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霧記得，最早謝英傑是一名物理學家。從進入高塔開始，他就感覺到這個世界的科技被斷層的厲害。

底層，二層，三層，彷彿是三個不同時代。

到了第四層，白霧見到了那些古怪的黑塔時，他便覺得這已經是超越了前世的科技產物。或許就和某些科幻電影裡一個水平。

這倒是讓白霧很期待。

提及到了第五層，以及引領着第五層科技的謝家，秦縱認爲有必要告訴白霧，他擔心白霧沒有見過世面，會被某些東西嚇到。

於是二人在升降梯上時，秦縱又對白霧叮囑了一番。

“不管遇到什麼，不必驚慌失措。”

白霧倒是很希望自己能夠驚慌失措，當然，他沒有頂嘴，認認真真的點點頭。

秦縱說道：

“謝家和其他幾家不同，我聽我父親說過，謝家的人一直不怎麼和其他家族來往，他們對底下幾層的生意也毫不在乎。謝家人這次能夠見你，說來也很奇怪。總感覺不符合他們的作風。”

距離第五層還有四百米的高度，白霧沒有接過秦縱的話，而是問道：

“團長，您的兄弟姐妹多麼？”

“我有一個哥哥和一個姐姐，怎麼忽然問這個？”

“他們對調查軍團鎮御軍團沒有興趣麼？”

“我和他們來往較少，小時候便不怎麼合得來。”

秦縱回答白霧的時候，眉頭皺起，顯然對白霧的這個話題沒有任何興趣。

白霧也沒有繼續問，二人又聊起了謝家。

秦縱很好奇謝家願意見白霧的原因，白霧則猜測，也許鍾旭的事情，已經被第五層七個最早的老怪物們知曉。

他把鍾雪的人頭裝在了儲物袋裡，原本以爲秦縱安排這件事，一天就能搞定，但事實是，要見到謝家人很麻煩。

秦縱也花費了幾天功夫。好在白霧發現……儲物袋裡，鍾雪的人頭跟才從脖子上掉下來一樣，是一顆鮮嫩的人頭。

升降梯上沒有其他人，顯得很空曠。二人的話題聊完後，白霧就安安靜靜的看着天花板。

不知爲何，他下意識的感覺到天花板上應該有很多道坑洞，但是並沒有……

這些天花板和第一層看第二層，或者第二層看第三層時沒有任何區別。

白霧也不知道爲何自己會跟強迫症見到了非對稱事物一樣難受不已。

升降梯到達第五層後，便無法再繼續往上，呈現在白霧眼裡的，是一座未來感十足的“黑塔林。”

黑塔的數量，其實看起來比起第四層要少，但卻更加巨大，白霧甚至能夠看到高四百多米的超級黑塔。

黑塔大小不一，排列也不整齊，至少它們的排序和大小沒有關係，白霧看着黑塔，每次都能想到獠牙，尖刺這類東西。

整個第五層的八個角落，還有有幾座巨大的“莊園。”它們處在更爲龐大的黑塔內部。

宴玖曾經說過，謝家在整個第五層的正南方向，與別家的籠罩在黑塔內部的莊園不同，謝家的標誌性建築非常好辨認——科技大樓。

順着南邊一路走過去的時候，白霧的強化視覺已經發揮作用，看到了遠處，在一堆黑塔中頗爲顯眼的科技大樓。

這棟樓簡直和燈林市的科技大樓一模一樣。

【人總是念舊的，但切莫以爲念舊的人，就代表着不改變。也切莫以爲，改變了的人，就一定是變好。這座巨大的科技大樓裡，有很多你熟悉的東西，遊戲室，實驗室，觀察區，檔案室。從現在開始，你已經進入了謝家的監視範圍，他們的科技已經開始對你進行分析。】

眼裡的備註幾乎表明了謝家……和當年的謝英傑有莫大的干係。

不多時，白霧與秦縱走到了謝家範圍內，

巨大的仿燈林科技總部大樓設計的建築外，站着一名穿着黑色西服帶着墨鏡的保安。

秦縱沒有靠近保安，說道：

“謝家是一個極其注重數據的家族，我就不陪你進去了，收到邀請的並不是我。白霧，不管你要做什麼，一定要小心。”

