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裡。”

第二天，孔捷帶着新二團一個營的部隊，一衆依舊不服氣新二團營連長，還有張大彪的突擊隊行軍數公里，走到一處鬼子炮樓附近，隱蔽在山林裡遠眺觀察。

“我們團根據地裡面，鬼子最大的炮樓。”

孔捷指着遠處的高聳的鬼子炮樓。

張大彪舉起望遠鏡看過去。

這是一座標準結構的鬼子炮樓。

圓柱體結構，牆壁上遍佈射擊孔，頂層有一圈鋸齒掩體，頂層中心，還能看到碩大的探照燈。

加上土堆層後接近二十米的高度，證明這是一座大炮樓，密實的牆壁上機槍射擊孔幽森，這說明牆壁極厚，至少五層火磚，最頂層的機槍射擊孔比下兩層的大，則表示這個炮樓裝備有重機槍。

炮樓外的一圈壕溝目測至少三米寬，扛着武器幾乎不可能蹦過去，更別提外圈還有三層鐵絲網。

“裡面大約有二十多個鬼子，十個僞軍，裝備有三挺機槍，二十來支步槍，另外，裡面還有一挺重機槍。”

說到重機槍，孔捷加重了語氣。

防禦戰，尤其是在炮樓這種重堡壘的掩護下，一挺重機槍是攻擊部隊的噩夢，再加上幾挺輕機槍的火力支援，足夠讓缺乏武器彈藥和攻堅武器的一個團鎩羽而歸。

“另外，這座炮樓很厚實，根據修建這座炮樓的老鄉們講，這炮樓裡面用了五層火磚，中間還夾了松木柱子，牆壁差不多小半米厚。”

孔捷接續介紹，並再次重點強調小半米厚的磚木。

炮樓就相當於戰鬥中的土木掩體，小半米厚，對於九二式步兵炮而言，一炮是打不穿的，最多咬下來一半。

“附近縣城的鬼子呢？”

張大彪問道。

他表情不變，動作也不變，繼續舉着望遠鏡觀察着遠處的炮樓。

“鬼子駐地距離這裡十二公里，不過兩地之間有公路，鬼子只需要一個半小時就能支援過來。”

孔捷回答道：“我會派一營在三公里外設陣地阻擊，能阻滯鬼子援兵兩個小時左右。”

新一團組建沒有多久，雖然底子很厚實，但戰鬥力依舊不強，甚至遠遠不如李雲龍來之前的獨立團，公路又缺乏堅固掩體，能阻滯鬼子援兵兩個小時已經很不錯了。

“一個半小時足夠了。”

張大彪語氣很隨意。

“你確定？”

孔捷看了一眼表情輕鬆的張大彪，在瞟了一眼身後有些不信的一衆營連長，故作詢問。

“最多半個小時，一波攻擊就能搞定。”

放下望遠鏡，張大彪語氣不屑：“節約點時間趕緊去下一座炮樓。”

眼前這個炮樓是雖然厚實，但是比起之前他們在楊村周邊拔掉的鬼子大炮樓，還是差一點味道，那邊鬼子爲了防備獨立團的進攻，對炮樓進行了瘋狂的加強，外層厚達大半米，比這厚實多了。

他帶領的突擊隊，已經拿下了這種炮樓至少五座。熟練的很。

“一波進攻搞定？”

這次孔捷是真的驚訝了。

進攻戰，在沒有充足敵人情報的情況下，需要多次試探進攻，尋找敵人的防禦死角，製造機會突破火力網，抵近發起進攻。

雖然如今有步兵炮火力支援，但也不可能一次性解決問題吧。

又不是大口徑重炮，能一炮把小鬼子的炮樓轟塌，以步兵炮的威力，哪怕近百發轟下去，也不一定能讓炮樓裡面的鬼子失去反抗能力。

總不可能爲了這一個炮樓花費近百發炮彈吧。

如果是他，肯定會步兵發起進攻，吸引鬼子火力，摸索攻擊路線，掩護步兵炮抵近炮擊鬼子火力點，這一套流程下來至少也得兩個小時。

半個小時，除非是那種小炮樓，步兵炮能一炮轟破牆壁的那種。

其他營連長也是同樣的表情。

“哈哈哈···”

張大彪露出了和李雲龍同樣的笑容：“就發動一波進攻，半個小時時間，如果沒有成功，那就撤退。”

‘突擊隊，出發。’

說完，他帶着突擊隊向遠處的鬼子炮樓摸索而去。突擊隊後，炮班揹負着已經拆卸好的九二式步兵炮跟隨。

身後，孔捷和一衆營連長面面相覷，孔捷倒是還好，一衆營連長就有些生氣了。

這是到新二團來顯擺了？

“團長，咱們就在這看着？”一個連長詢問道。

“就在這裡看着吧！”

