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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將埋葬眾神 - 第一百一十八章:風雪南行字體大小: A+
     
      

      「白……祝?」

      慕師靖俯下身子,盯著坐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少女,只見這嫩若初荷的小姑娘梳著很乖的頭髮,幼嫩的面頰兩側,垂落的青絲將她的臉襯得更加嬌小,她穿著紅白相間的小裙子,裙下壓著雙圓頭的虎紋鞋,她的脖頸上掛著用以祈福的金鎖,束帶上垂著紅色的流蘇。

      她的肌膚透著少女的稚白,仿佛用明亮的光一照就會變得透明了。

      白祝也觀察著眼前盯著她看的姐姐,眼前的姐姐身材極好,漂亮得難以形容,令她不免拿巫姐姐去與她對比,用師尊的話說,這樣的姐姐多半是妖怪變的,白祝遇到就會被吃掉。

      「你……你認識白祝?」她好奇為什麼對方知道自己的名字。

      「……」

      慕師靖不想和笨蛋交流,她看了林守溪一眼,讓他去和這小丫頭對話。

      「白祝,你是怎麼來這裡的?你知不知道這是哪裡?」林守溪問。

      「白祝是坐著雲螺來的。」她輕聲說。

      雲螺是雲空山的至寶之一,在所有的飛行法器中亦是數一數二的存在,她對巫家的已然輕車熟路,這些天她在神山總被楚妙盯著,渾身不自在,便尋了個藉口溜出來玩了。

      想到這裡,她意識到不對勁,巫幼禾姐姐是她的好朋友,她來巫姐姐家裡怎麼反倒和做賊似的,明明眼前的才是賊人,雖然他們看上去比自己厲害,但若用上師尊贈送的法寶,白祝也未嘗不是對手。

      「你們又是誰呀,從哪裡來的?」白祝反客為主。

      林守溪想解釋幾句,但慕師靖可不慣著她,她冷著臉湊近了白祝,陰惻惻地笑了笑,說:「乖,先回答他的問題。」

      白祝積攢起的氣勢瞬間全無,老老實實交待道:「這裡是巫姐姐家裡呀,白祝答應過她,逢年過節會來幫她打掃房間的。」

      「你認識小禾?」林守溪立刻問。

      「認識呀。」白祝說完有些後悔,生怕眼前是巫姐姐的仇家。

      「她現在在哪裡?」林守溪問。

      白祝看著眼前的清秀少年,不敢與他炙熱的目光相對,怯怯地別過頭去,說:「白祝也不知道,白祝也很想巫姐姐的……誒,你們是巫姐姐的朋友嗎?」

      「是,我們是……」

      「他是,我不是。」慕師靖立刻打斷。

      本來就不太聰明的白祝更迷糊了,「到底是不是呀……」

      這個小白祝應是小禾去到神山後交的朋友,看著雖有點傻,卻是可愛得人畜無害。林守溪定了定神,說:「小禾沒有與你提起過我嗎?」

      「……」白祝注視了他一會兒,「你是誰呀?」

      「……」

      慕師靖忽然覺得這對笨蛋倒也挺搭的,一個直接自報家門,一個連名字都還沒說就問對方認不認識。

      不過白祝也不是真的很笨,她先前被突如其來闖進來的人嚇住了,此時心情放鬆了些後,她看著眼前黑衣少年秀美俊朗的五官,飛速聯想到了什麼。

      「你……該不會是林守溪吧?」白祝說。

      林守溪鬆了口氣,感到了一絲安慰……看來小禾是常常將自己掛在嘴邊的。

      「唔……你真的是林守溪嗎?」白祝追問。

      「是他。」慕師靖淡淡道。

      白祝雖然覺得這個黑衣少女很兇狠壞,但還是下意識相信了她的話。

      「原來是你呀……」白祝這下徹底放心了,她打量著眼前少年的臉,橫看豎看,最後輕輕說:「難怪巫姐姐會這般喜歡你呀。」

      過去,白祝就很想知道令巫姐姐魂牽夢縈的少年到底是什麼模樣,終於如願以償,她也開心了起來,但很快,聰明的她又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個黑衣服的姐姐又是誰呀……

