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的。
假的。
北城區的地下彈藥庫是空的，裡面只是一些空彈藥箱，是個假彈藥庫。
他耗費了大部分240重炮炮彈，超過一半的150重炮炮彈，還有其他大量各口徑炮彈，傷亡接近半個聯隊皇軍所拿下來的壽縣城北區。
是個陷阱。
是李雲龍故意拋出來，吸引他進攻，牽制他的兵力和火力，消耗他炮彈和有生力量的陷阱。
而他，對着城北區狂轟亂炸瘋狂進攻超過十天，近半個聯隊的皇軍倒在了這裡，可謂中計中的十分徹底，堪稱被人牽着鼻子走。
一時間筱冢義男頭腦發暈，視線逐漸模糊，無力感從渾身各處涌來。
這一刻，因爲進攻壽縣十來天遲遲未得到存進，太原機場又被炮擊摧毀，方面軍高層甚至大本營高層都對其進行了多次責備，所積累的焦慮、憤怒、憋屈猛然爆發。
伴隨着粗重混亂的呼吸，筱冢義男胸膛中，一口氣沒有回上來。
然後！
噗····
他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將軍。”
司令部內的參謀們連忙衝上去扶住自家將軍。
山本倒是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心裡正想着一個問題。
壽縣城北彈藥庫的情報是假的，是李雲龍故意放出來吸引皇軍進攻的目標，那麼也就是說，朱子明這個間諜，超過九成可能性已經被暴露了，甚至被李雲龍給利用了。
“八嘎呀路···”
頓時，山本心頭大爲火氣。
他堂堂帝國軍事學校畢業，又進入德國慕尼黑軍官學校留學，接受過最現代的軍事教育，甚至在德國部隊服役過，經驗豐富，竟然被一個沒有接受過任何軍事教育的泥腿子出身的八路軍軍官，在請報上給耍了。
“朱子明···”
山本語氣突然咬牙切齒。
······
“嘿嘿嘿····”
“現在估摸着，小鬼子已經發現城北彈藥庫是個靶子了。”
舉着望遠鏡，看着遠處已經被鬼子佔領的城北區，李大團長心情很好。
預定的作戰計劃幾乎全部成功。
鬼子機場被炸了，這幾天壽縣天上從來沒有出現任何鬼子飛機。
城北的假彈藥庫計劃也成功了。
一開始進攻的時候，鬼子對着那邊發射了大量240重炮炮彈，炸塌了那邊的假彈藥庫，之後，那種240口徑重炮就極少開火，單單這一點就已經血賺，而且城北區還消耗了大量鬼子其他口徑炮彈，吸引了鬼子源源不斷的發起進攻，讓鬼子分不出多少力量去進攻兩翼高地，現在兩翼高地還在獨立團手裡。
“不知道鬼子現在是什麼表情。”
趙剛也心情十分不錯。
獨立團堅持的越久，眼前這過萬的鬼子僞軍就會被牽制的越久，就能給其他根據地部隊和老百姓爭取更多的轉移時間。
即便後期撤退了，眼前這過萬鬼子僞軍的進攻力量也被大量消耗了。
“那那個朱子明·····”
張大彪眸子兇光一閃。
既然鬼子發現城北的彈藥庫是假的，那麼朱子明間諜獨立團早就知道的情況，鬼子必然也知道了，留着此人也就沒有什麼作用了。
“暫時先不動手。”
趙剛語氣平靜：
“現在部隊在和鬼子作戰，不適合揪出間諜，容易引發戰士們猜忌，動搖軍心和士氣。”
頓了頓，趙政委繼續說道：
“現在朱子明正在後面挖掘掩體工事，等撤退到安全區了，再算賬也不遲，哼哼，想必那個時候咱們這位間諜最高興的時候，非常合適動手。”
“最好等他和鬼子聯絡的時候，順便抓一個鬼子聯絡人。或者等鬼子主動暴露他。”
趙政委可不是什麼慈悲心壞，死在他手裡的鬼子僞軍，那可一點也不少。
