙。
一直燙到了她心底里。
她猶豫再三，還是開口提出了邀請。
“你們既然都來了，不若進屋坐會兒，喝杯茶吧？”
花漫漫有些心動：“這樣不會打攪到你的家人吧？”
月娘：“不會，奴家是跟祖母一起住的。
祖母年紀大了，耳朵和眼睛都不太好使。
平日里她一般都待在自己屋里，很少出門。
你們就算進了我家也不會見到她。”
花漫漫：“那我們便打擾了。”
月娘打開門鎖，領著三人進屋。
“你們坐吧，奴家去看看祖母，再給你們煮一壺茶。”
花漫漫頷首：“有勞了。”
等月娘進了祖母的屋子，她口中那個眼睛和耳朵都不使的祖母立刻從門后蹦出來，一把將房門關上，然后用力扣住月娘的手，壓低聲音問道。
“你怎么把他們待到咱家來了？”
月娘小聲解釋。
“他們都已經把我送到家門口了，我若是不請他們進門坐會兒，很容易引起他們的懷疑。”
祖母見她眼睛紅紅的，狐疑地問道。
“你剛哭過？出什么事了？”
月娘顧左右而言他：“沒什么，就是隨便掉幾滴眼淚，好讓他們憐惜我而已。不說這個了，剛才我看到官府的人從河里撈出兩具尸體，那兩人不正是昨晚二爺派出去的殺手嗎？他們怎么會死了？”
祖母冷笑一聲：“他們去殺那兩個外地人，結果那兩個外地人沒有死，反倒是他們兩個死了，你說說看，這事兒能是誰干的？”
月娘小臉一白，不敢說話了。
祖母的眼中浮現出狠戾之色。
“看來是我們小看了那兩個外地人。
原本二爺是打算今晚多派幾個人去解決掉他們，沒想到他們今兒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既如此，我們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們給殺了！
如此也算是幫二爺解決了一個小麻煩。
回頭二爺一高興，說不定還能提拔我們進王府去伺候呢。”
她越說越高興，老臉上滿是對未來的期盼。
但月娘卻感覺手腳發涼，心里發慌。
那位年輕郎君對她很好，她不想讓他死。
祖母將一個小紙包塞進月娘的手里。
“等下你把這東西放進茶里，讓外面那三個人喝下。”
月娘顫聲問道：“這、這是什么？”
祖母嘿嘿一笑：“還能是什么？自然是能要人命的穿腸毒藥。”
月娘慌忙搖頭：“不行，這事兒我做不了。”
祖母立刻收起笑容，伸手掐住她的喉嚨，惡狠狠地威脅道。
“死丫頭，你居然敢違抗我的命令？
你忘了當初是誰從死人堆里把你撿回來的？
又是誰供你吃供你和把你養到這么大的？你個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現在我不過是讓你辦點小事，你居然還敢拒絕？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弄死你，讓你去地下跟你的死鬼爹娘團聚！”
喉嚨被用力扼住，月娘無法呼吸，漂亮的臉上浮現出痛苦之色，眼角溢出生理性的淚水。
她艱難地開口，發出細弱的聲音。
“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祖母這才松開手。
月娘軟倒在地上，捂著隱隱作痛的喉嚨，大口地呼吸，臉上滿是劫后余生的驚悸。
祖母冷眼看著她：“別以為你長大了，就可以飛出我的手掌心，我能把你養到這么大，也能隨時要了你的命。”
月娘想起祖母訓人的手段，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她白著臉應道：“我都聽您的。”
祖母這才滿意了，語氣也隨時放緩了些。
“等這次的事情辦成了，我會替你向二爺請功。
這對你而言是個大好機會。
只要你能被二爺看上，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
你可得給我爭氣一點。”
月娘使勁點頭：“我知道了，我不會讓您失望的。”
祖母擺了擺手：“去吧，我在這里等你的好消息。”
月娘走出屋子，進了灶屋。
她幾乎是機械性地倒水，燒火。
眼看著茶壺里的水開始往外冒熱氣，月娘心里不斷地掙扎，糾結。
最終，她還是拿出了小紙包。
因為心情起伏太大，她的手指劇烈顫抖，差點沒能拿穩。
白色的粉末倒入水中，很快就溶解了。
月娘隨手抓了把茶葉放進茶壺里，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
“對不起，對不起……”
她不想讓那人死，可她沒辦法。
她的小命被祖母捏在手里，她只能按照祖母說的去做。
堂屋里面。
花漫漫正在打量屋里的擺設，忽然聽到李燎意味深長地說了句。
“你們猜月娘會不會在茶水里下藥？”
李寂冷冷說道：“不要吃她給的任何東西。”
花漫漫點頭說好。
這時，月娘拎著茶壺走了進來。
她的眼眶仍舊是紅紅的，但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她倒了三杯熱茶，放到他們面前，不好意思地道。
“家里沒什么好茶葉，還請三位將就一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