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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埋葬眾神 - 第一百六十五章:仙子的裙袂字體大小: A+
     
      楚映嬋走出房間之後,面容復歸清冷,她的腳步很輕,掠過燭火時,身影甚至沒有驚動燭焰,她從空寂寂的大殿中無聲走來,一直停在了林守溪養傷的榻邊,她慢慢地坐下,收斂了氣息,觀察了一會兒林守溪後,伸出兩根手指,懸在了他的腕上。

      林守溪似在睡覺,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楚映嬋按照先前醫書上學到的方法,嘗試著診脈,她寧心聽著脈象,蹙了蹙眉。。。

      好亂……

      他明明在休息,怎會這麼亂呢?是因為傷麼?還是說……

      楚映嬋默默回想著醫理知識,在一頓推演然後得出『他可能是懷孕了』這個結論以後,楚映嬋終於放棄,認清了自己愚拙的醫術,乖乖等林守溪甦醒。

      沒過多久,林守溪就睜開了眼。

      「你怎麼醒這麼早?昨夜沒睡麼?」林守溪明知故問。

      「沒有,回屋後我讀了會書就睡了。」楚映嬋微笑著回答。

      「讀的什麼書?」林守溪繼續問。

      「還能是什麼書?一些修道秘籍而已。」

      楚映嬋樹立著自己孜孜不倦修道的形象,打趣道:「若我再不努力一些,師父的境界可就要被徒兒超過去了。」

      「那……」林守溪向著她方才的情態,心神蕩漾,略顯衝動道:「那就由徒兒來保護師父好了。」

      楚映嬋有些吃驚,她袖中的手絞緊了些,臉上笑意不變,柔聲說:「你不是一直在保護我麼?」

      「我……師父也功不可沒的。」林守溪太過緊張,覺得自己有些不會說話了。

      楚映嬋也察覺到了他的異樣,問:

      「是我吵醒你了嗎?」

      「怎麼會。」

      林守溪努力平復了心境後,再度側過頭去,認真地端詳起了她。

      今日楚映嬋穿著一件極熨帖身子的右衽紅衫,黑色的束帶下則是一襲純紅的褶裙,裙下壓著雙棕色的小巧薄靴,這身小家碧玉似的搭配之外罩著件寬大的白袍,白袍刻意仿古,形似葛制,實際上卻滑入絲綢,它的白亦非單調的素白,而是顯著雲一樣的厚重。

      這是為洛初娥量身打造的衣裳,尋常女子難以駕馭,但楚映嬋的身段同樣曼妙到無可挑剔,穿上它們非但毫不違和,反而像是特意為她裁剪的。

      林守溪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夜意外睜眼時水霧中所見的絕景,血如銀瓶乍破,加速流動,心臟也砰砰直跳,他殺敵時再如何冷靜,終究還是血氣方剛的少年,如何見得這些?

      「好看嗎?」楚映嬋見他有些臉紅,也並未猜測其他,只是微笑著問。

      「嗯……好看。」林守溪支支吾吾地說:「這衣裙蠻適合你的。」

      「洛初娥的衣裳都挺不錯的,我隨手拿了一身,這妖女心思歹毒,但對衣裳的審美倒是正的。」楚映嬋漫不經心地說著。

      林守溪點頭附和,他心裡清楚,這哪裡是隨便選的呢,分明在那裡挑挑揀揀了一個時辰……

      「你本就天生麗質,衣服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物而已。」林守溪說。

      楚映嬋抿唇微笑,沒反駁也不附和,只是問:「那你覺得添什麼花更好看些呢?」

      林守溪打量著她現在的模樣,又想著她過去白衣勝雪的身影,心中對比間,水霧中的驚鴻一瞥幽幽浮上心頭,向來自稱定力極佳的他又慌亂了,耳根通紅。

      楚映嬋也吃了一驚,心想他也是見過的世面的,來往的也都是小禾與慕師靖這樣的絕美少女,再加上他們同居數日,何至於這般害羞,難道……

      「傷勢又復發了麼?」楚映嬋擔憂地問,她用手背觸了觸他的額頭,一片滾燙。

      「嗯。」林守溪順坡而下,推脫給了傷勢。

      楚映嬋便坐在他的身邊,為他輸送了些真氣,待他體溫趨於穩定後,她又問:

