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
“怎麼會這樣？”
獨立團團部，正在接聽來自旅部電話的趙剛聲音陡然提高，他似乎是聽到什麼令人震驚的消息，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
隨後趙剛便陷入了沉默，一直安安靜靜的聽着電話中的聲音，面色陰沉而凝重。
“怎麼了？”
等趙剛掛掉電話，一旁的李雲龍立刻開口詢問。
他還是很少見到自己搭檔這麼表情。
“第一道防線被突破了。”趙剛深吸一口氣，壓抑住心中的震驚：“中心陣地的楊顯團陣地被鬼子突破，導致其餘部隊只能一邊打一邊撤退。”
“楊顯？”
李雲龍記得這個人。
老同志了，和他參軍差不多同一個時間，還一起在同一個團待過，現在也是同一個師的團長，和他關係嘛，也還不錯，草地的時候打過幾架，打出感情來了。
“他人怎麼樣？”
李雲龍有些擔心。
他還打算以後有機會去找這貨喝酒呢！
可別死掉了。
“受傷很重，被小鬼子刺刀紮在肺部，已經送往總部醫院了，目前具體情況還不清楚。”
趙剛說道：“而且，這次他的團損失也極大，部署在正面的一個營沒有一個人回來，武器裝備丟失大半，連一營長也犧牲了，撤回來的戰士只有一半不到。”
“怎麼會這樣？”
李雲龍站起來，翻出地圖，找到楊顯團駐紮的位置，眯着眼睛，語氣帶着疑惑：“楊顯的本事可不差，這小子打仗也是個好手，帶兵也很有一套，怎麼會被打的這麼慘？”
“鬼子昨天才開始發起進攻，這才一天一夜的時間，陣地怎麼就被突破了。”
和他李大團長打過架的，本事怎麼會差？
而且，這小子手裡的團是主力團，人數接近一千兩百多人，戰鬥力比很強，這一次也肯定能補充一些他帶去的機槍，不應該這麼快被鬼子突破的。
想當初，他帶着新一團可是擋住阪田聯隊好幾天的。
“難道，是山本一木那小子？”李雲龍眯了眯眼睛，猜測道。
“這一次是請報上出了點意外，不是山本一木和他的特工隊。”
“原本預計楊顯的前面只有兩個半大隊，一千多的鬼子，但實際上是近乎一個聯隊，總數超過兩千五百。”
趙剛解釋道：“而且，這一次鬼子一反常態的發起了夜襲，一個大隊趁夜對楊顯的陣地發起了集團衝鋒，他們團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陣地直接被衝散了。”
李雲龍陷入了沉默。
一直以來，鬼子極少主動和八路軍夜戰。
夜間屬於近身戰，能極大的削弱火力優勢，人數的優勢被強化，火力強大、兵力不足的鬼子自然不會放棄自己的優勢和八路軍拼消耗。
不過，鬼子不用，不代表鬼子不會。
“小鬼子的夜戰水平，也是不低的。”
沉默一會之後，李大團長才說了一句話。
抗戰近四年了，李雲龍沒少和鬼子打夜戰，甚至新一團初期，全靠夜貓子戰術才能活下來，他很清楚鬼子的夜戰水平。
很多次，他帶新一團都在夜戰上吃了虧，甚至是大虧。
往往幹掉一個鬼子，自己這邊得損失兩個甚至以上，而且這還是他突然襲擊，鬼子猝不及防的情況下。
這次鬼子一反常態的突然來這麼一手，再加上情報的誤判，鬼子兵力高於防守部隊，丟掉一個陣地很正常，一半的傷亡也很正常。
論部隊質量，無論是火力，還是士兵素質，哪怕是主力團，也是不如那些精銳鬼子的，這是事實。
如果，一個大隊的鬼子夜襲陣地，真讓鬼子靠近的話，就算是現在的獨立團應付起來也十分棘手。
“鬼子會進行專門的夜戰訓練，而且他們還有照明彈，武器裝備也比我們好，刺刀技術，從全軍上來看，也是鬼子佔據極大的優勢。”