秦縱從頭到尾，都對謝家顯得很忌憚。

當然，白霧如果去的不是謝家，他同樣會對其他家感到忌憚，因爲這些統治者莊園，就沒有一個地方不是龍潭虎穴。

白霧在看向保安的瞬間，就已經確信這個地方不簡單了。

【雖然你們都長着兩隻眼睛一張嘴巴一個鼻子倆耳朵，但人家的耳朵能夠捕捉方圓一千二百米範圍內的所有聲音，甚至可以進行錄音。人家的眼睛，墨鏡一摘，就能夠跟鐳射眼一樣biu的一下射穿你，雖然一到塔外，這個保安就變成了鐵廢物，但在這裡，他確實是一名五級保帝。】

保帝強者，竟恐怖如斯。

如果僅僅靠着觀察，就算是白霧也無法發現，這個保安竟然是機器人。或者說，身體的一部分是機器。

在靠近保安的瞬間，保安卻用一種和人類說話別無二致的節奏感和語氣說道：

“高塔公民編號：560205278，年齡十九歲，性別男，白霧，覈對完畢，可以進去，你將只能前往第十一層，面試官會在那個地方等你。”

白霧出於好奇，問了一句：

“要是我不是白霧，會怎麼樣？”

“不要問這麼無聊的問題，你不會是其他人，如果你真是，我會因爲過錯而被分解掉，你也會因爲沒有預約，啓動九級安全警報。”

白霧還不懂九級安全警報是個什麼概念，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因爲保安解釋完白霧的問題後，就不再搭理白霧，白霧只好走進科技大樓底層，很快就看到了謝家來客與謝家服務人員行爲規範。

其中就有關於一到九級安全警報的解釋，白霧看了看……忍不住叫了一句好傢伙。

六級安全警報，大概就相當於前世裡某款著名沙盒遊戲裡的五星通緝令一樣，白霧無法想象，比六級還高三級的九級安全警報什麼概念。

雖然上面提到會出動次終極人形兵器，但次終極人形兵器是個什麼概念，白霧並不清楚。

九級安全警報已經到頂了，所以聽到自己如果沒有預約，直接進入大樓會觸發九級安全警報，白霧表情有點怪。

他頗有一種小偷入室搶劫，被業主用核彈頭懟走的怪異感。

謝家的科技大樓第一層裡沒有多少人。

走進科技大樓內部後，白霧發現有可能是“謝英傑”的人，雖然很懷舊，但並沒有完全復刻當年的燈林科技總部，內外一眼望過去，和燈林市科技總部別無二致，但每間屋子的用處卻大不相同。

這棟大樓是有索引圖的。

第一層到第二十層裡，只有六層樓用於居住，其他十四層樓，全部是用於實驗。

具體的實驗項目，白霧只能稍後通過眼睛觀察。

走到電梯前，白霧很想作死的按一下二十層，因爲燈林市的科技總部大樓裡，二十層有着陶教授和謝英傑的許多回憶。

但最終他還是忍住了，普雷爾之眼彈出了備註：

【你最好聽保安的話，是幾層就前往幾層，按錯數字的話，電梯裡一共有一千六百五十四道激光噴射器。】

好傢伙……

明明看着一切都和自己在井四之心裡的差不多，但這層皮的內在，根本就是一座火力驚人的機械堡壘。

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不遠處一個禿頭的男人叫到：“等等！等等！”

禿頭男人穿着的倒不是格子襯衫，而是時下高塔比較流行的全白色休閒衣褲。

他看起來四十歲甚至五十歲的樣子，但臉上的笑容看起來像是才二十多歲。

【一個真正的程序員，幽默風趣，活力永駐，勞逸結合，懂得調養，內心平淡不存壓力，合理膳食，均衡搭配，而最基本的秘訣在於，每天只工作二十二小時，你看他，今年剛滿二十歲，卻依舊精神精神矍鑠。】

白霧看着對方沒有頭髮的頭頂，忽然有些同情。

“抽根不？”電梯啓動，這禿頂程序員倒是非常自來熟的遞過一根菸。

沒有菸草種植的高塔，自然沒有煙，但謝家的科技涵蓋了很多方面。

白霧擺擺手。

程序員樂呵一笑：

“沒見過你，新來的？”

“是的。”

“那你可真幸運，你剛來不用擔心啥，謝家的這羣人……咳咳，我是說謝家對我們普通人可是真狠。”

“普通人？怎麼個狠？”白霧來了興趣。

“你還沒見過面試官麼？哦，你前往十一層，應該是去面試。我可以提前告訴你，你在這裡工作，面試通過後，是要跟那些植入體比的。植入體你知道嗎？”

