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姑越說越來勁，表姐已經委屈的站到了牆角，估計大姑再說下去，表姐就得當著大家的面抹眼淚了，申大鵬越在這時才明白過來，為什麼這次見面，表姐變得跟大姑父一樣沉默寡言。

之前還以為是長大成人後的穩重，原來是家裡施加壓力和高考失利，導致她變得不再自信，尤其是大姑剛才說的話，確實有些傷人自尊心。

相比之下，倒是大姑父說的話比較在理，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一定會有回報，更不是像那些『勵志哥』說的，堅持不懈總會獲得成功。

人生的成長道路上，更多時候是努力過、拼搏過卻仍舊看不清前方的路，品嘗著人生路上算不得失敗的失敗、算不得成功的成功，庸庸碌碌，平凡一生。

但……誰又能說的清楚，平凡的一生到底是庸碌無為？還是簡單幸福？

「行了，大過年的，別說了！」

大姑父少見的喝了一聲，讓屋裡的眾人全都一愣，平時連說話都用『嗯』在表達的人，居然還有吼人的時候，看來是真的生氣了。

「你跟我喊什麼？叫喚什麼？我不也是為了閨女的未來考慮嗎？大鵬在京城念書，那可是全國有名的水木大學，認識的老師、同學、朋友，肯定都是有能耐的人，馨馨大學三年要是再努力一下自考個本科，說不定還能去京城考研……」

大姑強勢的脾氣爆發，根本顧不得家裡人都在，更不會顧忌是不是過年，其實這也不怪她，大姑父向來老實巴交，家裡家外都需要她去操心，強勢一些並不算什麼問題。

尤其孩子都是父母未來的期望，表姐高考不理想，大姑失望也理所應當，況且大姑說的也在理，專升本，本考研，這的確是一條出路，但申大鵬自己可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居然成了家長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大姑，別吵了！既然表姐已經很努力，她不會覺得愧對青春就好！」

申大鵬並不想跟長輩講道理，長輩們都有各自的人生閱歷，看待世界和事物自然也不會相同，他更不想跟大姑講道理，跟一個女人講道理，那簡直……呵呵！

人生道路千萬條，考大學只是其中一條，是相對來說最簡單的而已，再選擇任何一條都沒有錯，小姨以前還是罐頭廠的女工呢，現在不也一樣創業成功。

「看看人家大鵬說的多好，不能愧對青春！馨馨，媽希望你也能說出這樣豪言壯志的話，三年時間，足夠你自考本科。

你選的又是計算機專業，我都替你問過我的老同學了，人家都說計算機行業找工作特別容易，到時候本科學歷工作，一邊工作一邊考研，只要你你肯努力，一個月至少五千工資起步！」

父母的期許總是好的，規劃總是最理想的，但只是他們的想法，卻從未考慮過孩子要承受怎樣的壓力。

大姑幾十秒鐘、三言兩語，就足夠把孩子五年的時間安排好了，可是五年時間，1800多個日日夜夜，孩子又要怎麼努力？怎麼拼搏？才能不讓家人失望？

「大姑，你別說馨馨姐了，她都哭了，你們大人要求學習這麼嚴，我以後都不想上學了，還是放假自由，有馨馨姐和大鵬哥陪我玩，還有吃不完的零食。」

李婷年紀雖小，眼睛里卻閃著鬼精鬼靈，幾句話就把大姑弄的手足無措、哭笑不得，屋裡的氛圍也才有所緩和。

「春芳啊，孩子們有他們的路要走，咱是不能陪一輩子的。」

奶奶應該是聽到屋裡爭吵，不知什麼時候從廚房進了屋，「我覺得咱家馨馨就挺好，學習不好又怎麼樣？只要年輕的時候肯吃苦，將來日子肯定差不了。」

「我還不是替她擔心，現在的生活壓力多大呀，像我和立清的工作，一個月賺七八百塊的死工資，不能給她在縣裡買房，也沒攢啥錢給她當嫁妝，她自己要是不努力學習、工作，以後到了婆家還不得被人欺負？」

「去，俺們家馨馨還小著呢，才不著急嫁人呢！」

奶奶寵溺的摸了摸外孫女的馬尾辮，目光慈祥溫和，「再說了，馨馨要個頭有個頭，要長相有長相，誰家小伙娶到了馨馨，還不得當寶一樣！」

「奶奶！！」王申馨嬌羞的甩了甩馬尾辮，臉色漲紅的低下了頭。

「呦？還不好意思了！奶奶就是說說，奶奶才不捨得讓你嫁人呢！不過你媽說得對，以後可要好好努力，有個穩定的工作和收入，才不會讓別人瞧不起，咱家沒啥背景，幫不了你們什麼，所以，你們都要自己去拼，懂嗎？」

奶奶的話不知說給王申馨，也是說給申大鵬和李婷，申大鵬和王申馨能聽得懂也可以理解，至於李婷，還在一旁沒事人似的啃著蝦片和果脯呢。

「媽！是我不好，大過年樂樂呵呵的日子，不貴說這些不中聽的廢話！不說了，我去廚房煮點餃子吧，中午都沒吃飯，先煮點嘗嘗鮮！」

大姑不愧是標準的女人性格，說變臉就變臉，剛才還一副不把女兒教育成博士都不罷休的架勢，轉眼間就換了笑呵呵的樣子，「今兒天的餃子餡可厲害，是我年前在市場里托朋友買的純野豬肉，一共就勻給我五斤，也不知道夠不夠吃。」

「大鵬，倉房裡有鞭炮，去找聯五百響的放了，過年熱熱鬧鬧的才吉利，還有二踢腳，敢放嗎？不敢的話等一會我去放！」

申大鵬雖然一米八的個頭、上了大學，但是在多年不曾聯繫的小叔眼中，跟王申馨一樣，仍是個未經社會洗禮的孩子，其實不止在小叔眼中，在所有的長輩眼中，孩子就是孩子，再長大、在成功，也會下意識想去保護。

「不敢？我怕我一不小心都給放沒了。」

「大鵬哥，等等我，我也去。」

申大鵬往外走，李婷屁顛顛的跟了上來，捂嘴小聲竊竊低語：「我媽買了可多漂亮的煙花了，你別都放了，給我留點。」

「好，等晚上天黑了，咱們一起放！」申大鵬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