趙剛嘆了一口氣。
如果兵力上一比一，獨立團拼刺刀是能砍翻鬼子。
但獨立團只有一個，而鬼子卻有很多很多。
擁有完善後勤體系，預備役制度以及新兵訓練體系的鬼子優勢大太多了，整體實力上，八路軍處於絕對的劣勢。
“這次失敗，也算吸取一次教訓。”
李雲龍眯了眯眼睛：“我們以後也要注意點，得防着鬼子出陰招，年初那會，山本特工隊那一次也是夜襲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不能忘記了教訓。”
“對。”
趙剛點點頭：“是時候提醒一下部隊了，如今武器裝備好了，我們團有一些人有點得意忘形了，認爲鬼子也不過如此，認爲我們和鬼子的差距只有武器方面，這樣的心態遲早有一天要吃大虧。”
“這一點我也注意到了。”
李雲龍手指敲了敲桌子，語氣不善：“有些傢伙，有了點好家當，就以爲自己是關公了，我得找個時間好好教育教育這羣人。”
“這事等這一戰結束了再說，鬼子現在到哪裡了？”
李雲龍把話題拉回正軌。
獨立團的陣地位於第三道防線，也是最後的防線，以鬼子這個進攻強度，恐怕用不了多久，就會和獨立團交上火，如果是這樣，那他就要加快二三營的部署速度了。
“鬼子攻擊部隊目前還沒有抵達第二道防線。”
趙剛帶着一絲絲疑惑：“我們無法搞清楚鬼子部隊的具體動向，只知道突破楊顯陣地的那個鬼子聯隊已經停止進攻，而鬼子其他方向的部隊有各團的阻擊，距離第二道防線也還有一段距離。”
沒有空軍偵查，而行軍中的鬼子大軍周邊有小股部隊防範偵查，部隊很難確卻掌控日軍的具體動向。
“不管怎麼樣，二三營的動作得加速了。”
李雲龍說道：“明天你就出發，去讓二三營加快陣地構築，咱們想要擋住小鬼子，陣地很重要，一定要挖掘嚴實，尤其是防炮洞，要多挖。”
“鬼子炮火可比咱們團強多了。”
“另外，也要加強夜間防守，防止小鬼子故技重施。”
“好。”
趙剛點頭。
“奇怪······”
安排好任務之後，李雲龍看着桌子上的地圖，依舊皺着眉頭自言自語的說着：
“有些不對勁，楊顯這小子不應該啊？一天一夜就損失掉了六百多人，就算是鬼子夜襲，傷亡也不可能這麼大的啊？”
對於他那個關係不錯的楊顯，李雲龍想不明白，爲何一天的戰鬥下來，一個主力團就減員一半？
只有一半不到的人撤下來，也就代表着沒有撤下來的那些全部損失在陣地上。這樣算下來，全團恐怕傷亡超過三分之二。
一個一千兩百人的主力團，恐怕傷亡超過八百，幾乎殘廢，比當初的被山本一木襲擊的獨立團還要慘烈。
他所認識的楊顯，不可能打出這種仗。
到底發生了什麼？
······
一個日軍大佐聯隊長杵着軍刀，站在一處掩體頂部，俯視着眼前的陣地。
散兵坑，壕溝，土木掩體，機槍堡壘，防炮洞，錯落有致而又鱗次櫛比，此時他眼前這個陣地相對完好，只有少量被炮火破壞。
而且破壞的也並不嚴重。
似乎並沒有經歷過殘酷的爭鬥。
但這並沒有受到巨大損壞的陣地上，卻遍佈着屍體，有黃色的帝國武士，也有灰色軍裝的八路軍游擊隊，而從數量上來看。
黃色似乎和灰色相差彷彿。
遍佈的屍骸使得整個陣地被鋪上一層黃色和灰色的地毯，而黃灰之間，是刺目的紅色，血紅的紅，泥土都被染成了血紅。
咔嚓····
大佐杵着軍刀的手青筋暴露，刀鞘刺破了一塊被染成紅色的木板，深深的扎進了泥土裡。
他的臉色更是冰冷的如同萬年寒鐵，一雙眼睛也散發着刺骨的殺意。
按照作戰計劃，在突破這道陣地之後，他的聯隊將繼續向前進攻，趁敵人猝不及防迅速進攻其第二道防線，但主力步兵大隊出現如此巨大的傷亡，至少要一天時間修整了。
這樣一來，作戰計劃根本無法順利執行。
