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陳洛言說自己對造化魔尊已有對策，在場衆人心頭不由得一鬆。
他們瞭解陳洛，雖然一顆心五彩斑斕，但是爲人還是靠譜的。
“計將安出？”顏之推捏着鬍鬚，望向陳洛，緩緩說道。
陳洛笑了笑，環視了一圈在場的半聖與道尊們，半晌，纔開口道——
“跑！”
“跑？”衆人都是微微蹙眉。
此時又聽陳洛補充道：“嗯，或許用另一個說法更合適。”
“我稱之爲——”
“流浪祖地！”
……
兩日後。
靈州，竹林。
陳洛推着竹聖在竹林中走着，說起了這一次和人族高層定下的計劃。
“流浪祖地？”竹聖輕輕點頭，示意陳洛繼續說下去。
“從魔淵的情況來看，這一次元劫非常劇烈。”陳洛嘆了一聲，說道，“不僅有甦醒的造化魔尊，因爲多年爭奪，魔淵中也誕生了一大批堪比聖人的魔主！”
“若他們破界而來，祖地面臨的壓力不會比孔聖時代小。”
“但那個時候，孔聖登臨造化至聖，座下七十二賢人大多爲聖人境，彼時道門同樣昌盛，古佛還未入魔。”
“因此纔有能力與魔淵一戰，延續了此方天地的萬年繁衍。”
“時至如今，不客氣地說，起碼目前，我們不具備這個能力。”
“所以，只能跑了。”
竹聖看了陳洛一眼，澹澹地說道：“爲師又沒有說不能跑？打不過當然跑，誰站在那當靶子誰就是傻！”
陳洛連忙點點頭：“懂，咱們心學，就是跟隨內心！”
竹聖笑哼了一聲，說道：“要說逃，聖堂之前也早有定議。”
“以半聖小乾坤裝載人口，橫渡天外，只是這法子只能救急，半聖小乾坤無法種植生養，久了也會變成一片絕地。”
“聽你的意思，是有辦法挪移這片祖地了？”
陳洛笑道：“目前還不行！”
稍微頓了頓，陳洛認真地接着說道：“想要挪移祖地，需要滿足兩個條件。”
“一個，自然是我先要完成這個階段的氣運大煉世，完全掌控此方天地。”陳洛說道，“在魔淵，方聖以八劫修爲留下的底蘊讓我受益匪淺，也突破了祖地的上限，達到大圓滿之境。”
“但是其中得到的那些本源道理，我還需要反饋給祖地，讓祖地也能進一步提升，可以承受大圓滿境界的存在。”
“只有這樣，我纔算完成了這一階段的氣運大煉世。”
竹聖微微頷首：“大煉世，非一人之修，而是天地同修，更是天地生靈同修，這也在情理之中。”
陳洛繼續道：“第二個條件，就是要徹底滅去蠻天。”
“有蠻天在，天地便不得圓滿，唯有將之斬除，才能清除煉世的障礙。”
聽到這個條件，竹聖蹙起眉頭。
“這……能做到嗎？”
竹聖沉吟道：“蠻天即便只是第一代造化天魔的殘存意志所化，可也是造化層次的遺留。”
“爲師雖然才破關三問，但是也知道，聖人再強，也可能隕落在半聖級別的圍殺之中，而造化，那就是那一個層次的存在了。”
“造化之下，哪怕是距離造化一步之遙的九劫聖人，也無法傷造化分毫！”
“若非如此，人族不會任由蠻天和元劫通道存留如此長的時間。”
陳洛贊同地點點頭：“老師說的不錯。”
“不過還有另一種可能。”
“人雖然傷不到造化，但是寶物卻可以！”
竹聖驚訝地看向陳洛，目光中卻透着一道擔憂。
陳洛彷彿沒有看到竹聖的眼神，繼續說道：“說起來，孔聖的‘春秋’是有潛力煉成那樣層次的寶物的……只是那造化天魔沒給孔聖太多的時間，才讓孔聖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只留下了一座封天大陣。”
“不要東拉西扯，爲師問你，你得到了那樣的寶物？”
陳洛笑着，從儲物令中取出了一枚卷軸。
“老師，還記得我去玄胎平育天時，曾經從玉參天的寶藏中取回了一柄青萍劍嗎？”
說着，陳洛拉開卷軸，頓時卷軸上的青萍從畫頁中飛出，於潺潺水聲中，化作了一柄寶劍，被陳洛握在手中。
“這劍，可傷造化！”陳洛一隻手握在劍柄上，但沒有抽出寶劍，而是說道，“又是凶氣最盛的攻罰之寶，應對一個造化的殘留意志應當足夠了。”
竹聖望着陳洛，沉默了片刻，才說道：“爲師的修爲還看不透這柄劍。”
“但是爲師卻知道，越級動用寶物，必然要付出代價。”
“等級越高，代價越大。”
“你要抽出這柄劍，需要付出什麼？”