      「你今天……好像有點緊張?」

      「我……緊張什麼?」林守溪心虛開口。

      「嗯……」楚映嬋將信將疑地點頭,忽地,她又發現了什麼,問:「你的右眼是怎麼回事?」

      林守溪心頭一驚,心想自己偷窺的事這麼快就要暴露了嗎,這若是讓她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呢?他想著她昨天夜裡偷偷在房間裡表露的嬌憨,思慕,嫉妒,迷茫……畫面紛繁地湧上心頭,他心亂如麻,一時想不到該如何收場。

      「我……我右眼怎麼了嗎?」林守溪強自鎮定。

      「你的右眼眼圈怎麼和煙燻似的?是沒睡好麼?」楚映嬋問。

      「……」林守溪一愣,卻也暗自鬆了口氣,「有麼……也許吧,夜半偶爾會醒,多休息兩天應該就沒事了。」

      「真的不需要師父陪著嗎?」楚映嬋注視著他。

      「不,不用了。」林守溪說。

      「你是心存芥蒂麼,還是說……」

      楚映嬋欲言又止,後續的疑問收回,眼睛卻暗淡了些,林守溪知道她誤會了,心頭一疼,卻又無法明說原因。

      「是我自己的原因,嗯……難言之隱,師父不要多想了。」林守溪含糊其辭。

      制大  制梟。「嗯。」楚映嬋點點頭,沒有再問。

      林守溪一夜沒有睡覺,昨夜楚映嬋在房間的一舉一動他都盡收眼底的,那是褪去偽裝之後的她,有些陌生,卻又似她本來的模樣,她依舊在他面前端莊地扮演著師父,可他卻無法再自欺欺人了,只是現在的他還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份情感。

      這是背離道德麼,還是……人之常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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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是身體虛弱的緣故,林守溪發現,許多自己過去堅信的東西正被動搖著,在害怕與沮喪之餘,他甚至生出了另一些他過去從不敢想,且一說出口就容易被小禾打死的念頭。

      各懷心思的兩人陷入了安靜,似是為了打破這種尷尬般的靜,楚映嬋率先開口,微笑著問:

      「你有什麼喜歡吃的麼,我去做飯給你吃。」

      「師父還會做飯嗎?」林守溪明知故問。

      「嗯,以前學過一些,但不一定好吃。」楚映嬋沒什麼自信。

      「楚國的王女殿下竟還親自下廚麼?」林守溪又問。

      「你若再取笑我,今日繼續喝白粥。」楚映嬋神色一厲。

      林守溪識趣地認錯。

      「快說你喜歡吃什麼,不說就算了。」楚映嬋原本的計劃是旁敲側擊,但現在來看,對付他還是要硬的。

      林守溪思忖片刻後,說了兩道菜名:「紅蓮子羹,葉衣糯糖糕。」

      楚映嬋瞳光一顫,她驚訝地發現,這兩道菜自己昨晚正好學了……她明明是在數百道菜里挑的呀,怎麼會這麼巧呢,是緣分嗎?

