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坐在熟悉的柳樹下，徐吉的感官，卻是格外不同。

條條柳枝垂下，光影重重。

無數數字，在陽光之中來回跳動，無盡符號，上下波動。

便連柳樹下的大地和那深潭之中的河水，也被感染。

有數字從土壤鑽出，河中的浪花，化作圖形，起伏不定。

讓人幾乎以為是來到了未來世界的虛擬現實遊戲。

那一個個從華國各地，連夜趕來的學生們，則是臨襟正坐着。

一萬四千多人端坐於聖樹之下，全部都已築基成功！

其中八成，都已經到了築基巔峰！

在外圍，學生的學生，也來了兩萬餘。

皆是各自教出來的英才、佼佼者。

也都是小學畢業，到了要念初中的年紀。

在這些之外，沙水河兩岸、新舊柳城之中，甚至沙水河上，還擁擠著無數人群。

數以十萬的人，人人都伸長脖子，看向那聖樹下的神聖場景。

金吒兄弟，也在人群中。

「真是截教聖人吶！」金吒在道心之中嘆著，連神念也不敢放出和木吒交流，只能眼神交匯。

因為，聖人座前，除了人心之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瞞過聖人感知。

便是在心中腹誹，若態度不敬，也可能為聖人察知。

在他們兄弟的感知中，聖人的身影，似在不在，若即若離，模模糊糊，卻又無比真實。

不獨是金吒兄弟。

那沙水河中的王舟之上，楚王商臣，也是率著文武群臣，遠遠眺望着。

另一側，秦國公子瑩則是畢恭畢敬，無比虔誠的以弟子禮側立在船頭。

又有那周圍十餘國的公子、公孫、散修、地仙，也都是翹首以望。

自然，這些人的存在，根本瞞不過徐吉。

他只是稍稍一掃，就通過因果線，發現了這些不速之客。

「唔……」

「羋旅的直系親屬！」

「父祖嗎？也就是歷史上的楚成王熊惲、楚穆王熊商臣了……」

「嘖嘖嘖，這可是父慈子孝的典範啊！」

「話說回來，楚國在春秋時期，不僅僅父慈子孝，更是兄友弟恭！」

「這神話世界，好像也是如此！」

「子殺父，弟殺兄，叔叔殺侄子……」

「那邊那個是贏稻的父親吧！？」

「秦康公？」

「似乎是！」

「……」徐吉就好似瓜田裏亂竄的猹，趣味十足的一一掃視着。

「咦……」他指頭掐動，看到了兩條怪誕的因果線。

這兩條因果線，與其他因果線相比，格格不入，怪誕無比！

在人群中無比顯眼，讓徐吉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這兩個人……」

「怎麼這麼像木偶呢？」

那兩根怪誕的因果線，在徐吉的感官中，就好似是那操縱木偶的提線。

而那兩個人，在徐吉的感知中，就如木偶一樣，充滿了不真實！

最緊要的是，

這兩個人的因果線，直接聯向西方。

這就讓徐吉想起了當初，那西方窺探的人。

也想起了，曾經在西方的見聞。

「佛門來人？」

「我怎麼記得，這神話世界的佛門，與老神仙似乎是敵對的？」

「不管了！」

「就這樣吧！」

這兩個人的存在，肯定瞞不過老神仙。

老神仙都沒管，他自然不會管！

只要不壞規矩，一切隨便！

作為好青年，徐吉素來是只要沒人惹他，他就不會去惹事。

所以，只掃了一眼，徐吉便收回了神念，然後專心致志的看起了自己面前的學生們。

一別數年，這些昔日的少年、青年，如今都已經長大了。

看着這些曾經流着鼻涕，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孩子，如今已經長得高高壯壯，穿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而且還有了自己的學生和事業的孩子。

徐吉露出了發自心底的欣慰笑容。

特別是他從因果感知中，知道這些孩子，這些年來一直投身和參與各地的蒙校、小學建設中，也參與了難民安置、基礎農業墾荒、指導和掃盲工作。

這讓徐吉無比滿足。

甚至生出驕傲的感覺！

在這一刻，徐吉終於理解了，自己高中那個品學兼優，後來考上了名校的班長，為何在大學畢業後放棄了高薪工作，去了西部山區，當起了支教老師。

徐吉於是伸出手來，從柳樹的光影中，取出那本戶籍薄。

然後微微一抖，書冊自動翻開。

一行行華國的戶籍、土地、人口、產出數據，被倒映出來。

不僅僅為學生們所看到，也為方圓百餘里的圍觀群眾所看到。

正當眾人疑惑著，不明天尊為何展示這些事情時。

徐吉開口說話了。

「爾等可還記得，數學為何？」

所有學生都抬起頭，就連圍觀的人群，心中也有答案。

這個答案，在這數年中，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工具！」

雷鳴般的回答，從柳樹之下，一直蔓延到百里之外，在整個沙水兩岸回蕩。

震得金吒、木吒神魂顫慄。

「工具……」

「聖人既指自身所開闢的大道為工具！」

「這……」

金吒和木吒完全無法理解了。

在他們的認知中，大道是神聖的、不可置疑的、不可解構的。

一切有關大道的東西，都絕對禁止褻瀆。

具體到西方就是，凡人哪怕在禮佛的程序上，稍有不敬，就可以治以重罪！

若有人膽敢非議佛陀經書的一個字，都會被立刻打為佛敵，在無數唾棄和痛罵中被施以極刑！

縱然是凈土佛陀、菩薩，也絕不敢，更不能對聖人所開闢的大道，有半點不敬。

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當禪心產生質疑的時候，就是心魔萌發的時候。

必將萬劫不復！

闡教雖不如西方這般戒律森嚴，闡教上下的門風也自由許多。

然而，誰敢質疑聖人大道？

想欺師滅祖嗎？

大道至高，大道至真，大道至偉！

今日之前，金吒與木吒哪怕再怎麼心思多，也絕不敢對大道有任何不敬的念頭。

然而，如今，當眾生齊聲喊出了那個截教聖人要的答案后。

金吒與木吒的道心，在顫慄之中，卻多了些不明意義的念頭。

若截教聖人開闢的數學大道是工具。

那麼，西方聖人開闢的寂滅大道、菩提大道，是否也是工具？

闡教聖人、人教聖人所開闢的呢？

若都是工具的話……

金吒與木吒，都是咽了咽口水，然後彼此對視一眼，都明白了對方心中所想。

「截教聖人師叔，果真是諸聖第一特立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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