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虎定了定神,搖頭道:「許神醫此計雖妙,但大宋畢竟還是個講王法的地方,就算我將南寶棠下獄,給他戴個刺殺謀反的罪名,也得有證人、證據才是。更何況此案若牽扯到普安郡王,不等我嚴刑拷問,南寶棠早被移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會審了。這三司里與普安郡王交好的高官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我這不是……這不是拿著雞蛋碰石頭,自尋死路麼!」
許宣低聲道:「鄭大人放心,我既敢出這主意,自有把握幫你拿到南掌柜謀叛作亂的證據。等鄭大人將這證據亮出來,再找幾個大理寺、刑部、御史台的高官作為與普安郡王勾結謀亂的叛黨,其他人還敢吱聲麼?等到那時,鄭大人立下平叛除亂的第一大功,飛黃騰達指日可待,別說大理寺、刑部了,只怕更大的官兒見了大人都得畢恭畢敬。」
鄭虎聽得心裡突突狂跳,忙問是什麼證據。許宣微微一笑,道:「自然是足夠讓他抄家滅門的人證物證。鄭大人現在先別忙問,等過上幾日,我讓姐夫傳話給你時,你再帶足弟兄,趕往仁美坊南掌柜的藏嬌金屋,就知端的了。」
「仁美坊?」鄭虎一怔,登時省悟,「你是說南寶棠小粉頭住的院子?」
許宣道:「正是。。。等我消息傳到時,鄭大人記得帶上最忠心的弟兄上門,最好再邀上幾個熟識的和尚和道士,人越多越好。」
鄭虎雖仍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見他如此胸有成竹,也不由精神大振,平添了幾分信心,拱手道:「多謝許神醫!鄭某這就去好生準備,等候神醫消息!」
眼見這廝興沖沖地去了,渾然不知已掉入了他構設的連環毒計里,許宣大感暢快,這一日的焦慮煩怒總算消了些許。
回到房裡,白素貞兀自昏迷不醒,燭光搖曳,臉容越發酡紅嬌艷,有如春睡海棠。
許宣扣腕探察,剛放鬆的心又吊了起來。她的脈象忽強忽弱,忽快忽慢,心跳也隨之異常搏動,比起此前,真炁更是逆行亂轉,古怪到了極點。想起她所說,苦情花之毒因人而異,也不知她體內的異象,究竟是受了金缽衝擊的緣故,還是與她修行的真炁有關。
原本計劃帶著她直闖金山寺,無論那大悲和尚解不解得開苦情花之毒,都可伺機潛入慈壽塔下盜取神棺。如今偏偏被法海撞破白素貞的身份,雖僥倖暫未現出蛇形,卻已露了行跡,此時再帶著她貿然送上門,豈不真成了自投羅網?
左思右想,一時計窮。到了將近三更時,他抵不住睏乏,伏在白素貞身邊昏昏睡著了。方甫交睫,忽聽她尖聲大叫,頓時驚醒。只見她渾身衣裳盡被汗水浸透,蹙著眉,不斷地搖頭掙扎,似是正做著夢魘。忙抵住她的掌心,輸導真炁。
白素貞猛烈地掙扎著,胸脯急劇起伏,大叫一聲,坐起身來,睜大雙眼。許宣緊緊握住她的手,低聲撫慰。她雙頰潮熱,渾身發抖,似是驚怒到了極點,咬牙道:「是他!」
許宣奇道:「是誰?」
白素貞雙眸定定地凝視著前方,黑暗中,有如兩簇跳躍的火焰,閃過羞憤、恐懼、悲怒、迷惘……諸種神色,夢囈似的道:「那個和尚……將我困在山洞裡,害得我差點形神俱滅的,就是那個和尚!」
「法海?」許宣大吃一驚,「你是說……將你困在靈峰山山洞、困在那六合棺里的,便是金山寺的法海?」
白素貞卻似仍沉浸在夢魘里未曾甦醒,不住地打著寒顫,搖頭掙扎。轉瞬之間,她雙眸中的光焰又已黯淡了下來,變得空洞而迷亂,渾身燙如火燒。
許宣心裡突突劇跳,靈光霍閃:「是了!昨夜在靈峰山上撞見法海時,他自稱在那裡清修,難不成他早已發現了『六合棺』,一直藏在山洞裡潛修奧義?他去而復返,發覺『六合棺』被移動後,莫非又追循我們穿梭的路線,來到了妓館樓底,將神棺偷偷移走?而後又在靈峰山守株待兔,等我自行現身,再一路追隨到了此處?他口口聲聲說要助我降妖除魔,是不是早已猜出了『刺客』就是白姐姐,藉機前來查驗虛實?難怪這廝先前撞見白姐姐,二話不說,就用金缽逼她現出原身,定是生怕白姐姐說出實情,殺人滅口。」
越想越覺得合乎情理,冷汗冒了一身。又想:「他做賊心虛,既已失手,又有眾公差和街坊做證人,一時半刻多半也不敢再上門尋釁了。若只是暗中搗亂,我又何懼之有?」
一念及此,心神稍定。但怎麼也想不明白,法海當初究竟是如何找到了『六合棺』,又為何要將白素貞囚困在那山洞之中?可惜白素貞記憶全失,否則或可利用此中細節,反殺法海一個措手不及,要挾他交出神棺來。