      「你真的要吃這個?」楚映嬋懷疑自己聽錯了。

      「怎麼了?是有什麼為難嗎?」林守溪問。

      「沒,沒有的,你若想吃,為師這就去做。」

      楚映嬋立刻轉過身,以手撫心,輕輕吐了口氣,免得讓他看出什麼異樣。

      林守溪不用看也能猜到她現在嬌羞而驚喜的神色,他看著楚映嬋離去的身影,心情也不由地愉悅了起來,他暫時放下了那些複雜的念頭,只想先捉弄她一番。

      通過右瞳,他能清晰地看到楚映嬋現在做的事,廚房裡的仙子絲毫沒有殺敵時的風範,變得笨手笨腳的,她看著抄錄在手心的字,如念咒語:「少許……適量……嗯……」

      飯盒和糕點端了上來。

      「這麼快?」林守溪訝然。

      「還好,在家的時候常做,熟能生巧就是了。」楚映嬋說。

      她開始餵他吃飯。

      蓮子羹與糖糕的味道都不錯,又香又糯,恰到好處,尤其是嚼那紅蓮子的時候,更是別有韻味,林守溪認真地誇獎了她,她臉色自若,心中則是暗暗鬆了口氣。

      林守溪清楚地知道,它們這麼好吃並非是楚映嬋廚藝天賦高超,而是她在失敗了一次後果斷放棄,越窗而出,買了成品回來。

      她身法很好,來去飛快,回來時羹湯猶溫。

      林守溪看破不說破。

      「你傷勢大約何時能好?」楚映嬋問。

      「明天應可下榻了。」

      林守溪嘗試著活動了一下四肢,依舊是酸麻脹痛之感,所幸他身軀的自愈能力強悍,持續不斷運作的內鼎不停地為他修復著內臟的裂痕。

      「那後天出發吧。」楚映嬋說:「不死國的城門已為我們打開,我們到時候沿著原路返回就好了。」

      「好。」

      林守溪點頭答應。

      他平躺著,楚映嬋像昨天那樣為他揉著身子,她的手法愈發純熟,林守溪險些直接睡過去。

      期間,兩人為了避免尷尬,斷斷續續地說著話,說的大都是師門之事。

      「你師尊好像很喜歡給人送禮物。」林守溪說。

      「嗯?怎麼突然想說這個,慕師靖收到什麼了嗎?」楚映嬋提起了精神,對此頗為關心。

      「慕師靖……嗯,她那御邪薄襪似乎是師尊送的。」林守溪像是無意間想起,又隨口問:「師尊沒有送你類似的物件麼?」

      「倒是沒有。」楚映嬋搖首。

      「我覺得你穿上應也挺好看的。」林守溪認真提議。

      「我才不穿那個。」楚映嬋說。

      「為什麼?那個很名貴麼?」

      「倒也不是,反正……師尊不送我,我就不穿。」楚映嬋咬著唇,說。

      聽到這個荒誕的理由,林守溪不由地笑了起來,立刻挑撥起她們的師徒關係:「你師父好像對你不是很好。」

      「沒有的。」楚映嬋立刻反駁。

      「記得初見時,師父白裙金冠貴氣非常,現在你滿身法寶去哪了?」林守溪笑著問。

      「自古懷璧其罪,我境界跌了,有重寶在身反而不是好事。」楚映嬋辯解道。

      「跌境之後不是更加需要法寶護身麼?」林守溪不依不饒。

      「我……總之,師尊這麼做恰恰是對我好。嗯……說了你也不會懂的。」楚映嬋終於有些小脾氣了。

      「是嗎?」林守溪反問了一句,火上澆油。

      楚映嬋是有些爭強好勝的,她立刻取來了那柄黑色戒尺,「再說,先前法寶雖多,又有哪一樣比得過這柄打神尺?若沒有它,我們現在應是凶多吉少的,總之……師尊用心良苦,你要好好體悟,不許妄加揣測,知道嗎?」

      林守溪聞言,忽然覺得,她似乎更喜歡她師父一些。

      「用心良苦麼,許多話正因為是她說的,所以你才往好處想吧?」林守溪說。

      楚映嬋秀眉淡蹙,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竟在林守溪身上感到了一抹離奇的妒意。她正了正神,說:「道理不分尊卑。」

      「她時常以這戒尺打你,也是為了講理?」林守溪不依不饒。

      「犯了錯自要挨罰,天經地義之事。」楚映嬋努力維護著師尊的形象,縱使她一度覺得,自己只是師尊的出氣包。

      「那徒兒可以罰你嗎?」林守溪問。

      「什麼?」楚映嬋一驚,接著她神色嚴厲了幾分,叱道:「我是你師父,你須知長幼有序,再說這等輕浮孟浪之語,師父可不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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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先前不是說,道理不分尊卑麼?」林守溪反問。