聽到竹聖一語道破此中的真相，陳洛摸了摸鼻子，到目前爲止，只有兩個人在聽到自己的計劃後沒有關心計劃的成功率，而是在意自己的付出。
一個，是身合幽冥的大師伯麟皇。
另一個，就是自己的恩師竹聖。
韓昌黎、陳希夷他們不知道嗎？他們當然知道。
但是在他們眼中，天地蒼生纔是排在第一位的。
當然，陳洛也相信，如果他們有能力代替自己，也會奮不顧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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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需要什麼代價？”竹聖再次望向陳洛，補充道，“爲師有什麼地方可以替你分擔一些？”
“多謝老師關愛。”陳洛搖了搖頭，“只是此事，只能我自己出手。”
“老師不用太過擔憂，我會在煉化世界達到極限的剎那拔劍，孔家在那個時候也會徹底消散封天大陣，屆時天地同力，生靈同心，至於弟子這邊，代價會有，但不至於傷筋動骨。”
竹聖見陳洛表情肅然，不像是刻意讓自己寬心，沉默片刻，幽幽長嘆一口氣，點了點頭。
陳洛見氣氛有些凝重，連忙轉移話題，說道：“這只是祖地流浪的兩個前提條件。”
“完成之後，才能正式開啓流浪計劃！”
聽到陳洛說回整體，竹聖也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具體計劃是什麼？”
“第一步，是封天！”陳洛說道。
“此封天，非彼封天。孔聖的封天大陣，是封鎖，而弟子說的封天，是封印！”
竹聖目光一閃：“封天蟾？”
“正是。”陳洛點了點頭，“得媧大拿前輩相助，金瓜瓜已經得到了完整的封天蟾傳承，到時會與我一起，封印這片天地。”
“這方世界，將被金瓜瓜封印入腹中，金瓜瓜隨我遠遁墟空，離開這片空域，開始祖地流浪。”
竹聖想了想，說道：“封印天地，對這天地有何影響？對這天地生靈又有何影響？”
“時間流速。”陳洛開口道。
“最開始，天地間的時間流速會和我等在外界的時間流速相同。”
“但是隨着封印時間越來越長，天地之內的時間流速會越來越慢。”
“相當於外界墟空過去了十天百天，而對於此方世界來說，纔過去一天甚至半天而已。”
“直到這流速傾向靜止，到那時，這方天地就會徹底入滅。”
“至於對生靈的影響……”
陳洛思索了一下，接着解釋道：“對於普通生靈來說，其實時間只是一個相對的概念，對他們不會有任何影響。”
“依然是夏蟬不過秋，依然是百年人生路。”
“只是對於鑽研天道的修行者來說，修行會因爲天道的遲滯而遲滯。”
“不出意外的話，踏入三品，所有和天道有關的修行都會受到時間流速的影響，開始緩慢起來，但是對於他們的壽命而言，卻不會有任何改變。”
竹聖聞言，陷入了沉思。
按陳洛的意思，也就是說，原本三年就能明悟的道理，可能被拖成了三十年，而這三十年，卻是紮紮實實從壽命中扣除的。
對於那些已經到壽元極限，卻距離突破還差一步的人來說，這不啻於一道死緩。
這個影響不可謂不大。
半晌，竹聖再次張口問道：“此次流浪，方向是哪裡？大約需要多長時間？”
“方向……不知，時間……也不知……”陳洛說道。
竹聖眨了眨眼睛，靠在竹椅中，說道：“此次流浪，無非是逃避那造化天魔。尋一個遠一些的墟空，橫空飛渡三年五載，了不起十年二十年，終歸能躲開那造化天魔的威脅，不就可以了嗎？”
陳洛聞言，笑了笑，朝着竹聖作了個揖，說道：“老師容稟，此事，並沒有那般簡單。”
竹聖挑了挑眉：“哦？其中還有內情？”
陳洛點點頭：“天外墟空，與我等常言的空間虛空並不相同。”
“墟空對這樣的天地具有吞噬之力。”
“若是隨便找一處墟空放出天地，恐怕天地很快就會被墟空吞噬，化作虛無。”
說到這，陳洛頓了頓，沒有賣關子，繼續說道：“此方世界，是那紫霄宮口中的大千世界，論等級，要高於造化乾坤那樣的中千世界。”
“依弟子目前煉世所得的瞭解，這世界從混沌中生出，自有世界本源定住墟空！”