      巫姐姐與他一年未見,他,他該不會……

      林守溪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臉色由喜轉憂,然後抬起掛著細長紅布條的衣袖,板著臉,對他的額頭來了一拳。

      ……

      「唔……原來這是你的姐姐呀。」

      屋內點上了蠟燭,白祝端坐在椅子上,認真地道歉。

      當時小師姐與巫姐姐說過,世上之人太久不見便易變心,巫姐姐不相信,而她也是站在巫姐姐一邊的,並承諾若是那個林守溪敢背叛,就用拳頭狠狠打他。

      「嗯,這是我……姐姐。」林守溪被逼無奈,只得徹底吃下了這個虧。

      「那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呀?」白祝問。

      「我姓慕,你……可以叫我慕姐姐。」慕師靖說。

      「慕?」聰明的白祝意識到了不對勁,立刻問:「你們明明是姐弟,可為什么姓氏不一樣呀?」

      「……」林守溪想了想,說:「我們小時候失散了,被不同的人家抱去撫養,最近才相認。」

      「咦,那你們是怎麼相認的呀?是滴血認親嗎?」白祝好奇追問。

      「不是的,是……胎記。」慕師靖笑著說。

      「胎記?哪裡的胎記呀,讓白祝也看看。」白祝雙手搭在桌子上,一臉期待。

      「這個是秘密哦,是小白祝不能看的東西。」慕師靖笑盈盈地挑逗她。

      「誒……那你們是怎麼發現的?」白祝呆呆地問。

      「……」

      慕師靖的笑飛快凝固在了面頰上,她從未想過,自己竟會被一個笨丫頭反殺。她惱羞成怒,伸出纖細的手敲了敲白祝的額頭,「小孩子不要問這麼多,再問姐姐打你了哦。」

      「唔……」

      好兇的姐姐啊……說不過別人就打人……以後面對這麼凶的姑姐,巫姐姐可怎麼辦啊……

      不過幸好,這位林守溪哥哥還是蠻溫柔的。

      圍繞著一點燭火,林守溪向白祝問起了關於小禾的事,但實際上,白祝與小禾在一起的時間也很少,小禾這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在山下遊歷,偶爾會回仙樓與她說說話,所以白祝大部分的時候還是在描述這位小禾姑娘多麼可愛,多麼漂亮,雖是些沒什麼用的信息,但林守溪聽得認真,無半點不耐煩,唯見慕師靖靠在椅背上,雙臂環胸,臉色不善。

      「……然後白祝就來這裡了。」

      白祝嘰嘰喳喳地說完了一年裡發生的事,慕師靖已然昏昏欲睡。

      白祝先前也聽到了孽池中奇怪的響動,嚇得不敢點蠟燭,後來叫聲沒了,她才悄悄把蠟燭點上,不曾想正好撞上了他們。

      總之是虛驚一場了……

      「你們也是要去神山嗎?」白祝問。

      「嗯。」林守溪說:「我要去尋楚映嬋,她或許知道些小禾的下落。」

      「楚映嬋……」白祝又精神了起來,「真巧哎,這是我的小師姐,熱心的白祝可以帶你去見師姐!」

      「楚映嬋是你師姐?你也是雲空山仙樓的弟子?」林守溪有些驚訝,沒想到她來頭這般大。

      「那當然,白祝可是宗門之光。」白祝拍著胸脯,驕傲地說。

      「宗門之光?」慕師靖以手遮唇,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笑呀?」白祝總覺得她不懷好意。

      「無事,你若是你師尊欽點的宗門之光,那你師尊要麼是騙子,要麼是瞎子。」慕師靖淡淡一哂。

      「你……你不許說師尊壞話哦,師尊最不喜歡小妖女了,若見了你,一定會懲罰你的。」白祝氣勢洶洶地說,一副別怪白祝沒提醒你的表情。

      「師尊?」慕師靖笑盈盈道:「誰還沒有厲害的師尊呢?」

      「哼,那我們到時候就比一比,是你的師尊厲害,還是白祝的師尊厲害。」白祝雙手叉腰,說。

      慕師靖笑著應下。

      雖然這是與小姑娘的玩笑話,但慕師靖也不覺得會輸,畢竟連龍屍都不是師尊對手,又怎會比不過這笨丫頭的師父?