想了想，孔捷決定相信張大彪。

和張大彪共事的幾個月中，他感覺，此人從來不會吹這種牛皮。既然敢放這種狠話，那麼，肯定是有一定本事的。

“原地休息。”

“注意警戒。”

下達完命令，孔捷舉着望遠鏡看向張大彪和他們的突擊隊。

其餘連營長也是舉起望遠鏡，從密林中觀察進攻中的突擊隊。

。。。

張大彪的突擊隊雖有有隱蔽，但還是很快就被鬼子發現了。

炮樓周邊的地形都被特意處理過，沒有大範圍的隱蔽物，突擊隊浩浩蕩蕩的近兩百人，格外顯眼。

“收吊橋，關門，注意警戒，一旦八路軍靠近，立刻發起攻擊。”

駐守炮樓的鬼子軍官雖然加強了警戒，但並沒有第一時間通知縣城，在他看來，區區兩百人的八路軍隊伍想要打破炮樓，簡直癡心妄想。

此時突擊隊距離鬼子炮樓八百多米，張大彪依舊帶着人隱蔽前進，身形都儘量隱蔽在天然的掩體和遮蔽物後，雖然無法避免被發現，但是這樣也能最大程度避免被擊中，也因爲此，鬼子一直沒能發現突擊隊有大炮。

後方的孔捷等人嚴厲，灰色軍裝的突擊隊在起伏不定的地形前進，猶如一條隱蔽接近獵物的蛇，時隱時現。

“停！”

鬼子也一直沒有發起進攻，突擊隊一直移動到六百米距離，張大彪才命令停下：

“建立炮兵陣地。”

話音剛落，炮兵組十餘人便迅速出列，低垂着身體在土坡後組裝好了九二式步兵炮，爲了隱蔽，這一次沒有加裝炮盾。於是，拆掉炮盾之後，僅僅五十釐米高的九二式步兵炮，即便在炮樓外六百米的距離，也沒有被鬼子發現。

炮兵組裝大炮的同時，張大彪抽出了他的繼續說道：

“前面地勢比較平坦，等會直接發起衝鋒。”

“是！”

突擊組的十個班長齊聲迴應。

接着，張大彪繼續很大聲：

“木梯組。”

“在。”

隊伍中，八個人扛着四個長數米的木梯低身走了上來。

“鬼子壕溝有三米。”

張大彪掃視一圈八人，語氣嚴厲：“你們至少要架設兩座木梯。”

“保證完成任務。”八人語氣響亮有力。

“都注意了，炮樓外不僅有鐵絲網，地上應該還有一層鐵釘。”

張大彪提高聲音，讓全突擊隊的人都能聽到。

這一次沒有人回話，只有一片咔咔咔的槍栓拉動聲音。

突擊隊打鬼子炮樓也相當多次了，不需要體型，衆人準備十分充足，鋼絲剪，厚底鞋，甚至有的人還準備了厚實的衣服夾着樹皮做保護——有了這東西，被掃射的時候可以無視地上的鐵釘或者竹籤，隨意撲倒隱蔽，就是有些熱。

“準備。”

隨着張大彪的準備出口，炮兵組那裡，已經瞄準好的炮手將一枚炮彈塞入了炮膛。

“進攻。”

話音還沒落下，就被炮彈出膛的巨大爆炸聲遮蓋。

轟··

一枚炮彈劃過，精準的命中了遠處的鬼子炮樓，轟··紅色的火球中，硝煙瀰漫，破碎的火磚碎片嘩啦啦落下一大片。

“八嘎，八路軍怎麼會有大炮？”

雖然這一炮沒有打穿炮樓，但還是讓守衛的鬼子嚇了一大跳，條件反射的抱頭隱蔽。

而就在炮彈在炮樓外爆炸的一瞬間，張大彪帶着一百號人的突擊隊同時竄出，猶如洪水傾瀉而下，也如同一隻只獵豹高速躍進，待硝煙散盡之時，這羣人又要麼翻滾，要麼匍匐，就地隱蔽在遮蔽物後。

這情況看的正準備射擊的鬼子火冒三丈。

“射擊，射擊。”

一挺重機槍，三挺輕機槍組成的火網灑向早已隱蔽好的突擊隊，並沒有任何戰果。

“炮彈。”

後方，炮手已經根據炮彈的落點微調了炮口，然後再次將一枚炮彈塞入炮膛。

轟···

又是一枚炮彈命中炮樓，而且這一次命中位置是炮樓機槍射擊孔附近，猛烈掃過的衝擊波，炮樓劇烈的震動，以及瀰漫的硝煙讓鬼子不得不停止射擊。

如同行動的鐘聲，炮彈剛爆炸，突擊隊全體就猛地竄起來，隊形散亂但動作卻整齊劃一，繼續向前猛地衝去，等到硝煙散去，鬼子剛準備射擊，他們又立刻躲避起來，等待第三次炮擊。

