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南就覺得自己的手腕簡直要被哮天給捏碎了，疼得她的眼淚都在眼眶裡打轉。
但她心中依然有些疑惑。
二郎大人是誰？
應該對他很重要吧！
不然怎麼會讓他在這個時候都念念不忘呢？
就在這時，哮天的手漸漸鬆開，然後又一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江尋南不敢動彈，便這麼抱着哮天的腦袋靜靜的坐着。
因爲連日的奔波和驚嚇，江尋南也已經疲憊至極，所以儘管是跪坐在地上，卻依然擋不住那洶涌的睡意，很快便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尋南忽然覺得自己的臉蛋有一絲異樣，好似有人在撫摸自己一樣，這讓半睡半醒的江尋南霍然驚醒。
而當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恰好看到哮天那忙不迭撤回去的手。
此刻的哮天不知道何時已經站起身來，當注意到江尋南的目光後，他有些不自然的轉過頭去，淡淡道：“地上很涼，若是困了就去屋裡睡吧！”
說罷，他起身便回到了桌前，開始繼續飲酒吃菜。
江尋南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漸漸揚起，眼中不知何時溢滿了笑意。
而後，忽然覺得很開心的江尋南便站起身來，跺了跺因爲跪坐時間太久而發麻的腳，輕輕的走到了桌前。
“飯菜涼了吧，要不要熱一下？”
“不用！”
哮天繼續吃着東西。
依然是一樣的節奏，一樣的頻率。
“你吃飯的時候都這樣嗎？”江尋南看了一會，終於忍不住問道。
“什麼樣？”哮天擡起頭來有些詫異的問道。
“就是……這樣近乎刻板的頻率和節奏啊！看起來好像一個傀儡一樣。”江尋南想了半天才想出了這樣一個形容詞，
但話一出口，她又驚覺自己失言，神情一慌，便想解釋。
可哮天卻根本沒有注意這些，只是淡淡道：“可能是習慣了吧！我只是覺得這樣吃東西比較舒服！”
江尋南掠了掠散落下來的鬢髮，笑了笑，然後便拿起酒壺，替哮天斟滿了一杯酒。
“自己一個人喝多無趣，我來陪你吧！”
哮天聞言霍然擡頭，凝視着一臉溫暖笑意的江尋南。
一陣良久的沉默。
時間長到讓江尋南臉上的笑意都逐漸變得尷尬起來。
而後哮天才輕輕點了點頭，“也好！”
江尋南眼中的笑意更盛，然後乖巧的坐到哮天的一旁，開始替他斟酒佈菜。
酒水甘冽，一入喉便如一道火線般滑進胃裡，顯然是上好的烈酒。
至少江尋南喝了一杯之後便被嗆得兩腮飛紅。
然後她有些發傻的看着就跟喝涼水一樣一杯接一杯往嘴裡灌的哮天。
“你這麼喝，不會醉嗎？”
“醉？”哮天愣了愣，然後搖了搖頭，“從我有記憶的那天開始，我就沒有醉過！”
“而且我也很想喝醉，可卻一直做不到！”
說到這，哮天的聲音有些黯然。
江尋南心中一緊，忽然很想抱抱這個低着頭的白衣少年。
因爲她總覺得，在這個少年的心上，似乎堆積着足以令人崩潰的心事。
也就是在這時，哮天忽然擡起頭，十分認真的衝着江尋南說道：“剛剛的事，對不起！”
“對不起？”江尋南一愣，旋即明白過來，然後輕笑着搖了搖頭，“爲什麼要說對不起！你又沒做什麼！”
然後她遲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問道：“你……經常這樣嗎？”
哮天愣了愣，然後有些茫然的點了點頭，“之前不是，但最近越來越頻繁了！”
“很痛苦？”
“也說不上很痛苦，但就是覺得，有很多我本該銘刻終生的事卻被我給忘記了，於是我便想要回憶起來，結果卻發現，一切都是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說到這，哮天的眼中閃過一抹痛苦之色。
“可你在睡夢中，似乎念起了一個人的名字！一個叫做二郎大人的名字！”江尋南說道。
“二郎大人……。”哮天輕聲呢喃了幾遍，然後低下了頭，眼中滿是難過。
“我記不起來了，什麼都記不起來！我只模糊的記得，有一個額有豎目的男子在衝着我笑！”
“額有豎目？”江尋南一愣，想起今天見到的那位赤獄神將。
“是今天那個男人嗎？”
這時哮天埋下頭，雙手緊緊的拽着自己的頭髮，用低沉的聲音說道：“我也不知道，現在的記憶告訴我是，可我總覺得他不是！”
說着，他開始痛苦的薅着自己的頭髮。
江尋南被嚇了一跳，慌忙轉移了話題，“既然想不起來那就不要想了，我就是這樣，實在想不起來就放到一邊，沒準哪天就會突然想起來了呢！”
哮天霍然擡頭，眼中滿是希冀之色，“真的嗎？”
江尋南重重的點了點頭，“真的！”
哮天眼中的痛苦之色漸漸褪去，重新恢復了平靜，然後舉杯說道：“謝謝！”
江尋南笑眯眯的和他碰了一下杯，“這句謝謝，應該是我對你說纔對！謝謝你救了我！”
“那我們便互相感謝吧！”
“嗯嗯！”
兩人碰杯之後一飲而盡，然後互相對視了一眼，不禁同時的笑出聲來。
“你爲什麼會被抓到這裡來？是因爲偷偷跑出來了嗎？”哮天輕聲問道。
江尋南渾身一顫，然後深吸一口氣，搖了搖頭，“不是！我之前的話是騙你的！”
哮天沒有吭聲，只是靜靜的聽着。
“我確實是金犬族的公主，但現在，金犬族已經不復存在了！”江尋南在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聲音極爲平靜，平靜到近乎殘酷的地步。
“我的父母，兄長，姐妹，還有金犬族的所有族人，都已被離恨天的神靈給屠滅了！我是因爲奇貨可居，才被抓到了這裡，然後被當成貨物賣進了邊緣之城！”
哮天默然不語。
這時，江尋南突然擡起頭來，儘管聲音平靜，但她的臉上已經滿是淚水。
“所以我想活下去，哪怕是卑微的活下去，我也願意！因爲我想親手殺了那些仇人！”
“我這麼想，是不是很傻？”
哮天看着江尋南，然後認真的搖了搖頭，“不是！”
江尋南淚流滿臉，卻笑顏如花，“謝謝！來，乾杯！”
酒滿銀盃，喝下的卻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而窗外，夜涼如水，月掛中天。
天地很大，城池似錦，而繁華之中，卻唯有兩個孤獨的靈魂在對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