      「這……」楚映嬋一愣,頓感自相矛盾,她想了想,一時語塞,也只好點頭,「嗯……你說的不無道理。」

      「師父這是知錯了?」

      「嗯……」

      「錯了應如何?」林守溪圖窮匕見。

      楚映嬋呆住了,一番問題下來,她又想維護師尊形象,又要維護自身威嚴,不慎被抓了破綻,落到了陷阱里去,此刻檀口微張,心亂如麻,竟不知如何反擊,可若就此認負,她豈不是要被……

      「為師,為師去反思……」楚映嬋連忙起身離去,不給他任何說話的機會。

      林守溪看著她落荒而逃的模樣,終於解氣,他一想到楚映嬋不管有理無理都要維護師尊的樣子就有些莫名的生氣,如此這番令她窘迫也算是一種懲罰了。

      不知為何,他對於那位仙樓樓主印象總是古怪的,他始終覺得,那位樓主被她神秘的師父教壞了,如今上樑不正又要禍害下樑,作為楚映嬋名義上的弟子,他有必要以身為尺,好好矯正一下這位仙子,改善道門的歪風邪氣。

      被徒兒欺負了的楚映嬋躲回了房間裡,將門關上,背靠著門,她的臉頰依舊是紅的。

      「不要和他一般見識。」楚映嬋憤憤地說著,這樣安慰自己。

      話雖如此,她越想越是氣惱,不由地又攤開了一張紙,在上面寫寫畫畫,復盤他們剛才的對話,一句一句地斟酌推敲,思考要怎麼說才能反敗為勝。

      「嗯……這是陷阱,這是強詞奪理的話術……」

      「哎,我剛剛要是這樣說就好了,他肯定無言以對。」

      「要不再去找他爭論一下?」

      楚映嬋很快寫滿了一張紙,自言自語著,為剛剛自己的失敗而懊惱。這一幕被林守溪清楚地看在眼裡,他看著上面的字,想像著楚映嬋說這些話時的模樣,只覺得可愛……沒想到她竟有這麼可愛的一面。

      。楚映嬋還在懊惱著,若能重新辯論一次,她覺得自己應是穩操勝券了,可思前想後,她還是選擇了將紙燒掉。

      「嗯,不要和他一般見識。」

      紙燒掉以後,她的思路又回到了起點。

      「不過他也是,怎麼越來越肆無忌憚了,一點不將我放在眼裡。若這樣下去,他可就要從正人君子變成輕薄孟浪之徒了……還是說,他本就如此呢?楚映嬋!你可不能再因為一己私情縱容包庇他了,你是他師父,將他引入正途是你的責任。」楚映嬋認真反思。

      這對師徒的想法竟不謀而合,兩人都想將對方引入他們認為的正規中去。

      教誨完自己之後,她的心情也舒緩了些,又開始胡思亂想了,她怔怔地看著窗外昏暗的世界,只覺得時間過得又快又慢,小的時候,她就常常喜歡這樣坐在窗前,盯著外面幽藍的天空看,一直到晨光降臨,可不死國的天空永遠不會明亮,於是她又感到了孤單。

      似是想起了先前的對話,楚映嬋心血來潮般起身,靠近衣櫃,再度翻出了那茶色古篆的薄襪,這一次她不再扭捏了,薄襪順著雪白的足尖捋起,水一般淌過她的腿,將其盡數包裹,她撩起紅裙自賞著,臉又飛快地紅了。

      林守溪偷偷打量著這一幕,更有大獲全勝之感。

      忽地,林守溪瞥見了一旁的白裙,那白裙染著血污,疊得方正。

      ——這已三天過去了,她為何遲遲不洗滌這裙子?

      林守溪的心中不由泛起了疑惑,他覺得這不像是楚映嬋的作風。

      很快,楚映嬋為他解答了疑惑。

      。她穿好薄襪,在地上繞了一圈以後,目光也不謀而合地落到了那薄裙上,她心中一動,拿起了白裙,猶豫之後將它展了開來。

      林守溪看著那沾染的血污的衣裙,起初不以為意,片刻後卻是震住了。

      他發現,白裙除了大團的血污之外,竟隱約還有一些凌亂的指痕,那些指痕分布很廣,最集中的卻是後背與腰肢之下……

      昏迷之際,我……到底做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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