在近乎完美的步炮協同中，突擊隊逐漸靠近鬼子炮樓，而且隨着一發發炮彈命中炮樓，炮樓外壁機槍孔處，被擴大了好幾倍。

四百五十米位置，曹滿堂在一處岩石後隱蔽了下來，他打開了他的狙擊槍瞄準器蓋子，目光隨着瞄準鏡延伸向鬼子的炮樓，準星十字對準一個被炮彈擴大的機槍射擊孔，哪裡有一門正在射擊的拐把子。

啪···

槍聲響起，四百五十米距離，對於曹滿堂而言，太輕鬆了，原本吞吐火舌的機槍瞬間沒了聲響。

一個鬼子打算撿起機槍，但剛剛纔拿起，又是一槍槍響，這個鬼子也直挺挺倒下，那挺九六式機槍竟然順着被炮彈爆炸擴大的射擊孔掉了下來。

這兩槍，也讓幾個鬼子注意到了他，另外一挺鬼子機槍對着他就是一頓密集的點射，曹滿堂卻是先知先覺的一個翻滾，避開了鬼子的反擊，到新隱蔽點之後，他反手就是一槍，擊斃了一個瞄準他的鬼子兵。

轟···

炮彈繼續不停的命中炮樓，即便操炮的不是巖盛，但六百米的距離也實在是太短，每一次都能精確的命中。而且土坡的存在以及九二式低矮的炮聲讓鬼子對炮毫無威脅能力，鬼子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被炮擊。

轟···

“木梯。”

轟···

“鋼絲剪。”

短短的時間，張大彪已經帶着人突進了炮樓下，此時炮樓已經被步兵炮炸開了好幾個大洞，攻擊一側的射擊孔全部被破壞，順着大開的炮樓，曹滿堂精確的獵殺任何膽敢出來的鬼子，兩百米的輕機槍陣地上近十挺機槍，也壓得鬼子頭都不敢露。

“手榴彈。”

在張大彪的吼聲中，一顆帶預製破片套的德造大瘤子被扔進了炮樓。

轟！···

。。。

隨着手榴彈在鬼子炮樓內炸開，遠處，觀戰的新二團營連長目瞪口呆，一個個微微張着嘴巴，久久呆滯。

這纔多久？

十分鐘都還沒有吧？

一個炮樓就被拿下了？

而且，期間那門九二式步兵炮開炮的次數不會超過十發。那支來自獨立團的突擊隊的傷亡也絕對不會超過十個。不，甚至可能五個都不會有。

他們的配合實在是太流暢了。

突擊隊總是在炮火掩護的瞬間衝鋒，就那麼一點時間，指揮官將時機把握的完美無缺，非但能衝刺那麼長的距離，還能順利尋找到遮蔽掩體，沒有一個人失誤。

更可怕的是，每一次每一炮時間，全突擊隊都能做到如此完美，要知道，這可是他們第一次到這裡來，之前也不過是進行了僅僅十幾分鐘的地形觀察，這是一羣果決有膽氣的精銳老兵。

而後面的炮兵也很是厲害，每一炮都極其精準，僅僅十炮，就將鬼子的炮樓一側的射擊孔全部摧毀，讓鬼子的阻擊火力幾乎無法發揮。

還有那個可怕的射手，衆營連長敏銳的發現了曹滿堂，這個全場殺鬼子數最多的傢伙，死在此人手裡的鬼子有足足五個之多。

“同樣的裝備，給咱們團，能做到麼？”

獨立團比自己離開的時候更加厲害了·····孔捷第一個從震驚中回國神來，他轉頭看向一旁依舊處於震驚中的新二團各營連長。

衆人沉默以對，無人應答。

能做到麼？

不可能。

雖然能擔任營連長的都是至少兩年老兵，但如此敏銳的戰場觀察力，和應急指揮能力，現場各位捫心自問沒有一個人能做到。

另外，新二團的戰士們，雖然經過了教導團三個月的新兵訓練，新二團建團一來也進行了很長的訓練和部分低烈度實戰，但是，距離這羣人，差距還是太大太大。

起碼差了一年時間和五六場大戰的區別。

“哦，對了，我之前是獨立團團長，這裡面有些戰士我還認識，大多數傢伙入伍纔剛一年而已。”孔捷突然補了一句，讓原本幾個正打算說話的連長頓時呆愣住。

一年時間····

這些老兵展現出來的突擊技巧，他們之中有些人都不如。

區區一年時間，是如何訓練出這麼多精銳戰士？

嘩啦！

突然一聲巨響傳來，遠處的炮樓已經被徹底拆掉，全部垮塌，塵土擴散開來，突擊隊也開始有條不紊的撤退。

一個營長看了看手錶，距離張大彪帶着突擊隊出發，才二十五分鐘。

“犧牲兩人，受傷三人，消耗炮彈十發，消耗子彈····”此時，衆人也聽到了回來路途中，來自獨立團的突擊隊統計傷亡和消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