朱子明出賣了戰友，當初壽縣情報人員的近十條性命全在他身上，而且還敢回來給鬼子賣命，出賣獨立團機密，這種人他可不會有任何手軟。
聽到自家政委這一席話，張大彪和李雲龍都嘴角抽了抽。
剛剛撤退到安全根據地，朱子明恐怕是狂喜的，就被抓起來簡直是·····
讀書人還是夠狠啊。
“張大彪。”
李雲龍突然說道：
“你帶着部隊去兩翼高地吧，讓三營駐守城城南防線，接下來鬼子進攻重點肯定是兩翼高地了，王承柱我也會讓他調出一半的炮兵支援兩翼高地。”
“是。”
張大彪迅速領命而去。
······
吐了一口血，但筱冢義男並沒有大礙，清醒過來之後，也明白了局勢。
畢竟是一個靠實力爬到中將位置的實力派，迅速調整心態和部署，不再對着壽縣縣城糾結，集合全部兵力和火力對着兩翼高地發起了進攻。
城北的戰鬥，浪費了他十幾天時間，消耗了他幾乎所有的240重炮炮彈，導致他減員超過半個聯隊，但也讓筱冢義男明白了，繼續進攻縣城是不可取的。
在獨立團優勢輕火力，和對地形的熟悉，以及始終無法消滅的迫擊炮羣，繼續進攻壽縣縣城，只能是打成一攤爛賬，徒增傷亡。
只有佔領兩翼高地，居高臨下發揮炮兵火力，才能快速解決戰鬥。
李雲龍也早已沉着應對，將一營調至兩翼高地增援，並調集炮兵支援，雙方針對兩個高地展開慘烈的爭奪戰。
鬼子炮火依舊犀利，炮兵佔據絕對的優勢，數十門大炮間兩翼山頭的陣地都轟平了，尤其是150重炮炮彈，一炮下去，地面上的土木工事幾乎沒有能扛得住的。
但獨立團依舊死死的釘在兩翼高地上，沒有一步退卻。
有着增員部隊和補給線的一營和二營，主動避開鬼子炮兵鋒芒，炮轟高地時就撤退，隱蔽在後方鞋面上的防炮洞上，等鬼子炮火一停歇，迅速衝上陣地，一次又一次的將剛剛突入陣地的鬼子趕下去。
筱冢義男眼見兩翼高地進攻受阻，便靈活運用進攻者的優勢，以及兵力優勢，趁着獨立團主力在兩翼防守空擋，突然派出整整一個聯隊衝擊壽縣縣城。
三營哪怕藉助工事和坑道，也無法應對一個聯隊鬼子的進攻，猝不及防之下，幾乎整個壽縣都被鬼子佔領。
李雲龍當機立斷，親自帶着部隊發起夜襲，趁着鬼子立足未穩奪回了半個壽縣，之後雙方再次陷入了慘烈的消耗戰，壽縣縣城以及兩翼高地多次反覆易手，但鬼子始終無法徹底佔領兩翼高地和整個縣城。
戰爭，就在這樣的反覆中持續了超過半個月，無論是獨立團，還是鬼子，每一天都是傷亡巨大。
壽縣之戰第二十七天。
夜間。
獨立團營級幹部開會，期間張大彪再次統計傷亡：
“到目前爲止，我團累計傷亡兩千九百人，其中犧牲戰士一千八百三十人，裝備上損失七門82迫擊炮，兩門九二式步兵炮，七挺大口徑重機槍。”
話音落下，會議室內陷入了沉默。
開戰之初，算上新兵預備營，獨立團也才五千人，也就是說總傷亡過半了，犧牲近達到三分之一，可見戰鬥只慘烈。
鬼子的炮火優勢太大了。
至於裝備，更是損失慘重。
重機槍一共也就十挺，這一下次就只剩三挺了，九二式步兵炮也是全滅，迫擊炮倒是還好，部隊裡有存貨可以補充。
“現在還有多少能作戰的戰士？”
李雲龍語氣很平靜。
從決定堅守壽縣開始，他就很清楚，這一次戰鬥，傷亡必然極其慘重。
小鬼子的炮火優勢很大，獨立團大部分犧牲的戰士都是死在鬼子的炮火之下的。
還有筱冢義男趁着獨立團兵力空擋那一次，發起了聯隊級進攻，是獨立團單日傷亡最大的一天，很多重裝備來不及撤退和轉移，損失很大。
在李大團長心裡，是並不想打防守戰的，哪怕有陳老弟的價碼誘惑，哪怕這次的價碼似乎極高，他心裡也一點都不想打這種爛仗。