      林守溪則對慕師靖強烈的勝負欲無話可說,她無論碰到誰,似乎都要分個高下。

      這個夜晚,林守溪沒有見到小禾,還不慎中了圈套,認了慕師靖為姐姐,可謂是輸得一敗塗地了,他也無心去聽慕師靖與白祝的爭辯,只走到窗邊,捲起些帘子,朝著遠處望去。

      當時綿綿的細雨似乎還在眼前落個不停,自己只要低下頭,就能看到少女唇角帶笑,偷偷寫婚書的影。

      待他再回頭時,白祝已被慕師靖追得滿屋子逃竄了,大聲喊著要去找師父告狀。

      林守溪前去解圍。

      慕師靖玩累了,慵懶地舒展了一番身子,準備去沐浴更衣。

      「白祝一個人睡覺的話怕麼?」林守溪問。

      「當然不怕,白祝可不是小孩子了。」她說。

      「是麼?白祝今年多大了?」

      林守溪總覺得,她無論是頭髮還是衣裳的打扮都與小語挺像的,難道說這是神山的小姑娘流行的款式麼……

      「三百一十歲了!」

      白祝等這個問題很久了,自龍屍碎牆起,三百年間的諸多大事件她都在場,別人家的師尊是上門拜的,她的師尊堪稱是她養成的。她看上去雖不大,但資歷很老。

      但林守溪只當是她在誇張,自動將三百掐去,留了個十歲。

      「為何你師姐才二十歲呢?」林守溪問。

      「因為……」白祝很難解釋這個問題,因為師姐就是二十歲啊……

      「對了,聽說楚映嬋要開宗立派了?」林守溪又問。

      「沒有呀,白祝都不知道這件事,你又是聽誰說的?」白祝好奇道。

      「看來小白祝的消息並不靈呀。」林守溪笑道。

      「是嘛……」

      白祝有些小失落,她覺得開宗立派這樣的大事,師姐不該瞞著自己才是的呀……

      「好了,白祝早點去休息吧,明早我們啟程,一同去質問你師姐。」林守溪說。

      「嗯。」

      白祝用力點頭,覺得他是好人。

      不久之後,小禾的房間裡騰起了白霧,那是慕師靖在沐浴,今夜,這間房間歸她所有,她可以在這裡做任何事。

      慕師靖清涼無垢,沐浴更多的是為了放鬆身心,大量的水汽騰上她的面頰,將軟而翹的睫羽染濕,其餘的霧則似飄入了她的眼眸里,令得清澈的眼眸也迷離了起來,水波隨著她身軀的輕顫蕩漾著,香軟之景宛若水中倒影,波紋瀲灩。

      沐浴完畢,少女只披了身雪白的上裳便出來了,衣裳垂覆過臀,修長雪白的腿半點不掩,她繞過屏風,出了房間,見林守溪還在門外,不悅道:「怎麼還沒走?」

      「這是我的婚房,我待多久與你何干?」林守溪說。

      「那你就留下過夜好了,姐姐不在乎。」慕師靖滿不在乎道。

      林守溪看了眼慕師靖的裝束,立刻移開視線,「好好將裙子穿上。」

      他不明白,過去這般清冷正經的道門小仙子,為何越來越妖媚無常了,難道她體內真的有別的意識在潛移默化地影響她麼?

      「我也想穿呀,但柜子里的衣裙都不合身。」慕師靖說。

      「不准穿小禾的衣服!」林守溪立刻道。

      「想穿也穿不上……你竟喜歡這般嬌小的姑娘。」慕師靖在他身邊坐下,笑著問:「那你覺得姐姐穿什麼好呢?」

      林守溪覺得她是欺負自己上癮了,堅決不回答,只是說:「反正不准碰小禾的衣服。」

      「不碰也行。」慕師靖很快答應,只是話鋒又轉:「這樣吧,你幫我洗一下衣裙,這樣我明日就有衣裳穿了。」

      「……」

      「不願意麼?」

      「你為何不自己來?」

      「自己做事哪有差別人做事有趣呢?」慕師靖以手托著側頰,「你就是以這樣的態度對待你親姐姐的?」

      「……」

      林守溪處處被打壓,只覺得有力無處使,不知何日才能真正揚眉吐氣。現在對待慕師靖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不睬,他鎮靜地看著窗外,縱使他心跳得厲害,也絕不往慕師靖身上看一眼。