“如此，方能讓這天地於這片空域中存在。”
“但若是將天地封印挪移遠遁，這天地就失去了那定住墟空的屏障了。”
“就好比是海底火山爆發，形成小島，但若將小島拔起，再隨意扔到深海某處，那小島不過是一塊比較大的石頭，必然被大海吞噬。”
竹聖想了想，又說道：“可是你之前去過的玄胎平育天，不就是一個可能破碎的中千世界嗎？它怎麼能在墟空中存在？”
“弟子也想到過那片天地。”陳洛回答道，“但細細想來，其中也有蹊蹺。”
“譬如他們的強者名額是固定的，並不敢大肆擴張實力，只有死一個，才能上一個。”
“另外源材也在縮減。”
“若是弟子猜測的不錯，玄胎平育天其實也在被吞噬，只是他們的世界特殊，修行體系也偏向於生命力旺盛的草木之屬，纔看上去不那麼明顯。”
“但若干年後，終將避免不了消亡的命運。”
“此番流浪，弟子還打算去見見他們，若是可行的話，便將他們的天地併入祖地，就當是撿的。”
竹聖聽到這個“撿”字，立刻捏了捏自己的鬍鬚：“救助生靈，當是一德。”
“所謂贈人玫瑰，手有餘香。那你手中餘香是何物？”
陳洛頓時笑了起來：“知弟子者莫過於老師！”
說着，陳洛一臉雞賊地說道：“此事，弟子沒和聖堂他們說，只說要救助生靈。”
“嗯，子路先生受牛前車在前，這種事不足爲外人道也！來，與爲師細細說說。”
陳洛連忙說道：“說到底，還是與弟子的修行有關。”
“氣運大煉世，弟子走到乾坤境大圓滿，等完全煉化天地後，這一步就算走到極限了。”
“當年孔聖能借大煉世晉級造化，是因爲天道尚圓滿，只是被蠻天咬走了一塊而已。”
“但是如今，這天道規則已經散溢大半，連大圓滿境界都要弟子費勁提升，更不足以支撐弟子向着造化前行！”
“所以，弟子需要更多的化外天地！”
“化外天地？”竹聖重複了一句，“其他的造化乾坤，中千世界？”
陳洛點了點頭：“造化乾坤能自生生靈，存在造化規則，對大千世界的恢復和提升是一個極大的補充。”
“師父您也知道，我的修行一直是請天道演化書中規則，然後再反饋給天道，補全天道的散溢，從而我與天道都獲益。”
“但目前的困境就是世界的提升已經到達了極限，無力演化我接下來要寫的內容。”
“所以，需要其他的造化規則助我一臂之力。”
“那對方爲什麼會願意呢？”竹聖再次問道，“玄胎平育天最高不過是聖人境的大帝而已，但你若是遇到其他的造化境，他們怎麼會願意將自己的造化乾坤融入你的大千世界之中？”
“自然是有好處的。”陳洛解釋道，“造化乾坤再好，也終究是修出來的道理，大道三千，能佔幾條？”
“而大千世界，是先天而生，混沌孕育，道理雖然不明晰，但涵蓋萬千，即便如今散溢了大半，可是從本源上來說，自然要遠遠高於造化乾坤。置造化於大千之中，對他們的修行也大有裨益。”
“要不然，那魔淵中的魔尊也不會對大千世界如此垂涎欲滴了。”
“當然，在我未成造化前，還是要小心謹慎一些，免得自己被別的造化境給吞了。”
若是其他人在此，看到一個三問半聖和一個剛剛大圓滿的金仙在認認真真討論吞併造化境中千世界，定然會覺得好笑。但是此時師徒兩人卻都是面色嚴肅，似乎馬上就要實行了一樣。
“你找到了修行的前路，爲師很欣慰。”竹聖點了點頭，“這麼說來，流浪的目標應當也是造化存在之地了？”
陳洛點了點頭，輕聲說道：“除了世界誕生之初產生的混沌本源可以定住墟空之外，還有兩種可能。”
“一種，是使用無上至寶，於虛空中指宇劃宙，再現地火風水，將歸墟徹底煉化，開一方穩定的天地。”
“另一種，便需要多位造化聯手，合力煉化虛空，重新開天闢地。不過這一種法子並不永恆，每隔一段時間便需要重新來過一次。”
“但無論哪一種，都是我們需要去，也必須去的地方。”
竹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看向陳洛，良久，點了點頭。
“這些信息，恐怕連方聖都不知曉。”
“是紫霄宮吧？”
陳洛身體微微一怔，望着竹聖關切的目光，輕輕點了點頭。
“在我乾坤境大圓滿之時，家父留在我神魂之中的第二道神念被激活了。”
……
數日前。