“大佐閣下。”
一個頭上綁着紗布，渾身沾滿血跡和泥土的鬼子軍官走了過來。
大佐聯隊長看向眼前這個中隊長，重點看了看那似乎是子彈打碎的耳朵，話語的如同刀鋒劃過：“田野少佐呢？讓他來見我，叫他帶上自己的武士刀。”
進攻一個八路軍的陣地，竟然損失如此巨大，看着陣地上的屍體，恐怕損失不下於兩百多個帝國武士，一個大隊近乎損兵一半，這是何等的廢物？
大日本帝國不需要這種廢物軍官。
切腹自盡吧。
“田野大隊長已經玉碎了，包括大隊副官，參謀等，全員玉碎。”
中隊長深深的低下頭，加重語氣迴應道：“其他兩個中隊長也身受重傷，參照大隊指揮條令，大隊長的職務暫時由我來代替。”
大佐聯隊長頓時陷入沉默。
情況似乎比他預料的還要嚴重的多。
大隊長玉碎，大隊副官玉碎，參謀也全部玉碎，也就是說，田野大隊的整個大隊部全都沒了，大隊指揮機構癱瘓，再加上兩個中隊長也受傷，以及眼前這至少兩百名帝國武士的屍體。
整個大隊被徹底打殘廢了。
“你去統計一下傷亡。”
再度沉默許久之後，聯隊長對中隊長說道。
“已經統計出來了。”
中隊長頭垂的更低了。
“納尼？”
大佐聯隊長猛地睜大眼睛。
戰鬥纔剛剛結束沒多久，怎麼會這麼快統計出傷亡數字？
難道？
他心中浮現出極度不妙的感覺。
“說···”
眼見中隊長有些支支吾吾，聯隊長提高了語氣。
“田野大隊只有第三步兵大隊和炮兵小隊存活，其餘全員玉碎。”
中隊長語氣很低很低。
這次夜襲，他的第三步兵中隊是負責殿後，所以，存活下來的全部都是他的中隊和炮兵小隊，至於參與進攻的其餘三個步兵中隊，甚至位於陣型中央督戰的大隊部，都被守軍瘋狂的反撲徹底淹沒，沒有一個人活着出來，大隊長也玉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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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嘎，怎麼可能？”
伴隨着難以置信的吼叫聲，聯隊長整個人目眥欲裂。
即便心裡有了預期，但事實還是遠遠超乎他的預料。
一個滿編近六百人的大隊，一次夜間突襲戰，一夜之間，玉碎近五百人，只剩下一箇中隊，還有一個炮兵小隊存活，這可不是被打殘，而是被打的失去編制，被全殲。
如果是這樣，那一天的修整時間完全不夠。
一個主力大隊被全殲，除開側翼的部隊，他如今只剩下不到七百多人的兵力，其中還包括大量傷兵和輜重兵，那如何繼續進攻？
而且一個大隊被打的失去編制，別說一天了，就算是一週，他也補充不上來。
軍官，可不是那麼好補充的。
“聯隊長，山本大佐的電話。”
突然，一個參謀跑了過來。
山本大佐。
聽到山本一木的名字，聯隊長默默的插回武士刀，滿臉苦澀的看了一眼漫山遍野的黃色與灰色交織。
莫名的，他感覺自己的腹部一陣刺痛。
身爲第一軍的聯隊長，他和八路軍作戰也不是一兩次了，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區區叫花子部隊，土八路，在兵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竟然和他麾下的精銳大日本皇軍打出了一個接近一比一傷亡。
這是他從未遇到的。
而他這個打出了這種戰績的聯隊長，恐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