白霧表現得像個老實人，完全不知道什麼是植入體，儘管他猜測，可能剛纔的保安就是植入體。

“一羣開了掛，人不人，機器不機器的傢伙。不過謝家人也是夠狠，對自己人都植入。”

有賽博內味兒了，儘管上次見到秩序組謝行知，他就從眼睛那句“胯下掏出加特林”感覺到謝家可能在進行“人體武裝”實驗。

但禿頭程序員的話裡，似乎表明謝家的科技，不僅僅在於武裝上。

“這些傢伙都是謝家人，他們跟我們不一樣，我們學東西，需要努力去理解，但他們的方式很簡單直白——下載。”

“你以後就知道了，你在這裡能學到不少東西，但你學的多，那些植入體能從你身上學到更多。”

電梯停下，十一層到了。

禿頭程序員其實在整個謝家裡相對厲害的程序員，由於太想要和植入體們一較高下，證明人類完全不需要植入，做人是沒有極限的，所以他用腦過度，衰老極快。

整個謝家，也分爲植入派和原生派。

按道理來說，原生派完全不可能是植入派對手，但事實上，由於植入派過於依賴現有數據，導致他們在想象力方面，其實是不如原生派的。

不過這也是原生派唯一的優勢——創新，一旦創造出某個新的體系，原生派大概能威風一陣。

但也就那麼幾天，就會立馬被植入派青出於藍。

另外，植入派並非沒有想象力，雖然分爲兩個派系，但植入派的勢力的確是遠大於原生派的。

這也是禿頭對白霧很友善的原因，他真擔心白霧進入這棟大樓後不久，就因爲能力有限，簽署了軀體改造協議，成爲植入派。

他不是覺得植入派不強，而是總有一種危機感。

事實上這位程序員的感覺也是對的，謝家的這種制度，正是在模仿塔外的某個地方。

……

……

十一層面試間很好找，白霧的手指觸碰到面試間門的瞬間，就聽到了門內傳來了電子音：

“公民編號560205278，白霧，覈實完畢。危險等級七級。”

白霧好奇這個危險等級七級怎麼來的，如何評判。但他的思緒很快就被打斷。

因爲白霧見到了一個熟人。

見到這個人的瞬間，他夢迴井四之心的場景。

“莫承？你是面試官？”

莫承。

在白霧前往井四之心時，和五九遇到的第一個npc。

面試官說道：

“危險等級七級，說明你要麼有着極多的序列，要麼有着很高的伴生之力，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通過什麼方式知道了我的名字，但請坐下。”

白霧依言坐下。備註已經解釋了一切問題，眼前這個人，並不是莫承。

【如果說塔內的區域也分各種危險等級，那麼在這裡，至少是紫色區域，當然隨着紫色區域不斷改進，模仿着塔外的機械城，這裡或許慢慢會轉變爲紅色區域，雖然危險程度遠遠不及機械城。

而不久的將來，你就會前往那個區域，取回謝英傑的一樣東西，在這之前，我們不妨先從這裡——低配版機械城裡，預熱一下。最後說一句，你眼前的人，和底下的保安一樣，都是念舊的產物。】

白霧大概懂了，這個地方……看起來遠比自己想象中複雜。

恐怕機械化的“人類”數量遠比自己預想的要多。

“莫承”說道：

“我們從秦縱語氣和過往他的表現數據得出，他拜訪我們的機率爲零，對我們的忌憚，要大於其他幾家，因此家主認爲，他引薦來的人，必然會有值得他引薦的價值，我需要驗證，你可以透露出一部分信息。”

白霧點點頭，問道：

“你作爲植入體，你的家主目前能夠通過你，和我對話麼？”

莫承有些意外，他冷漠的說道：

“當然，家主掌管着全局。”

“那麼剛纔我和那個人電梯裡聊的話題，你們也知道？”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底下的員工可以在監控程度如此高的地方放心吐槽自己的上司和工作，說明這個地方有着特殊的用人標準。”

“我們這裡不留廢物，如果是廢物，我們也可以將其改造成精英，只要有利用價值，言語乃至精神上的不滿，都在允許範圍內。”

白霧忽然想起來，謝英傑和陶教授也是彼此喜歡攻擊對方，但都因爲對方有能力，互相容忍。

“我的確有很重要的情報，但我要見的，不是你們的家主，而是你們的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