      慕師靖亦覺興意闌珊,她環顧著燭火明亮的房間,也感到了疲倦,她隨手整理著師尊贈與的法器,清點是否有遺漏,翻倒那份偷藏的文稿時,她心中微動,但做賊心虛的她為了掩蓋異樣,還隨手拿起翻閱了兩下,假裝是在看正常的東西。

      這副畫面極度詭譎而曖昧,只是林守溪毫不知情,他問了句:「你在看什麼?你師尊是給你留了什麼錦囊妙計麼?」

      「沒什麼,誅神錄的一些稿子。」

      她這樣說著,隨意找了本小禾的書,將稿子一夾,想著先放在這裡,等林守溪走了以後將其取出燒了,免得以後被人發現。

      林守溪見慕師靖沒有半點退讓之意,終於放棄,回到了自己的『洞房』,任由小禾的香閨被妖女霸占。

      林守溪走後,慕師靖褪去了外裳,鑽入軟榻,被子上隱約還縈繞著少女的香味,她嗅了嗅,仿佛也見到了那位明艷美麗的雪發少女,她一襲紅裙,張牙舞爪地撲入了她的夢中。

      清晨,慕師靖是被白祝的哀呼聲驚醒的。

      「怎麼了?」慕師靖睜開惺忪眼眸。

      「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外面下雪了。」白祝急沖沖地說。

      「下雪?你這樣的小女孩不喜歡雪麼?」慕師靖問,她裹著被子起身,挑開窗,確實見到了一場洋洋灑灑的小雪。

      「不是的。」白祝解釋道:「下雪的話,雲就是冷的了,雲螺如果吃了冷的雲,是會生病的。」

      慕師靖蹙眉。

      白祝這才給她解釋起什麼是雲螺,慕師靖聽了一會兒,終於聽明白了,卻是搖頭:「走回去也無不可,正好多看看這個世界。」

      「可外面很危險的,只有飛著最安全。」白祝說。

      「哦,白祝是害怕了啊。」

      「白祝不害怕!」

      雖然是簡單的激將法,但對白祝行之有效。

      慕師靖揉了揉眼睛,這才看到床邊放著衣物,那是她的黑裙,如今已洗滌乾淨,疊放在一邊,整齊得如同豆腐塊。

      慕師靖嘴角噙起笑意,她穿好了衣裳,走出房間,雪花迎面而來,令她感到沁涼,

      林守溪來到了房間裡,檢查了一番,確認慕師靖沒有做什麼壞手腳後才放心地掩門離去。

      「白祝,以後不用來給你巫姐姐打掃房屋了。」林守溪說。

      「為什麼呀?」白祝問。

      「以後我會與小禾一同打掃的。」林守溪笑著說。

      「哦……」白祝似懂非懂地點頭。

      今年的雪來得格外早,待他們離開巫家時,沉寂的家族已被碎雪籠罩,但這點溫度無法令巫祝湖平息,它依舊翻倒著洶湧的波瀾,將白雪大口大口地吞下。

      白祝站在林守溪的身邊,雲螺低低地飛在她的上頭,她回看了一眼雪中的老樓,不知為何感到了一絲悲傷。

      慕師靖翻了翻行囊,師尊贈送的法器都在,一件不少,但她總覺得自己遺忘了什麼。

      林守溪瞥了眼行囊,順手從中取出了一支竹削的洞簫,這洞簫亦是驅邪之物,簫聲起時,魑魅魍魎不敢接近。林守溪骨節分明的手指按在上面,即興吹了起來。

      慕師靖會撫琴,卻未學過吹簫,故而這次她也不去爭搶,只是安靜地聽他吹奏。

      南行的路上,蒼涼的簫聲在風雪中打轉,飛入群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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