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又是這樣的理由…”

蕭逸臉上冷意、怒色、責怪，已然全無。

有的，只是那失神般的喃喃自語。

“又是…又是這樣的事情…”

蕭逸低下了腦袋，看着地面。

看似只是簡單的動作，卻彷彿是那以往向來高傲的頭顱這一次終於無力地低下。

肉體崩壞，靈識崩壞，拿什麼去救？

金鶴聖焱？

那，或許不會有任何作用，反而瞬間讓老人在烈火中灰飛。

太陰太陽之眼凝視下，他其實能看到老人的身軀根本就已如同無數細小塵埃接連起來般，一碰即散。

“真的…沒有辦法嗎？”蕭逸絕望而低沉地說着，看了眼老人，又求救般的目光看向身後的各位總殿主。

只是，所有人都不語，或而嘆氣，或而同樣低下頭，不與他目光對視。

答案，他已然知道了。

蕭逸徹底陷入了沉默，陷入了失神，呆滯。

是的，又一次了。

這樣的事，這樣的心情，這樣的無可抑制的悲傷、痛苦。

上一次，是在東域的那個老人。

那個老人，躺在他懷中，緩緩變得冰冷。

這一次，是中域這裡。

但這一個老人，他卻連感受他最後溫暖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着他，無能爲力，終將煙消雲散。

上一次，他心如死灰之時，有劍姬前輩給他帶來了最後一絲希望。

這一次，又該誰來給他帶來希望？

上一次，那個老人尚且只是累極而‘睡’，可以有機會等他，等他劈波斬棘，歷經千辛萬苦回去喚醒他。

這一次，這個老人，卻是等不了了。

又一次…又一次…

蕭逸再無言語，臉上，再無表情。

他嘗試過，盡力過，一直都在嘗試，一直都在盡力。

可，這樣的事情，卻還是發生了。

“小子，依依她…”不遠處，聖君臉色急切，想說些什麼。

但，話剛說出口，待她看到蕭逸那死灰的面龐時，卻又語氣一滯，到了嘴邊的話語強行塞回去。

或許，連她都不忍心打擾而今的蕭逸。

那張年輕又俊逸的面龐，明明該萬丈光芒，此刻卻死灰如燼…那，是張讓人心疼到極點的面龐。

身後，七位總殿主事實上一直感知着，也同樣能將這個年輕人的面容看在眼中。

如果說，一開始七人只是因早便知曉的這個老人根本無力迴天而感到傷感，還有一分釋然；畢竟，到了他們這個層次，早已看淡生死，更理解這個老人的決定，因爲若是換了他們，也會是同樣的選擇。

但，直至看到這個年輕人的面容，七人的悲傷不知爲何濃郁了許多。

就像看着一顆本該生機勃勃的小草，忽而枯萎凋零。

那種面容，到底是什麼？

是悲痛欲絕？不，年輕人看起來很平靜。

是憤怒交加？不，年輕人臉色別無怒色。

那種死灰，那種彷彿一切情緒都歸於虛無的感覺，到底會爲什麼出現在這樣一個本該朝氣蓬勃的年輕人身上？

這個年輕人，到底經歷過什麼？

他們不知道。

但他們，都無比了解這個年輕人。

他們雖不知道，但這一刻，僅僅是因爲看着這張面容，他們便已然恍然，爲何過往這些年，這個年輕人總不願讓他們出手，彷彿總怕他們這些老傢伙出半分意外。

這個年輕人，所有事都選擇一力扛之。

這個年輕人，選擇了一條最最困難的路。

或許，緣由很簡單。

當年，那個意氣風發，大勝而歸的年輕人，踏上西部東方家的城牆，遙望天地，輕看百萬妖族，眼中盡收無數精銳武者。

那般意氣風發，泛着笑容的面龐，他們記得，記得很清楚，宛若昨日。

那個年輕人在那時口中認真道出的那句話，他們同樣記得很清楚，雖在多年，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