“可喜可賀，登臨金仙，自此天地再不同了。”有些陌生，但又帶着親切的溫和聲音響起，陳洛睜開眼，發現自己重新出現在萬安縣陳府的書房之中。
書房主座上，坐着一個儒雅的中年人。
“喲，又觸發了特殊NPC啊……”陳洛很快反應過來，估計是自己成就乾坤境大圓滿，讓那便宜老爹留在自己神魂中的第二道神念被激活了。
聽這開場白，金仙境，也就是乾坤境大圓滿應該就是觸發點了。
“今年多大了？”陳父澹澹說道，“能晉級金仙，應該也六十……嗯？臥槽，你是我兒子？”
陳洛翻了個白眼。
他如今對這便宜父親的神念也有所瞭解，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神魂投影，而是類似五師兄那樣的造化念頭，不過卻不能獨立存在。
一定要說的話，就有點像chat gpt，至少是4.0版本，能和你交流，但本質上還是個機器人。
既然這樣，那這個假爹就是個套取情報的存在了。
“三年晉級金仙，有什麼好吃驚的。”陳洛打了個哈欠，“我在魔淵呢，有什麼話趕緊說……”
似乎是“魔淵”這個關鍵詞又引發了對方的特殊機制，就看陳父微微皺眉：“你怎麼去魔淵了？”
“唉，當初本打算直接將那個魔淵打掉的，又擔心留下痕跡，被其他魔淵甚至祖淵追蹤，才只好作罷。現在情況如何？大千還安全嗎？”
“目前暫時安全，但是這裡出了一尊造化魔尊，大千肯定是對付不了的。”
“那就跑啊！”陳父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反正你也金仙了，陣靈應該也找到了吧？讓陣靈封了大千，趕緊跑！”
“跑？跑哪去？”陳洛說道，“去找你紫霄宮？”
“你倒是把去紫霄宮的路告訴我啊！”
陳父愣了一下，笑了笑：“哈哈哈哈……哎呀，爲父這邊也有麻煩，找我們太危險了。”
“這樣，玉虛宮那些傢伙，用三寶玉如意重新開了個天地，你先去那邊過渡一下。”
“起碼先躲過造化魔尊這一劫！”
陳洛微微皺眉，問道：“對了，封神演義到底是怎麼回事？”
“哦？你真的寫到《封神演義》了？”陳父微微一笑，“那別閒着，儘快寫完。”
“當年爲了讓小許寫出這本書，你爹爹我可沒少花心思。”
“這裡面牽扯的事情比較多，如果能夠見面，爲父就把一切都告訴你。如果見不到，那你不知道或許也是個好事！”
說完，陳父又感嘆了一句：“金仙了……這麼長時間的佈局，總算有了一點點成果！”
陳洛撇了撇嘴：“那我怎麼去你說的那個地方？”
“嗯……離你們那不遠，有個叫玄胎平育天的地方。當年有一隻大千的小麒麟拿走了青萍劍，你可以去收回來。那柄劍會引導你的。”
陳洛皺眉：“玉參天拿到青萍劍是你們的算計？”
“也不能說是算計。”陳父搖了搖頭，“順勢而爲罷了。”
“其實原本我們的想法是……”
陳父正說到這裡的時候，突然眉頭蹙起，偏過頭看向一個方向。
“怎麼了？”陳洛問道。
“爲父的神念好像刺激到了那尊造化魔尊，他有甦醒的跡象。”
陳洛：!!!∑(?Д?ノ)ノ
你坑我！
“不對啊！”陳父皺起眉頭，“即便在魔淵，以本座的能力，也不會被一個初生的造化魔尊察覺到啊？”
陳洛面色一變，說道：“假如，我是說假如啊，我現在人在這造化魔尊的身體裡呢？”
陳父：?(°?°)?
“大兒子，快跑！”陳父喊了一聲，“爲父先走了，不然被他們追蹤到就不好辦了。”
說完，陳父的身影就開始緩緩消失。
陳洛剛要吐槽一句，那身影又重新顯現：“對了，還有個事！”
“你還有什麼寶貝藏在哪？”陳洛連忙問道。
“照顧好你姐啊……”
陳父說完這句話，身影快速消散，眼前書房虛影也不見了，自己眼前一花，重新站在了那株翠綠神樹之前。
下一刻，陳洛耳中響起了驚天的魔吼聲！
……
竹林，深夜。
“說起來，許久沒去見陳萱了。”陳洛坐在竹舍外，看着天空中皎月，朝着面前的湖水中扔出了一塊石頭。
石頭蕩起漣漪，將月影晃散。
聽說玉迦爲了不讓皎月撞擊正氣長城，神魂入月，甘做月靈了。
“順便和閨女好好商量一下，封她當個太陰星君吧……”陳洛心中暗道一聲，站起身，“要儘快開始大千的煉化了。”
“如果感應的沒錯，距離元劫到來，還剩下九個月了！”