正胡思亂想,忽聽門窗「咄咄」輕響,胡三書低聲喚道:「少主?少主?」
他彈指震開門閂,胡三書小心翼翼地推開一條縫隙,伸頭探腦了片刻,方與李公甫、許嬌容一起側身擠了進來,摸了摸鼻子,囁嚅道:「少主,白……白娘子如何了?」
許宣無心應答,只搖了搖頭。三人相互使了使眼色,許嬌容輕咳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個小葫蘆,道:「少主,奴家有一物,或可暫保白娘子無礙。」
許宣方甫接過,便覺異香撲鼻,將葫蘆嘴往掌心搖了搖,滾落幾顆紫紅色的丹丸,涼絲絲的香氣從鼻息直貫頭頂。
許嬌容道:「這藥丸叫『本真丹』,又叫『殭屍丸』,相傳是上古九尾妖狐所創。當年苗帝蚩尤被黃帝碎屍後,九尾妖狐為了讓他復活,上天入地,找了九十九種奇花異草煉成此藥。可惜少了最重要的一味『還魂草』,終究還是沒有起死回生之效,九尾狐傷心之下,將煉成的幾百顆『本真丹』全吞入肚裡,就此變成了一個石人……」
許宣「啊」了一聲,大為失望。
許嬌容忙道:「這丹丸雖不能叫人起死回生,卻能讓人心跳呼吸全無,宛如殭屍。白娘子忽冷忽熱,全因體內陰陽兩種真炁激化所致,吃了『本真丹』,氣血停滯,縱然解不了情花之毒,也總能延緩上幾日。」
許宣心中一動,道:「這『本真丹』你從哪裡得來?有幾人知曉?」
李公甫搶道:「少主放心,嬌容本是苗人,這丹丸乃是她祖祖輩輩獨門秘傳,如今除了她爹,全天下就只有我……」被許嬌容狠狠地瞪了一眼,又咳嗽一聲,道:「……就只有我們這幾個人知道啦。」
許宣道:「既然這丹丸不能起死回生,你們又為何世代秘傳?」
許嬌容臉上微現忸怩之色,道:「實不相瞞,我們拿這丹丸,是做些瞞天過海的唬人買賣的。少主想必也聽過『湘西趕屍』的奇聞了?其實那些殭屍都不是真的殭屍,只是吃了這『殭屍丸』後形如死屍的活人罷啦。苗地自古匪寇眾多,截鏢之事層出不窮。起初我們只是借『趕屍』掩人耳目,幫商賈運送些值錢的貨物,後來我曾爺爺索性自己販運私鹽,發了大財。可惜財引禍來,到了我爹這一代,被眼紅的族人秘報官府,差點兒落了個滿門抄斬。我逃到海上當了水賊,留著這丹丸,尋思著哪天遇到大難,還可藉此裝死,躲上一劫。」
許宣點頭道:「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那狗官家也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回味著「裝死」二字,腦海里閃過一個極為大膽的計劃,左掌猛地一拍桌案,霍然起身道:「有了!」
三人嚇了一跳,許宣容光煥發,宛如霎時換了一個人,揚眉道:「公甫,法海現在還關押在衙門裡嗎?」
李公甫道:「鄭虎一心巴結少主,豈敢讓他走脫?早吩咐弟兄們將那賊禿套上大枷、鐵鎖,押在牢里了。」
許宣道:「很好。與他同押的牢房裡有多少死囚?」
李公甫想了想,道:「已經定了死罪,只等秋後問斬的約有二十一人,還有十幾個正在乞鞫。」許宣道:「這些人可都是罪大惡極、死不足惜的惡徒?」
李公甫乾笑兩聲,道:「都是些殺人越貨、偷盜姦淫的慣犯。」許宣點頭道:「妙極了!我要你現在就趕往牢房,悄悄將法海放了。」
「放了?」李公甫一愣。
許宣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將洛原君那盒藏了數十支毒針的銀匣遞與他,淡淡道:「你放走法海之後,再用這些銀針扎入那些死囚的頭頂,確保一個活口也別留。如果有衙役撞見,也全都一併招呼了。」
三人更是面面相覷,不明其意。
許宣又取出幾張十萬貫的會子遞給胡三書,道:「明日午時之前,你要設法買通所有死囚的家屬;再叫上弟兄們,備好棺材和大船,將這些家眷一起載往金山寺,動靜弄得越大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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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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