‘往後，我替你們遮風擋雨！’

“不必悲傷。”老人，終歸是打破了沉默。

年輕人，緩緩擡起了頭，卻是淚流滿面。

老人一滯。

這個年輕人，從來都堅強到極點。

老人輕笑，“這份庇護，早在多年前便想給你。”

“一直留到了今日，老夫多活了不少年歲，看着你愈加成長，愈加強大，至今，夠了，滿足了。”

年輕人，不語。

從他見了這個老人成了血人那一刻，其實他已然心頭有所諸多不妙的預料。

所以，一開始他便近乎失了方寸，毫無以往的成熟、沉着。

每一言，每一分動作，都是本能爲之。

老人，或許是因爲臨死前還能看到這屬於這個年輕人的最真實一面，方而更加滿足吧。

只是，老人更加知道，這個年輕人，從來都讓人心疼到極點。

只是，以往這個年輕人從來不願表露出來。

而這一次的傾瀉，這個年輕人那張讓人只看一眼便覺心酸悲涼的面容，更加讓老人知曉，他的決定，沒有錯。

他，即便死後，也想庇護着這個年輕人，看着這個年輕人活下去。

忽而。

身後。

一道一直冷漠的身影踏前一步，緩緩吐出一聲，“帝魂果。”

年輕人，仍舊臉色死灰，宛若未聞。

身影，又加了一句，“帝魂果，能救他。”

“什麼？”蕭逸臉上的死灰，在一瞬間盡消，猛地轉過頭。

“洛前輩…”

蕭逸直視洛前輩，臉上盡是希冀，彷彿生怕聽到一聲任何從洛前輩口中道出的‘否定’。

說話的，是洛前輩。

洛前輩點了點頭，“可救，去吧。”

周遭各人，包括修羅總殿主、獵妖總殿主在內，齊齊皺眉。

魂殿總殿主則是猛地臉色一冷，“姓洛的，你…你該知道帝魂果存在的意義。”

洛前輩負着手，不語，未有理會魂殿總殿主。

蕭逸的目光，回到老人身上，“當真？”

“不可能。”老人回答道。

蕭逸轉而看向修羅總殿主、獵妖總殿主等人。

衆人，沉默着。

“到底能否？”蕭逸轉過身，吼出聲。

“罷了罷了。”天機總殿主連連搖頭，“你小子速去取帝魂果吧。”

“能不能救藥老頭，還是看你自己的本事。”

“但帝魂果，足夠給你這份機會，而且極大。”

“天機…”魂殿總殿主目光冰冷地剮着天機總殿主。

天機總殿主撇撇嘴，“怎地，一顆破果子罷了，遲早是給這小子的。”

嗖…

蕭逸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

遠方，一道流光，直往魂殿總殿而去。

“混賬。”魂殿總殿主冷喝一聲，瞬間御空而起。

修羅總殿主皺了皺眉，“我在此看着藥老頭，你們跟着走一遭。”

“那小子而今瘋勁上頭，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獵妖總殿主搖了搖頭，“去攔當代魂帝的路？魂老頭這是自討沒趣。”

這般說着，獵妖總殿主還是身影一閃，御空而離。

風剎總殿主、天機總殿主等，也一併御空而去。

原地，只剩修羅總殿主以及洛前輩。

修羅總殿主瞥了眼洛前輩，“你清楚帝魂果的重要性。”

“不僅於之天地是一份保障，於之那小子本身也是一份更大的絕對保命底牌。”

洛前輩負着手，臉色冷漠，“老夫只是不想看那小子擺着那張臭臉。”

“當年老夫要隕落時，也沒見他這副表情。”

修羅總殿主莞爾一笑，“你知道那是因爲他有把握救你。”

“你在意的…是那張臭臉，讓我們這些老傢伙都難受到極點，心疼到極點。”

洛前輩深呼吸一口氣，仍舊負着手，冷着臉，不語。

......

第三更。

今日更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