藉助壽縣堅固的工事，以及複雜完善的工事坑道體系，確實能有效削弱鬼子的火炮優勢，併發揮獨立團的輕火力優勢，但對應的，也限制了獨立團的機動性以及戰術的突然性。
李大團長最想的，最擅長的是運動戰，是出其不意的穿插滲透。
但鬼子佔據絕對優勢的炮兵火力，絕對優勢的兵力，以及部獨立團快速擴張所帶來的戰士素質下降，在加上根據地龐大的老百姓撤退，最近這一年多，根據地人口增加太快了，尤其是獨立團周邊的根據地，更是人口暴增，導致需要轉移的老百姓大量增加，讓他不得不選擇進行壽縣保衛戰。
好在二十多天慘烈的實戰磨礪的還是有效果的，雖然損失慘重，但新戰士也快速成長，尤其是那些經過了近大半年訓練的戰士，經歷這一戰，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成爲一個精銳的老兵。
“目前能作戰的兵力總計三千人。”
張大彪回答道。
這數據明顯有些不對勁，傷亡兩千九百人，其中犧牲的戰士就有三分之一還多，怎麼可能有三千人能隨時投入戰鬥。
何況獨立團總兵力也就五千人，巖盛的炮一連還帶走了兩百多人。
隨後，張大彪解釋道：
“有很多民兵和老百姓留下來幫助我們挖掘工事，轉移傷員，其中有一批直接被吸納進了部隊參與作戰，另外重傷員都轉移出去了。”
“老百姓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啊。”
趙剛長舒一口氣。
獨立團能面對一萬鬼子，五千僞軍，以及大量重炮堅持這麼久，哪怕打到如今犧牲過三分之一，傷亡過半，都沒有一點士氣降低，除了李大團長帶出來的這支部隊意志確實過硬之外，還有很大一個原因是因爲這些始終支持部隊的老百姓。
“老百姓都撤離了麼？”
李雲龍看向趙剛。
“壽縣周邊的老百姓都撤離到安全區了。”
趙剛點點頭。
“我們也該撤退了。”
李雲龍長嘆了一口氣：
“打了這麼久，咱們存下的那點家當，也用的差不多了。”
雖然戰前儲備了超過一百五十噸武器彈藥，但五千人消耗也是巨大的，單單炮擊太原就消耗了三十噸，二十七天的戰鬥獨立團的庫存也快見底了。
“嗯。”
趙剛也點點頭：
“是該撤退了，鬼子似乎又調集援軍過來了。”
······
壽縣外。
鬼子司令部中。
一個參謀同樣在彙報傷亡：
“皇軍累計陣亡和失蹤三千五百九十人，受傷兩千餘人。”
“皇協軍死亡和失蹤兩千餘人。”
皇協軍的失蹤兩個字，參謀咬得很重。
數字一出來，筱冢義男身體再次搖搖欲墜起來，嚇得一衆參謀心驚膽戰，生怕自家將軍再次吐血暈倒，好在這一次他撐過來了，沒有倒下。
深吸一口氣，筱冢義男艱難的控制住了自己抖動的手腕。
算下來，他整整一個聯隊倒在了壽縣，傷亡達到二分之一了，這還不算皇協軍在內，這一次他調集過來的皇協軍，都是少數戰鬥力比較強的部隊。
至於參謀提高語氣的失蹤，他也清楚，這是出現逃兵了，而且不少。即便是精銳皇協軍，也終歸是一羣牆頭草。
“二十三聯隊，三十七聯隊何時抵達了麼？”
筱冢義男目光狠厲。
進攻壽縣受阻，一萬大軍被牽制近一個月，他多次受責備，但也讓方面軍總部知道了壽縣是一支八路軍的絕對主力，崗村將軍便調集了兩個聯隊前來增援。
“兩個聯隊將於明天抵達。”
山本迅速回答。
“喲西。”
筱冢義男咬牙切齒：“明天等兩個聯隊抵達之後，發起全面進攻，重炮第一大隊不用節省炮彈了，把所有的炮彈都打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